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躺在床上，頭腦中滿是陳年舊事，壞情緒附著在她身上，令她逃無可逃。于是問林春兒：“你為什么不制止我的沖動？”

    “人終其一生，又能沖動幾回？回頭想想，你奮不顧身，定然有你奮不顧身的理由。即便你現(xiàn)在看不清看不透，往后總會看透的?！绷执簝壕褪沁@樣的人，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一些魯莽，工作之時全力以赴，辭職之時堅(jiān)決不回頭，創(chuàng)了業(yè)便全情投入，當(dāng)她累了想抽離之時，便與世隔絕。這樣的魯莽主義充斥她的生活，她本就是魯莽的人，卻還要勸別人清醒冷靜自持？為什么？難道這個世上清醒冷靜自持的人還不夠多嗎？

    “春兒，我太愛你了。你知道吧？這世上除了我爸媽，我就最愛你了?！?/br>
    “好的，我知道了。多愁善感的姑娘，早些睡吧！”

    春兒將手機(jī)放到一旁，聽外面的風(fēng)聲。她今晚住在一個小招待所中，招待所的窗子飄搖欲墜，被風(fēng)打的吱呀響。好在不必?fù)?dān)心安全的問題，派出所就在招待所旁邊，有什么問題吼一嗓子，警察到的時候可能自己衣服都穿不完。她這樣安慰自己，裹了兩層被子在身上，這才睡著。

    第二天睜眼之時，外頭白茫茫一片，感情昨夜北風(fēng)吹一夜，是為吹來這大雪。

    她穿好衣裳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山腳下，見到哈吾勒他們已架起了相機(jī)和攝像機(jī)開始了素材拍攝，她將毛絨帽子扣緊，仰頭向后倒去，倒進(jìn)綿軟的白雪之中，見那大片雪花朝她涌來，天為蓋地為廬雪為衣，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

    第22章 如果再也見不到你，那就……

    林春兒喜歡西北的大雪，一點(diǎn)沒有小情小趣的寫意，就這么鋪天蓋地朝你襲來，裹挾你參與其中。她在雪地上躺了一會兒便凍的受不了，爬起來甩甩身上的雪，小狗一樣。哈吾勒與他們對完分鏡，便過來與春兒說話，指著裝搖臂軌道的人喊道：“輕點(diǎn)輕點(diǎn)?！?/br>
    “今天還在這兒消磨吧？”春兒將圍巾系緊，這會兒狂風(fēng)卷大雪，冷的喉嚨不舒服，有些噎人：“昨天晚上仔細(xì)看了那些農(nóng)副產(chǎn)品冊子，還未想出特別好的法子。倒是不著急，得先有受眾。今天的題材就不錯。”

    “得。那我們就在這了，從早上到晚，一整天的素材總能搞出一些有用的?！?/br>
    “還有機(jī)器嗎？”林春兒看著忙碌的兄弟們問道。

    “還有一臺vlog專用輕便攝像機(jī)?！?/br>
    “給我?！?/br>
    “好?！?/br>
    林春兒拿著將那小攝像機(jī)塞進(jìn)羽絨服口袋，對哈吾勒說道：“我走了，找當(dāng)?shù)鼐用窳牧?。?/br>
    “一個人不行吧？”哈吾勒有些擔(dān)心，回身喊了一個小伙子：“小馬，你與春兒姐一起去，這邊忙的過來?！?/br>
    小馬人高馬大，業(yè)余散打冠軍，這會兒跟著春兒再保險不過。春兒謝過哈吾勒，便與小馬深一腳淺一腳朝國道方向走去。這樣的大雪將天與地連成一片，國道那條灰線已消失不見，只有不遠(yuǎn)處的小鎮(zhèn)穩(wěn)穩(wěn)立在風(fēng)雪中，不見房頂，只見屋身。

    這會兒小鎮(zhèn)外頭已無行走的人，二人進(jìn)了一家奶茶店，店主是一位頗有些年紀(jì)的老奶奶。

    “姆媽，要一份奶皮子茶。”

    “喝的完？”那個老人見只有他二人，擔(dān)心喝不完。

    “喝的完喝的完。”林春兒指指外頭：“還有一些阿達(dá)西在附近，喝不完拎走?！彼θ豚l(xiāng)隨俗的樣子十分可愛，老奶奶慈愛看她一眼：“等哈。”

    奶奶在林春兒和小馬面前各自放了一個白瓷碗，碗內(nèi)灑了些鹽，而后倒入煮熟的鮮奶。那鮮奶熬制的十分好，有厚厚的奶皮子，而后倒入煮好的茶湯：“喝吧！”

    林春兒忙端起碗喝了一口，太過美味，朝老奶奶豎拇指：“好喝。”

    這會兒店里沒人，老奶奶坐在她對面問道：“來玩？”她漢語不大標(biāo)準(zhǔn)，林春兒費(fèi)力去聽才能聽懂：“不是的姆媽，來工作。”林春兒從羽絨服口袋中拿出那個小攝像機(jī)，比劃一下：“來拍風(fēng)景?！?/br>
    老奶奶這些年在過道邊上看到過一些游客和他們的家伙事兒，對這個倒也不陌生，指指自己：“拍我嗎？”從前總有人要求拍她，她長著一張明顯的少數(shù)民族的面孔，面部輪廓清晰，加之衣著鮮艷有特點(diǎn)，十分上鏡。

    “可以嗎？”林春兒與她確認(rèn)。

    “可以?！?/br>
    于是她調(diào)好機(jī)器，找好光線和布景，讓小馬幫忙固定，這才對老奶奶說道：“我們這個是錄像，未來可能會放到一些平臺；也會提煉采訪稿件。采訪結(jié)束我會給您一些錢…”

    “不要錢。”老奶奶擺手，而后指向外面的雪：“雪太大，無聊。”可不，進(jìn)來有一會兒了，前面的街上連個人影兒都看不見：“那就謝謝您?！?/br>
    鏡頭中老奶奶溫柔慈祥，頭發(fā)梳的油亮服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是是歲月的痕跡，歲月從不敗美人。她突然想到這句話。柔聲問了她幾個問題，譬如您多大年紀(jì)了？叫什么？

    老奶奶一一答了，77歲，叫蘿珊，是玫瑰花之意。

    林春兒又指指這家奶茶店：“這家奶茶店開了多少年啦？”

    “45年?！碧}珊奶奶答道：“起初是一間很破的房子，我們?nèi)胰俗≡诶锩?，賣鮮奶和奶茶；后來呢，孩子爸爸出去打工啦，我就帶著孩子在這里。再后來，孩子大了，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在這里?！?nbsp;蘿珊奶奶低頭拭淚，林春兒頭腦動了很久，才將她的話反應(yīng)過來，見她擦淚，起身遞了一塊紙巾給她，而后輕聲問：“爺爺去哪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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