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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155節(jié)

    他速度飛快,秦蘿來不及閃躲,心跳堪堪加速,卻在下一刻,見到對方眼中驚詫萬分的神色。

    一道淡淡的血腥氣,以及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響,從她身后傳來。

    秦蘿動作微頓,心臟重重跳了一拍。

    就像一個荒謬的奇跡。

    那個遍體血污、神識大損、骨頭不知碎了多少塊的年輕修士,竟從她身后站了起來。

    不留任何反應的時間,少年拔劍而起,如風將她護住。

    劍氣凜冽兇悍,非但將宋闕的法訣一舉斬碎,甚至勢如破竹地直直俯沖,將他擊得后退幾步,吐出一口血來。

    在驟然降臨的沉默里,少年勉強站穩(wěn)身子,回頭看向她的眼睛。

    他臉上全是血漬,唯有一雙琥珀色雙眼干凈澄澈,隱約沉淀了幾分秦蘿看不明白的情緒,長睫輕顫,投下一片陰影。

    往下看去,他右手拿著鮮血淋漓的劍,宛如殺神;左手卻在衣服上擦了擦,等指尖的血漬消失不見,生澀伸出手,為秦蘿拂去眼角淚珠。

    這個動作很輕,指腹上的劍繭摩挲出輕微的癢。

    女孩呆呆望著他,下意識出聲:“哥……哥哥?”

    她頓了頓,帶著茫然的遲疑:“秦樓哥哥?”

    少年一愣,倏地笑開。

    ——外表分明毫無變化,她究竟是如何將他辨認出來?

    秦蘿不知這是怎么回事,腦子里迷迷糊糊一團糟,沒等到對方的答復,便被一把抱起,臉頰埋進少年頸窩。

    宋闕到底年紀輕輕,遠沒有千年之后的喜怒不形于色,被劍氣傷得渾身發(fā)抖:“霍訣,你還想帶著你meimei造反不成!”

    “別怕,是我。”

    秦樓沒搭理他,身側(cè)劍氣橫生,左手輕輕摸了摸秦蘿腦袋,聲線低而溫柔:“閉眼,不要見血?!?/br>
    第79章 哥哥,你是不是在撒嬌?……

    哪怕放眼于整個修真界, 這都稱得上是一個令人驚嘆的奇跡。

    心魔由執(zhí)念所生,往往是修士一生中最難以面對的經(jīng)歷。當執(zhí)念強烈到一定程度,會生出難以逃離的幻境。

    在心魔幻境中, 心魔之主將被困于一片混沌,神識虛弱、意識模糊,只能一遍遍旁觀一段又一段過往的夢魘,愈陷愈深。

    例如當初被魔氣包裹的謝尋非, 長梯盡頭的白也, 以及不久之前的秦樓。

    如此一來,要么永生永世陷于幻境無法逃離,要么勘破執(zhí)念,從混沌脫身。

    逃離混沌之際,便是幻境消散之時。也就是說, 心魔之主幾乎不可能親身回到幻境的記憶里, 控制曾經(jīng)的自己。

    可偏生在秦樓這里,規(guī)則發(fā)生了小小的偏差。

    確切來說, 此乃霍訣的心魔。

    他是霍訣轉(zhuǎn)生, 繼承了后者的記憶與執(zhí)念, 但二人終究有所不同,雖是一體,神識卻有著微妙的差異。

    這是他的心魔幻境,亦不是他的心魔幻境。

    因此當秦樓忍下劇痛,一層層沖破識海的禁錮, 當法則與禁制瀕臨崩潰, 出現(xiàn)了如今這幅情景。

    他以千年后轉(zhuǎn)世之人的意識,回到了千年前霍訣的身體。

    這具身體受傷極為嚴重,真正意義上地成了個血人。

    識海被沖撞得搖搖欲墜, 身上骨頭碎掉好幾處,外傷更是觸目驚心,輕輕一動,就會生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傷口崩塌,再一次暈濕衣衫。

    好在還能握劍。

    如果站在這里的,是當初那個稚嫩青澀、劍法初初入門的霍訣,定不可能是瑯霄君對手,但秦樓不同。

    除了得到霍訣眾叛親離的記憶,少年同樣繼承了他去往魔域以后,日日夜夜鉆研出的劍術(shù)劍法。

    這是讓霍訣登頂一方霸主的絕對性力量,在秦樓心底沉淀多年,而今已然爐火純青。

    更何況,雖然此時的霍訣年紀稍小,但在修為一事上,與宋闕相差并不多。

    他早就看宋闕這人很不順眼了。

    驀地,長劍一振。

    秦樓滿身血腥,頗有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恣睢煞氣,鳳目微垂,視線與宋闕短暫相交。

    不知為何,向來以處驚不變而聞名的瑯霄君,眼神忽然有了遲疑的躲閃。

    他覺得……不太對勁。

    霍訣的眼神,之前有這么銳利嗎?

    以霍訣滿身的傷勢,倘若換作旁人,只怕早就疼得暈死過去,連動一動眼皮都覺得劇痛難忍。

    在場眾人都沒想過他竟然還能站起來,皆是怔怔一愣。不等做出反應,便見執(zhí)劍的少年欺身上前,靈力融進生生作痛的邪骨,轟然爆開一股勢不可擋的氣。

    這是從未見過的身法與劍術(shù),滿含一往無前的戾氣與殺機,而在兇戾之余,卻又帶了幾分朗朗正氣,宛若朝日出山,鋪開清晨第一縷刺目的光。

    蒼梧仙宗人人皆知,秦樓是個劍術(shù)天才。

    屬于霍訣的勢與屬于秦止的殺招,于此時此刻完美相融,饒是秦止本人在場,亦會驚嘆于劍意之精妙。

    眨眼之間,劍氣直逼宋闕。

    “霍訣,你不要執(zhí)迷不悟!”

    一貫如清風明月的瑯霄君狠狠咬牙:“你的身體已到極限,若是執(zhí)意出劍,只會落得個筋骨盡碎的下場!”

    這道叫嚷沒有得到回應。

    長劍急出,宋闕資歷尚淺,竟看不透他的身法半分,匆忙祭出幾張救命的法符,將其護在正中。

    上一刻,白光連綴如星,亮芒大作。

    下一瞬,劍鋒直指法符中央,群星盡數(shù)散作齏粉。

    秦蘿在哥哥懷里低著腦袋,乖乖不去看打斗時的畫面,在幾道玻璃碎裂般的聲響后,嗅到一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秦樓的劍,已直直刺入宋闕胸膛之中。

    重重劍氣一并爆開,撕裂筋脈、血管與識海。

    當幻境中的白衣青年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雙目漸漸失去神采的間隙,他們身邊的景象,再度發(fā)生了變化。

    只不過一個吸氣呼氣的功夫,秦蘿就從哥哥的懷抱里消失不見。

    不見天日的昏暗地牢像水一樣無聲褪去,當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郊。

    這會兒正是傍晚時候,天邊殘陽紅得像血。

    四周人煙寥寥,看不見幾家住處,倒是野樹野草生得蔥蘢茂盛,風吹過來的時候,耳邊全是枝葉晃蕩的嘩啦嘩啦響。

    幾只烏鴉披著血光從樹上飛起來,樹葉顫動,影子如同群魔亂舞的爪牙。

    至于在身側(cè)足足有半人高的野草堆里,晃晃悠悠飄出幾縷螢光——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螢火蟲,然而四面八方的氣氛實在壓抑,不但毫無美感,反而像極了幽邃的鬼火。

    秦蘿一個人置身于此,總覺得心慌害怕,視線稍揚,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一座破廟。

    這是心魔幻境,按照慣例,她出現(xiàn)的地方,應該距離哥哥不遠。

    四周見不到熟悉的人影,要說還剩下什么可能,便只有那座破破爛爛的廟宇。

    秦蘿毫不猶豫地上前,邁開腳步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抱著些東西。

    一個個小瓶子……好像是藥。

    她扮演的一直是霍嫵的角色,這樣想來,在霍訣被逐出家門之后,霍嫵曾給他送過傷藥嗎?

    思忖之間,有兩個放牛的牧童從她身側(cè)走過。

    “你聽說了嗎?霍家那個霍訣,因為在幽明山犯下殺孽,被廢除修為,趕出家門了?!?/br>
    “霍訣?他不是來我們村子里除過妖魔嗎?當時我們都想答謝他,他分文沒要,還給村里幾家窮人施舍了銀錢?!?/br>
    另一人驚訝道:“他犯了什么事,鬧得這么大?”

    “似乎是為了搶奪龍骨,把同行之人全都殺了?!?/br>
    提出這個話題的男孩嘖嘖兩聲:“霍家也是果斷,毫不猶豫就把他丟進了大牢——聽說很多人都想將他處死,但霍訣以前畢竟做過好事,包括瑯霄君在內(nèi),不少修士為他求情。一來二去,仙盟決定廢他修為、斷他筋骨,讓他自生自滅?!?/br>
    “廢修為,斷筋骨,還被趕出家族,霍訣還能活嗎?”

    另一個牧童愕然道:“此事會不會另有隱情?我看他不像jian惡之徒……霍家就沒人站出來替他說說話?我記得他同meimei關(guān)系極好?!?/br>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當時誰敢?guī)退f話?瑯霄君給出的證據(jù)明明白白,誰站在霍訣那邊,誰就是惡徒同伙?!?/br>
    男孩搖搖頭:“不過,今日不是霍小姐和霍訣的生辰嗎?霍家在城里擺了好大一桌酒席,要為霍小姐慶賀,看他們的架勢,好像已經(jīng)把霍訣之事就此翻篇了。”

    他說著起了興致,望向同伴催促道:“快快快,咱們早些回去。每年霍家人生辰,不是都要在城中放煙火嗎?看看今年還能弄出個什么花樣!”

    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小路盡頭,秦蘿聽得心口發(fā)悶,快步走向廟宇。

    眼前的破廟很小,許是年久失修,屋檐破開了幾個大大的口,廟門殘破不堪,墻壁也是臟兮兮的。

    女孩把藥瓶小心翼翼抱好,在踏進廟里的剎那,眼前倏然一亮。

    廟里沒什么光線,放眼望去昏昏暗暗的?;覊m在晚霞里飛旋起舞,神像也蒙了灰塵,投下一道沉甸甸的黝黑影子。

    在不易察覺的陰影角落,少年垂頭靠坐在墻角。

    她正要上前,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你……你來這里做什么!”

    正是伏魔錄。

    它顯然也受了重創(chuàng),靈力比不得當初,這會兒似是十分氣惱,在半空彈來彈去:“主人已經(jīng)這樣了,你難道還要來欺負他!虧他對你那么好,白眼狼!”

    伏魔錄說著頓住,看向她手里的大瓶小瓶:“你……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聽見它的聲音,少年吃力抬頭,啞聲制止這一連串的咋咋呼呼:“伏魔錄?!?/br>
    彈來彈去的書本瞬間安靜下來,為了保護他似的,迅速飛到少年身前。

    秦蘿認出他的眼神,還是秦樓。

    小孩上前幾步:“我來送藥……我剛來這兒的時候,手里就有藥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