蘭筠本要將那些畫軸燒了去，我卻只叫她規(guī)整收起。

    身死之后魂魄究竟何往，無人知曉，然雍王妃是希冀著得見雍王的。既如此，我當不去叨擾才是。

    第44章 籠絡

    我本欲結(jié)識樂元泰，卻因撞見祝清逸而暫時擱了置。

    祝清逸死后，我一病便是半年之久，彼時樂元泰已是譽滿朝野的新丞。

    我再欲籠絡于他，趙良桉卻相阻道，“這半年來想結(jié)識樂丞相之人不可謂不多，然皆被他拒之門外。他不好酒色美人，亦不貪金銀珠寶，甚至于如今他府上并無半個家丁，僅得他與老娘相依為命。娘娘若單籠絡不成便罷，只恐他于皇上面前參娘娘一本……”

    “如此說來，他只忠于康文帝了？”

    話剛出口，我已覺諷刺?？滴牡塾谖叶宰钍遣豢?，要說有人忠心為他，我是不信的。

    然而我很快便見識到了樂元泰那又臭又硬的做派——

    時太子宏與雍王南征北伐告捷，士氣最是高漲，康文帝便將主意打到了與大齊毗鄰的楚襄國上。

    這楚襄國幅員不大卻甚是富庶，因著百年來按時來齊朝貢而相安無事。然征討詔令一下，朝堂上除卻樂元泰未有敢吱聲者。

    而也因此，一向深得圣心的樂元泰，首次吃了閉門羹。

    彼時我恰與康文帝送去參湯，聽得的外頭侍衛(wèi)攔阻樂元泰的動靜，佯裝不解詢問康文帝道，“皇上為何不見樂丞相？”

    康文帝冷哼了一聲，面上盡是不悅之神色，“如今我大齊，馬強兵壯，區(qū)區(qū)一個楚襄國何足為懼。這些、這些，都是他近來遞呈的奏折。枉朕還以為他是個人才，卻也不過爾爾！”

    我俯下身一一拾起被他擲于地上的奏折，細細翻閱了起來。

    奏折之上言辭懇切，字句肺腑，盡道征伐之弊處。

    我方知樂元泰忠于的是大齊，所為的是百姓。

    只可惜，康文帝為民之心尚不及他分毫，忠言于他是為逆耳。

    “皇上欲遣哪位將軍前往行征伐之事？”

    合上奏折后，我并未就奏折而談，轉(zhuǎn)而問道。

    “鎮(zhèn)遠將軍舊傷未愈，雍王主動請纓?！?/br>
    我故作蹙眉沉吟，片刻之后方道，“臣妾雖不甚曉樂丞相奏折上所書之大義，卻也以為派雍王前往楚襄地不甚妥當。北伐一役告捷，大齊上下幾人贊譽皇上的？臣妾雖深處后宮，卻也聽聞雍王用兵如神之事跡，想必已是深得民望?！?/br>
    “待朕將楚襄國納入版圖之內(nèi)，便是千古一帝，百姓自是敬朕有如神！”

    康文帝雖仍作不屑姿態(tài)，然神色終有了波動。身為君王最不想聽見的，是“功高蓋主”四字，而非水深火熱之民情。

    “便是楚襄國來降，百姓所有仍不過是腳下一畝三分地，而或許他們還將面臨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雍王若凱旋得歸，百姓勢必感念他將傷亡降至最低處；再有傷亡，則是歸因王好戰(zhàn)。再則楚襄國幅員不大，卻也非彈丸之地，且亦與北夷接壤，如若兩國結(jié)好，此戰(zhàn)大齊怕是落不得好處。一旦雍王生了異心，內(nèi)憂外患，大齊危矣……”

    雍王妃之言猶在耳畔，我算不得冤枉了他去。

    且樂元泰本也稱北夷已派使者游說楚襄國，想必康文帝連奏折也未細看。

    我是想叫康文帝倒臺，可殺父仇人當是手刃而后快，冷眼旁觀又算得什么。

    況且，民間疾苦已甚，不應加重才是。

    我將樂元泰上表北夷楚襄欲結(jié)好的奏折再度呈遞與康文帝，他沉著臉色細覽了半晌后方問我道，“雙兒認為當如何？”

    “撤回武將，改派文臣。楚襄國想必已聞得風聲，皇上不若派樂丞相前往安撫，重修兩國之好?！?/br>
    顧全大局之余，我尚有著籠絡樂元泰之私意。

    珠寶美人他既不上心，我便送他——人情。

    第45章 聯(lián)手

    樂元泰出使楚襄國那三月間，樂老夫人舊疾發(fā)作，幾欲喪命。

    幸得時刻注意著樂府動靜的趙良桉發(fā)現(xiàn)及時，并細心照顧了她數(shù)日，認了干親。

    然樂元泰甫一還朝，便回拒與了趙良桉相交往，還質(zhì)問他有何圖謀。

    趙良桉依我之言與他拋出了橄欖枝，得到的依然卻是冰冷的拒絕。

    了然之余，于他，我亦生了些許敬意。

    樂元泰這一行，重修了兩國之好，亦帶回了不少楚襄國新進貢的寶物。康文帝龍顏大悅，于御花園設下宮宴與他接風洗塵。

    而我，自是陪在康文帝身側(cè)。

    那次宮宴算得是我與樂元泰之初見，我總覺他好似于遠處打量著我，卻從未與他視線對個正著。

    本以為是我會錯意，然宮宴之后，他竟主動讓趙良桉安排與我會面。

    我趁著康文帝于別的嬪妃處睡下之夜，在趙良桉的掩護下出了宮。

    黃昏之后，樂府向來安靜，倒不失為談話好去處。

    樂元泰將我引至了書房，趙良桉則去看望樂老夫人。祝清逸之后，他一向有眼力見。

    甫一進書房，我便被壁上所掛之畫軸吸引了去，也終于明了樂元泰為何態(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臁?/br>
    “樂丞相此畫從何得來？”

    畫軸之上遠山如黛，近水含煙，有一女子手執(zhí)素傘立于竹橋之上。雖只是背影，我卻認出了是我娘無疑，且應是當年尚在江南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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