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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134節(jié)

    夏見星抿唇笑笑,摸摸她腦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聶扶荷冷冷看她,瞳仁漆黑,宛如幽潭:“千百年來,看穿幻境的修士大有人在,卻從未有誰真正拔劍出鞘——你又是何處得來的信心,妄想凌駕于神龍之上?”

    穿過裂縫的黑氣越來越多,紅月如血,魔物久久未見生人,嘶吼著向前猛撲。

    遠(yuǎn)處傳來不知何人的尖叫,在仍然繼續(xù)著的幻境里,妖魔的身影愈來愈濃,天邊被染成潑墨般的漆黑,濃云翻滾,隱有雷聲。

    夏見星起手揚(yáng)劍,擊中一只迎面而來的邪魔之際,將秦蘿緊緊護(hù)于懷中。

    女孩貼在她胸前,聽見撲通撲通、愈來愈響的心跳。

    那是肆意而囂張的氣勢,一往無前。

    “很奇怪,對吧?!?/br>
    秦蘿聽見胸腔震動的嗡嗡聲響,以及少女不再刻意壓低的、清凌微低的聲線:“從小到大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爹爹不喜歡女兒,為何從生下來起,娘親便要我佯裝成男子,不讓我告訴任何人真相?!?/br>
    夏乾自凡人界飛升而來,被稱作“真龍降世”,時刻謹(jǐn)記男女尊卑。她母親于他,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妾。

    為了夏家不外傳的劍法,她必須是個男孩,也只能是個男孩。

    這是很不公平的事。

    所有故事里,神龍從來都青睞于男人,女子唯能選擇另一邊的鳳凰,仿佛是約定俗成的定則。

    可為何只有男子才能駕馭神龍,為何只有男子才可登峰造極問鼎巔峰。

    更幼稚一些地去想,又為何男子才能夠三妻四妾,恣意過活。

    “他們說的那些,全是蠢話?!?/br>
    劍光凌厲,秦蘿耳邊的聲音卻依舊溫和,如同悄然耳語,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癢與熱氣,徑直來到心口:“男子做不到的事我們做,驅(qū)不盡的邪魔由我們來斬——”

    狂風(fēng)如刃,撕裂少女的玉白色發(fā)帶與獵獵衣擺,黑發(fā)傾瀉似墨,狂舞散開。

    月色暗淡,她的眸光凜然似星,劍氣翻涌如山。

    在砰砰心跳聲里,夏見星的嗓音裹挾疾風(fēng)而來:“即便是你我二人,若要御龍,有何不可?!?/br>
    第68章 龍魂。

    與此同時, 幻境之外。

    伴隨夏見星最初的一道劍氣,瑩白疾光呼嘯而過。除卻魔氣,周遭所有的留影石亦被斬斷, 飛灰不留。

    由此,水鏡里的畫面戛然而止,所有色彩消失不見,變?yōu)橐粓F(tuán)濃郁漆黑。

    “等……等等, 留影石呢?”

    眼見夏見星勘破幻境, 即將與聶扶荷正面對峙,江逢月看得正是激動,沒成想猝不及防,鏡面暗成一片。

    “夏小道友斬碎了留影石。”

    斷天子輕捻白須,若有所思:“不過……若說是不小心, 僅憑一劍之力就毀掉四面八方這么多石頭, 未免有些古怪吧?!?/br>
    夏見星僅僅只有筑基修為,筑基一劍可斬邪魔, 但要想引得劍氣層層爆開, 需要花費(fèi)不少氣力。

    方才向他迎面撲來的邪祟顯然不算太強(qiáng), 揚(yáng)劍斬殺便是,哪里需要這般大費(fèi)周折。

    可如果他是故意破壞留影石,不讓他們見到秘境里的景象,又究竟為了何種緣由?

    “小孩子嘛,說不定是自尊心太強(qiáng), 不愿讓我們見到失敗時候的景象?!?/br>
    幻境被破的消息傳得飛快, 不少修士聞風(fēng)而來,其中一人笑道:“我當(dāng)年也是躊躇滿志入了秘境,出來的時候灰頭土臉, 還為此傷心難過了許久?!?/br>
    “不過啊,”另一人思忖道,“既然他們已經(jīng)破了幻境,那就知道只有男子才能拔劍出鞘??上Я饲靥}小道友,恐怕沒法子繼續(xù)發(fā)揮——以她的天賦,或許能去試試鳳凰和鸞鳥?!?/br>
    “可不是么?!?/br>
    他身側(cè)的青年搖頭笑笑:“還有陸望、謝尋非和江星燃,他們?nèi)裟苓M(jìn)入禁地,其實(shí)也可以試試拔劍。”

    男子體內(nèi)陽魄更多、陽氣更重,往往與真龍相襯,哪怕在修真界,這也是許多人既定的印象。

    譬如多年前的劍道大能有劍名為“龍吟”,即便是凡人界,也唯有稱帝的君主方可被喚作“真龍降世”。至于女子,向來綁定著華美瑰麗的鳳凰。

    “倒也不必就此下定論?!?/br>
    江逢月覷他們一眼,瞧不出眸中神色,嘴角淺淺噙了笑:“唯有男子能取出潛淵劍,這雖是御龍城延續(xù)千百年的規(guī)矩,但諸位皆知御龍城中尊卑有別,這種說法,很可能只是某些人的狹隘偏見。”

    “某些人”的定義十分模糊,從她的話里來理解,理應(yīng)是御龍城中執(zhí)掌大權(quán)的男人。但此刻不少修士說出了與之相似的觀點(diǎn),這樣一來,這“某些人”究竟是誰,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旁側(cè)的青年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么,忽見江逢月身邊的秦止無言抬眸,黑瞳定定落在他臉上。

    沉默寡言的劍客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所言不錯?!?/br>
    周圍幾人只得閉嘴。

    秦蘿那邊的畫面看不了,眾人只能調(diào)轉(zhuǎn)目標(biāo),把目光放在其他人的水鏡上。

    江逢月給自家道侶塞了口糖水,美滋滋抬頭。

    雖有夏見星勘破前因后果,但由于潛淵劍尚未取出,幻境只破開了幾道裂口,盡數(shù)集中于后山之中。

    其他幾人跟隨城主抵御邪魔,仍然處于幻境之中,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儼然魔潮參天、邪祟四散。

    謝尋非凝神揮劍,由魔氣凝成的長劍鋒利纖長,裹挾了勢如破竹的殺氣,甫一揚(yáng)起,便有黑氣畢露鋒芒。

    “這邊魔物太多,我們根本擋不住??!”

    城門處的護(hù)城結(jié)界頹頹欲傾,江星燃匯集靈力,試圖修補(bǔ)破損的陣法,手中蓮花燈五顏六色閃來閃去:“難道只有取出那把劍,才能把幻境破開?那神龍究竟有什么毛病,千百年來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它到底在等哪門子的絕世天才?”

    “小心?!?/br>
    陸望斬去他身后一只邪魔,皺了皺眉:“奇怪,它們……它們?yōu)楹谓Y(jié)伴去了后山?”

    自從御龍城靈氣衰竭,邪魔便早有攻城的預(yù)謀。

    如今結(jié)界傾頹,妖魔邪祟千千百百。城中百姓的修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們?nèi)说牧α恳嗍俏⑿?,不可能抵擋如此洶涌的魔潮?/br>
    雖有城主和江星燃修補(bǔ)陣法,勉強(qiáng)支撐起搖搖欲墜的結(jié)界,卻仍有魔物穿過裂痕而來。

    此刻抬眼看去,竟有一團(tuán)團(tuán)黑氣凝結(jié)驟起,徑直前往城主府后山所在的方向。

    “后山封印著神龍與潛淵,它們畏懼神龍之力,應(yīng)當(dāng)是想斬草除根?!?/br>
    謝尋非順勢挽劍,極快看他們一眼:“秦蘿他們?nèi)栽诤笊街小銈冊诖酥侮嚪ǎ胰ズ笊??!?/br>
    江星燃欲言又止,最終只能點(diǎn)頭。

    城門的陣法尤為重要,抵擋住了絕大部分黑潮。

    他們兩人若是隨謝尋非一并離開,待得陣法全然破開,不出半盞茶的時間,整座城池都會被夷為平地。

    “小謝想護(hù)住后山?!?/br>
    水鏡中的少年默念法訣御風(fēng)而起,江逢月輕撫下巴,微微蹙了眉:“僅憑他一人之力,若是遇上那些魔物……”

    當(dāng)初在新月試煉里,這孩子也曾為了保護(hù)蘿蘿,硬生生撞上邪魔的全力一擊。

    說到底不過是試煉而已,哪里需要這樣去拼。

    念及此處,女修眸光微動,心中暗嘆。

    聽說謝尋非無父無母,從小生長于實(shí)力至上的街區(qū),如他一般的孩子,定然從未聽人教過自尊自愛,一旦出了事,只能竭盡全力去拼命。

    想想又笨又叫人心疼,等他此次出了秘境,她定要好好同小謝詳談一番,認(rèn)認(rèn)真真教導(dǎo)一次小孩。

    不過……

    江逢月輕捻指尖,目光隨著謝尋非的動作一直往前,望見后山的剎那,只能見到血色蔥蘢、黑霧濛濛。

    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也不知道蘿蘿究竟如何了。

    在洶涌的疾風(fēng)里,秦蘿瞇起眼睛。

    風(fēng)聲滾滾,不絕于耳,她呼吸有些困難,輕輕吸氣的時候,能聞到夏見星身上的清冽竹子味道。

    身著勁裝的少女一手將她抱在懷中,一手執(zhí)劍揮舞,劈開一條所向披靡的迢迢通途。

    自從勘破幻境,聶扶荷與她們對峙半晌,終是指明了前往潛淵劍的去路。

    “……去吧?!?/br>
    那時的少女站立于黑霧之中,黑眸暗淡,晦暗不明,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沒頭沒腦地補(bǔ)充:“你很像我曾經(jīng)認(rèn)識的一個人?!?/br>
    聶扶荷沒有繼續(xù)說話,秦蘿迷迷糊糊地思考好一會兒,大概明白她所指的究竟是誰。

    少女向來不受寵愛,自幼生活在女子為卑的城池里,久而久之,恐怕連自己也認(rèn)同了低人一等,心甘情愿接受命運(yùn)。

    直到某一天,云游八方的醫(yī)師來到御龍城中。

    夏師姐是女孩,那當(dāng)初的醫(yī)修,應(yīng)當(dāng)也是一名女子。

    正如陸望所說那樣,醫(yī)師告訴她衛(wèi)州之外的廣袤世界,說起浩瀚無垠的九州大地、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也說起一個又一個快意天涯的女修士,告訴她大家并沒有什么不同。

    在醫(yī)師離開當(dāng)日,少女隨她翻墻而下,有生以來頭一回肆無忌憚奔跑在街邊。

    那時的聶扶荷,一定是滿懷憧憬的。

    “方才說了大話,還望你不要在意?!?/br>
    夏見星輕輕笑了笑,聲音像從胸腔里悶悶傳出來:“雖然我的確是為了潛淵而來……不過其實(shí)我并無把握,一定能把劍取出來。”

    秦蘿眨眨眼睛,把她脖子抱得更緊。

    “不過那一番話皆是真心,男子做得到的、做不到的事情,我們都能去做?!?/br>
    少女緩聲道:“你莫要聽信御龍城中的言語。聶扶荷自幼生長在那般境地里,雖是身為女子,卻已被他們的念頭同化了?!?/br>
    聶扶荷同她很像。

    因?yàn)楸荒镉H偽裝成男孩,她自小便聽爹爹說起許許多多無法理解的話語。

    一面是高高在上的天際,一面是不得翻身的深淵,身為夏家孩子,要想跨過這兩道截然不同的坎,只需要變換一個性別。

    對于孩子來說,他人的言語影響力極深。夏見星曾經(jīng)幾乎快要相信,自己的的確確要低人一等。

    也正是因此,她才想認(rèn)認(rèn)真真地這樣告訴秦蘿,不讓眼前的女孩變成另一個自己,另一個聶扶荷。

    潛淵劍被放置于禁地深處,她一路帶著秦蘿往前,破開層層疊疊的邪魔與黑氣,終于見到那把通體暗淡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