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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毒著實厲害,哪怕崔珩晏很快就停了藥,還是神醫(yī)都治不得,當(dāng)真是讓人惋惜。 所幸還有蘇屠醣。 也就是說,如果他李冼勇能敬上這酒,那可真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功德,他后半輩子的平步青云幾乎是可以得見的。所以他才心中如此著急,披星戴月地趕過來,連妻兒都顧不上,也是他認(rèn)定一個普通的商戶之子想不到這么多,只要他李冼勇出的銀子夠多,耀花了這見錢眼開的商戶的眼睛,這蘇屠醣就唾手可得。 至于把實情都攤開,也是李冼勇心里早就計劃好的一招。士農(nóng)工商,一個小小的商戶從來都是最底層的人物,怕是聽到這皇族密事都得嚇得打哆嗦。 而且李冼勇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有意詐了他一下。 這許志博口中稱崔小公子是知交好友,然而連對方中了什么毒都一頭霧水,必然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所以他才兵行險著,直接越過中間的事,把所求的東西和能給的報酬都明碼標(biāo)價講出來,也省去中間的虛與委蛇,兩家都痛快。 然而李冼勇到底是年輕,也不曉得中間還夾著一個無雙的事情。 此時此刻,許志博面上還是帶著溫潤的笑意,端起雨花石的杯子,輕輕飲一口酒,內(nèi)心卻是驚濤駭浪瘋狂卷起。 怪不得,怪不得。 無雙是來自崔府的,無雙本來是崔大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無雙本來是預(yù)備給崔珩晏的通房丫頭。 怨不得無雙一定要這什么蘇屠醣,再三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甚至不惜以自己腹中孩子的命做威脅,連臨盆的時候掛念的都是這件事。 怨不得無雙最近總是和王都里面的人通信往來,見到他還總是不動聲色地藏起來,說只是一個從前的好友。 怨不得不管他怎么溫情小意,無雙都是滿臉漠漠,甚至除了在范邨被一箭穿心的夜晚是她主動,從此于床笫之歡再不曾那么熱情,都是他三哄四哄才能來那么一回。 原來是還掛念著自己的舊情郎。 許志博的表情依舊是風(fēng)輕云淡的,但是心里面早已經(jīng)恨得咬出了血。 當(dāng)年的阿盛是這樣,非去喜歡一個魯莽的武夫蕭易遠(yuǎn),就是看不到他許志博。 這倒也罷,倒不曾想,他好不容易因著無雙的一腔癡戀,終于移情別戀于她,甚至她都已經(jīng)生下自己的孩子。 居然還是掛念著崔小公子。 那他算是什么? 許志博喉嚨里面都汨汨冒出來了苦水,縮在衣袖里面的手指都握成拳頭,指根都像是要折斷的痛。 現(xiàn)在他終于想起來,剛開始對他不咸不淡的無雙到底是什么時候才開始示好。 正是他為范家老爺范邨獻(xiàn)上了蘇屠醣的那一天才開始! 從頭至尾,無雙都是在騙他,甜言蜜語,以身相伺,居然全都是為了一壺給別人的酒液而已。 他許志博當(dāng)真是一個好大的笑話,活了小半輩子,原來,竟是還比不上一壺酒。 這無雙也真的是狠得下心,哪怕都沒有機(jī)會再和崔珩晏在一起,可能連面都不能再見上一面,都可以為了他付出這么多,當(dāng)真是一條路走到黑的癡情女郎。 好一個無雙,好一個用情至深,好一個蟄伏已久。 佩服,他當(dāng)真是佩服至極! 許志博想仰天長嘯,又想大笑出聲,然而他卻只能渾身顫抖,在李冼勇不解的眼神中嘴唇都咬的青白。 他月白的袴子因著這般劇烈的抖動,不小心拂上了腳邊的一壺青花瓷瓶裝的酒液。 蘇屠醣。 那本來是他用來和歸府的無雙風(fēng)花雪月,共飲今宵的美酒,是他一片赤誠真心雙手奉上的禮物。 全都是謊話堆積的鏡花水月。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在他眼前浮現(xiàn),最后是腥味濃重的產(chǎn)閣里面,素白著一張臉的無雙面無血色,流著汗水的手指被他牢牢抓握在手心。 那時候他多么地心疼她,是怎么樣暢想以后美好的生活。 卻敵不過無雙起皮的無色唇瓣微微張開,氣音道:“蘇屠醣?!?/br> 他的滿腔幻想,都敵不過無雙眼里的一壺蘇屠醣。 許志博最后美好的幻想與腳下的酒壺一起被踢腳踩碎,連瓷片與畫面都要狠狠地碾碎。 這世間再難尋到第二壺的蘇屠醣就這樣被他伸腳剁碎,徒留芬芳的香氣縈繞滿整個庭院,令暗自計算的李冼勇都不由得閉目輕嗅,“小弟從未聞過這樣好的美酒,這是什么?” “什么酒?”許志博想陰暗地撇嘴一笑,不過一說話就是哽咽不成調(diào),眼淚不聽勸的落了滿襟過往,“蘇屠醣?!?/br> “這是你要的蘇屠醣。怎么,賢弟竟是聞不出嗎?” 在李冼勇青白交接的驚愕神色里,許志博剛想暢快地笑出聲音,就看到戴著斗笠的女郎款款而至,旁邊的小丫鬟垂首靜侍。 是了,許志博后知后覺地想,他告訴過丫鬟仆從,無雙來的時候是不用告知的。 摘下了斗笠的女郎面色平靜,容顏嬌嫩,像是春景里的柔媚月季花。 無雙手里還捏著王都寄過來的信箋。 然后她輕聲發(fā)問:“許大公子方才說的話我沒有聽清。這地上的,是什么酒?” 作者有話要說: 許志博:嗚嗚你就是饞我的酒,根本不愛我,你只是為了公子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