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握不住她，便想把握宋秋寒。不管怎樣，宋秋寒是他們的孩子，像極了他，也像極了她。他對宋秋寒說情愛誤人，他希望宋秋寒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但別動太深的感情，無非是在說自己。他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愛她才娶她，無論何時，都說她是他當時最好的選擇，最為合適。他說他這一生不愛她，也不愛任何人，他只愛自己的事業(yè)。自欺欺人罷了！

    可宋秋寒也要走了，像她一樣。他們都不想呆在他身邊。

    “你母親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虛偽惡心的人，她對婚姻不忠，對家庭不負責任，她離世早，是因為她自己想不開，與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她壓根就不配擁有幸福?！彼瘟加裾f了狠話：“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你母親，與她結(jié)婚后的每一天都像地獄一樣，她把別人拖進地獄，自己卻要早死圖清凈。憑什么？我甚至覺得她死的太過容易，她就該受罪的多活幾年，讓她吃遍苦頭?！?/br>
    “爸?！彼吻锖r少這樣叫他，他大多數(shù)時候都叫他父親：“別說讓自己后悔的話。”那些話真的會扎進人的心里，令人透不過氣。

    宋良玉卻笑了：“這就受不了了？”

    宋秋寒的狠話梗在喉嚨里，最終沒有說出來。他想說真巧，母親也像你恨她一樣恨你，她與我說她至死都沒有愛過你。他沒有說，是因為宋良玉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父親，無論他說什么，那都是他和母親之間的事。

    “您找過林春兒了是嗎？您對林春兒說過些什么？我希望能跟您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過了很久宋秋寒才繼續(xù)說道：“我想知道您究竟對林春兒說了什么？您能告訴我嗎？”

    “林春兒一家人沒有風骨，當年我捐贈他們，供他們看病，而后是供林春兒讀書，我對他們?nèi)手亮x盡了。林春兒卻不知足，生生扒上你?！彼瘟加耖]上眼睛，他今天有點累了。

    “您或許不知道，不是林春兒扒上我，自始至終都是我在主動，是我想與林春兒在一起，而她，有沒有我都能活的很好。”宋秋寒說道。

    “欲擒故縱而已。我永遠輕視她，永遠不會給她好臉色。”

    話說道這份上，宋秋寒覺得父親真的沒救了?！澳鷽]有機會了?！彼吻锖贸鑫募旁谧雷由希骸斑@份文件請您看一下。您做事喜歡明碼標價，我也將您的養(yǎng)育之恩標了價，如果沒問題，就請您簽字。”他這樣做，會背負孽子的名義，但他不愿像母親一樣，終其一生生活在父親的桎梏之下，再沒有追尋自由的可能。

    如果他日還有后患，宋秋寒寧愿在今天將一切了結(jié)。他對宋良玉從未這樣剛烈過，他始終覺得他是自己的父親，無論如何，父子走不到那個份上。但后來他想通了。他必須與他硬碰硬一次，不然他永遠不會懂得得體的退出。

    “聲明在文件的最后一頁，也請您先看一眼?！彼吻锖浅ｋy過，他記得母親離世前對他說：“你父親很記仇，如果不涉及原則，你聽他的就好。”

    宋良玉打開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看到宋秋寒請律師起草的文件，宋秋寒說感念父親養(yǎng)育之恩，他愿一筆支付所有父親為撫養(yǎng)他曾產(chǎn)生的費用支出以及父親的養(yǎng)老費用。父子雙方血緣關(guān)系是永遠受法律保護的，但宋秋寒不再接受宋良玉指導他的生活。

    “如果必要，我可以在報紙上刊登這份聲明。”

    宋良玉看著那文件，又抬眼看了宋秋寒，他終究是養(yǎng)了一條白眼狼。冷冷看了宋秋寒一眼，丟下一句：“別后悔?！逼鹕碜吡?。宋良玉從前有想過，依他那古怪的性格，他的晚景或許會凄涼，只是他不知這凄涼的晚年會來的這么快。宋秋寒真是他的兒子，脾氣性格都像極了他。

    宋秋寒收起文件，轉(zhuǎn)身看到尚姨站在那，眼睛便紅了。他其實心中也委屈，他兒時曾偷偷問過母親：“我是父親親生的嗎？”

    他時常會有錯覺，總覺得他并非宋良玉親生的。不然不會從小到大，二人的關(guān)系都這樣僵。他察覺不到宋良玉有多愛他，只覺得他太過嚴格。他一直執(zhí)著于讓宋秋寒按照他的想法活著，好像宋秋寒就不該有獨立的人格和思想。母親去世后，那種窒息感更為強烈。

    “想好了？”尚姨問他。她以為他們父子會有很激烈的爭吵，或許真正的吵那么一次，心結(jié)才能解開?？伤麄兤唬麄兌季髲?，又自詡清高，哪怕今天已經(jīng)鬧到要斷絕關(guān)系這一步上，都不肯把話說清楚。他一句，他一句，看起來都是輕飄飄的話，卻又都非常傷人。

    “想好了。不是為了林春兒，是為了我自己。”

    “可在他看來，你就是因為林春兒。他想不通的?！?/br>
    “無論因為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了?！彼吻锖俏募骸爸皇强嗔松幸?，他脾氣很怪，又愛欺負人，您照顧他不知要受多少委屈?！?/br>
    “他不敢給我委屈受。頂多有時吼兩嗓子，惹急了我就回國找你，不照顧他了?！鄙幸膛呐乃吻锖念^：“其實尚姨有點變態(tài)，尚姨看到你與你父親鬧成這樣，竟然挺開心的?？偟敏[一次，他才知道害怕?！?/br>
    宋秋寒點點頭。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此時已是紐約的傍晚。宋秋寒記得他在古老的紐約地鐵里迷失的那一刻，那時的他曾想，究竟有什么能讓他放棄他原本擁有的一切來到美國？那一切又是否值得？他努力的在這座城市生活，努力的近乎沒有感情，卻永遠像這座城市的局外人。他察覺不到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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