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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謹克給我的?!泵献臃降闹讣廨p輕摩挲著玉牌上的棱角,“三年前的事?!?/br> “他?” 季柔的腦中一時難以反應, 想不出緣由來, 但讓提起了三年前的事,心中卻又隱隱覺得不安。 孟子方的唇角淺淺輕勾, 也不再繞彎子, “三年前我到青州, 回程的時候卻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叫人截殺,那群人各個身手不凡以一當十, 我雖然帶著人手卻也是不敵, 一番交手終究是我的人全軍覆沒, 我也……” 孟子方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一劍穿胸。” “他們都以為我死了, ”孟子方的尾音微揚,唇角斜挑幾分孩子氣的得意,“只可惜我又活了過來,在他的人忙著拋尸做局擺現(xiàn)場的時候, 我偷偷逃了?!?/br> “這個。”孟子方低眼,掌心的玉牌漫不經(jīng)心地轉動了一圈,“就是他扔在我尸體上的?!?/br> “我說的他是誰?” 孟子方抬眼,桃花眸里含著很淡的笑意,卻又冰冷透骨極盡嘲諷,“柔兒這么聰明,心里應該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吧?!?/br> 他……是誰? 季柔怔怔地看著孟子方手里的玉牌,那一瞬間仿佛失了言語的能力,他是誰?會是誰? 為什么……會是他? “那天他該是把精銳都帶走了,早聽說靖平侯府有秘藥,是訓養(yǎng)死士的行家里手,跟在嫡子身旁的自然是精銳里的精銳,倒是讓我好好長了一番見識?!?/br> “只是——”孟子方的語調忽頓,看著季柔的桃花眸里幾分有冷光微現(xiàn),幾分殘忍,“后來聽說就在那一日,你讓莽蒼山的山賊擄劫了。倘若不是……或許也能少了后來那一番罪。”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一滴清淚無覺從眼眶滾落。 季柔抬手抹去,卻沒有看孟子方,只是看著那紅泥小爐上的茶壺,水已經(jīng)沸了,都能聽到水在壺里頭掙扎的聲音。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像是在問孟子方,可更像是在問自己。 孟子方聞言笑了,不是譏諷,只是單純的忍俊不禁,甚至幾分寵溺,抬手拎了那沸騰的壺,均勻燙過那茶盤上的茶具,淡淡道:“能有什么緣故,無非是瞧著我不順眼罷了,好歹我也勉強算是父親的左膀右臂呢?!?/br> 季柔不言,只是垂著眸,好似一只放空了全部的娃娃。孟子方也不介意,只是一面擺弄著茶具一面道: “元庸的事,不會再拖很久了。倒時候就該是我們和他們趙家做了斷的時候,你也要早做準備,待到時機成熟,父親和我,還有阿柏阿達,會救你出來的?!?/br> 孟子方隨手擱下茶壺在桌上,茶盤上擺的幾只小茶盞里茶色清透,“咱們季家的閨女,可不能落在趙家的手里任他們欺凌?!?/br> 時機,什么時機?了斷,又是做哪種了斷? 救她?所以在季家人的眼中她現(xiàn)在是身陷敵營嗎?那趙謹克看她呢? 季柔木然看著那紅泥小爐里的炭火,那從灰色木炭里裂出來的火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季柔每一個字都聽到了,卻一個字也聽不懂。從昨日,到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間都不同了,讓她甚至都開始懷疑她與趙謹克的那三年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崩塌,潰散,分崩離析。孟子方幾乎可以從季柔的臉上讀出那四個字,世界上所有美好幻境消失的時候,都是這個聲音,碎裂地無聲無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幻境粉碎時的模樣。 “柔兒……”孟子方忍不住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疼惜,想要輕撫季柔的臉龐,身后的門卻忽然開了,趙謹克推開了門。 “趙兄來了?!?/br> 孟子方收回手,比起倏然停手的遺憾,更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得意。 “宮里當值可一刻少不了中護軍,中護軍還不速速回宮去?” 趙謹克一眼都懶得睨他,他是從衙門提早退了來尋季柔的,今早的冷淡總是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季柔最后的時光,忍耐掙扎了大半日,又驚聞季達遇刺的事,得了侯府里季柔強闖出府的消息,他終是熬不住提早退了來尋季柔。 “是要回去的。”孟子方站起身來,難得沒有糾纏就往外去,只是臨近出門同趙謹克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側首低聲道:“你猜我與她說了多少?” 多少? 趙謹克的眸底倏然一凜,回過眸去,只對上了孟子方唇角挑起的笑意。 房門叫關上,趙謹克的心中卻驟然起伏,來時準備好的那些話忽然就亂了套路,看著呆坐在桌面的季柔連一句完整的開頭都說不出來。 說了多少?孟子方他說了什么? “阿柔?!?/br> 趙謹克輕輕喚了一聲,季柔抬眼看他,眸里的光輕輕顫動著,那種平靜又壓抑的神情叫趙謹克的心里狠狠一縮。 “三年前,我被山賊擄劫的那一日,你是不是去殺人了?” 趙謹克不狡辯,“是?!?/br> “我還記得,你說你去衙門了?!?/br> 明明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明明那一日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可今日,一切種種忽然又都清晰了起來。 “你騙我?!奔救岬拇桨觐澏?,狠狠抑制著涌上來的淚意,“你去殺了人回來,你還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你知道他還活著,也能一絲不露,就算我站在你的旁邊我也什么都看不出來,你甚至還能帶著我一起和他們出去踏青……你騙我,你說過你永遠都不會騙我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