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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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深夜,男孩本是啃著饅頭獨(dú)自走在街角,猝不及防,聽見巷子里傳來倉惶的呼救。 雖然猶豫過一瞬,謝尋非還是趕到了聲音源頭。 龍城位于魔域與人間界的交點,自是一派混亂,而黑街作為城中最混亂的不法之地,更是隨處可見斗毆、偷竊、搶劫與殊死搏斗。 在陰暗無人的巷道深處,一名少女正被男人持刀逼往角落。 打倒那男人,并沒有費(fèi)多大功夫。 他只是個毫無修煉天賦的普通人,偏生遇上了天賦異稟、又有魔族血脈的謝尋非。從最初笑嘻嘻地輕敵,再到后來嚎啕大哭著落荒而逃,只用了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謝哥哥這么小,就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 秦蘿看一看自己短短的小胳膊小腿,心里有些好奇:“他救人做了好事,應(yīng)該覺得開心才對啊,為什么會變成不好的記憶?” 伏魔錄嘆氣:“你看他身上的魔氣?!?/br> 于是秦蘿乖乖去看。 謝尋非這時就已經(jīng)穿上了黑衣,粗布料子廉價又單薄。 自從他與男人動手的時候起,渾身就不斷溢出黑蒙蒙的氣息,像是鋪開的霧,直到現(xiàn)在也沒散開。 秦蘿點點頭:“是小黑耶!” ……她還真是什么都不懂。 伏魔錄今日之內(nèi)第無數(shù)次暗暗嘆氣,忽然不想讓她接著看下去。 不遠(yuǎn)處的謝尋非抬起腦袋。 他之前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骨子里其實只是個小孩,好不容易做一回善事,桃花眼微微上揚(yáng),隱隱現(xiàn)出幾分亮色。 秦蘿滿懷期待看著角落里的女人。 如果被救的是她,一定會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道謝,然后送給見義勇為的小朋友一點小禮物,例如一塊甜糕,或是幾顆糖果。 她理應(yīng)上前的。 可角落中戰(zhàn)栗著的影子,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要過來——!” 女人匆匆看一眼濃郁的黑氣,與男孩猩紅雙眼對視后,顫抖著低下腦袋:“只要你不要傷害我,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你……你還能聽懂我說話嗎?” 在所有人的認(rèn)知里,魔氣纏身的時候,都代表著喪失理智的發(fā)狂與暴戾。 而雙目猩紅的半魔,更是怪異至極的瘋物。 秦蘿看見男孩眼睛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魔氣翻涌如潮,似是想要將他安慰,猶猶豫豫探頭探腦,最終還是默默縮了回去。 謝尋非細(xì)瘦挺拔的影子,不知什么時候矮了一些。 他沒說話,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直到轉(zhuǎn)過拐角,仍能隱約聽見模模糊糊的低語:“為什么會遇上發(fā)狂的魔啊……倒霉?!?/br> 秦蘿這回不再問“為什么”了。 她似乎……終于能明白一點關(guān)于謝哥哥的處境。 “不……不是的!” 沉默的男孩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小姑娘邁著步子踏踏跟在他身后,黑發(fā)與紅斗篷被風(fēng)高高揚(yáng)起,發(fā)出呼呼響音。 “你做得超級棒!要是我,一定不敢和那么高的叔叔打架,謝哥哥特別特別勇敢。” 秦蘿心里又悶又堵,忍著鼻尖酸澀,用力吸一口氣:“真的,你比他們都要好,遇上你一點也不倒霉——我覺得很開心?!?/br> 可謝尋非聽不見,只是低著頭一直走。 女孩的聲音小了一些,像在對他說,又像喃喃自語:“……真的?!?/br> 她都這樣難受了,當(dāng)時的謝哥哥會有多傷心啊。 他明明那么好,卻得不到應(yīng)該有的喜歡,真是太不公平了。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轉(zhuǎn)。 這一次,是秦蘿似曾相識的畫面。 有邪魔闖入城中,其中一個倉惶逃竄,闖入謝尋非家中。高墻坍塌后不久,小少年便親手將其置于死地,不留絲毫喘息的時機(jī)。 這次沒有秦蘿,沒有楚明箏,沒有嘰嘰喳喳的江星燃,只剩下一道頎長清雋的身影,拿著劍走到他身前。 “小道友好厲害的身法!不知你姓甚名誰、年歲幾何,如今有無師承?” “趙宗恒?” 伏魔錄一愣:“莫非——!” 原來如此,它悟了! 難怪謝尋非的心魔如此霸道,竟能將他人生生納入其中,遠(yuǎn)遠(yuǎn)超出一個小孩應(yīng)有的力量。 “這場幻境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謝尋非!” 伏魔錄急道:“他想保住龍城……保住趙宗恒!” 與真實發(fā)生的一切不同,在幻境里,是秦蘿搶先闖進(jìn)了他的世界。 謝尋非自幼孤身一人,又在這種極度畸形的街道長大,對于他來說,秦蘿或許是唯一一道不同的亮色。 它雖不喜歡那小子渾身的陰戾氣質(zhì),但不可否認(rèn),面對秦蘿的時候,謝尋非一直是個合格的好哥哥。 倘若他未曾遇見秦蘿,少了許多陪在秦蘿身邊的機(jī)會,那么與他最為接近、接觸也最多的…… 非趙宗恒莫屬。 一個是貼心溫柔的meimei,一個是溫和耐心的兄長,無論哪方,都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伙伴。 要是如今的秦蘿死在他眼前,謝尋非說不定也會發(fā)瘋。 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與它想象中相差無幾。 趙宗恒是天生的自來熟,以臥房墻破為由,把少年帶進(jìn)了客棧。 這人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歲,講話卻像是啰啰嗦嗦,總想讓他拜入師門,為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在趙宗恒持之以恒的嘮叨聲里,某天清晨,謝尋非見到了喬裝打扮進(jìn)入客棧的魔族。 擔(dān)心隔墻有耳,對方將他帶去了一家茶樓。 “你實力不低,清衍門來的都是菜鳥小輩,殺死一兩個肯定沒問題。而且……你是半魔對吧?” 那魔物說:“龍城最排斥半魔,你在黑街,是不是沒少遭欺負(fù)?想想那些人惡心的嘴臉,莫非你不想報仇?” 少年沉默許久,只說會做考慮,與對方約定明日再見。 回去之后,趙宗恒繼續(xù)在他耳旁嘮嘮叨叨。 謝尋非本應(yīng)該接受的。 黑街臟亂得叫人惡心,放眼整座龍城,同樣沒人喜歡他。作為一個在欺辱中長大的孩子,他對龍城生不出任何積極的情愫。 可他終究還是選擇拒絕,并給守城的小弟子提了個醒。 “所以,當(dāng)時謝尋非猶豫過?!?/br> 伏魔錄思忖道:“這次在幻境里,陣法破滅提早了整整一日——也就是說他沒有遲疑,直接拒絕了。” 它說著一頓,在識海里晃了晃:“那小子,其實對你不錯?!?/br> 心懷怨恨、修為不錯的魔物,謝尋非是最合適的一個。 但這并不代表著,在他拒絕以后,沒人能夠勝任這份任務(wù)。 畸形的土壤催生了仇恨的種子,一旦破土而出,便能掀起滔天之勢。歸根結(jié)底,龍城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竟是來自城中土生土長的百姓。 小弟子們修為不高,即便提前做好準(zhǔn)備,也無法抵御好幾個群起而攻之的半魔,最終龍城城破,只留下滿目生靈涂炭。 而趙宗恒,也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出現(xiàn)。 在此之前,謝尋非從沒想過,有誰會毫不猶豫擋在他身前。 在十多年如一日的鄙夷與排斥里,仿佛連他本人,都快要認(rèn)為自己是個毫無用處、天生壞種的怪物。自私、冷漠、孤僻乖戾,渾身上下見不到可取之處。 然而當(dāng)瘋狂的魔族肆虐全城,將他也當(dāng)作殺戮的對象時,少年人的身形清雋如竹,于瞬息之間擋下了致命的進(jìn)攻。 男孩仰頭,看見一把清凌修長的劍,與衣衫上驟然暈開的血色。 他看見趙宗恒轉(zhuǎn)過頭來,吃力地咧嘴一笑。 年輕的劍修一定想對他說些什么,奈何傷勢太重,才剛剛張口,就再也支撐不住。 這是秦蘿頭一回,見到如此慘烈的景象。 四周盡是撕心裂肺的哀嚎與哭泣,邪魔的笑聲時時刻刻折磨著神經(jīng),伏魔錄安安靜靜催動靈力,在她眼前蒙上一層厚厚的霧。 雖說有必要了解世界的殘酷,但對于七歲小孩來說,這種場景還是太過分。 它忽然有些理解謝尋非的感受。 對于在黑暗里孑然獨(dú)行的人來說,只要有朝一日見到陽光,就會不可遏制地想要靠近;而當(dāng)光芒再度消失的時候,無異于向他宣判死刑。 謝尋非是這樣,它又何嘗不是。只要能與主人重逢,它心甘情愿跋山涉水、等上千年萬年。 比恨意更為深沉而強(qiáng)烈的,是心中最為純粹的愛。 趙宗恒沒來得及說完最后一句話。 當(dāng)少年劍修頹然倒下的瞬間,四周景象宛如時間暫停。 “又是怎么回事?” 這鬼地方變來變?nèi)ィт浽缇蜐u漸沒了耐心,此刻又出現(xiàn)這種古怪之景,讓它頗為不耐煩:“謝尋非那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秦蘿,當(dāng)心!” 秦蘿早就被眼淚糊了滿臉,乍一聽見它的驚呼,下意識迅速抬頭。 被伏魔錄蒙在眼前的白霧驟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遠(yuǎn)處的另一團(tuán)黑煙。 比起之前從謝尋非身上見過的那股,這團(tuán)煙霧顯得猙獰許多,也濃郁不少。 謝尋非站在趙宗恒的尸體后面,黑煙則從他體內(nèi)噴薄而出,在四面八方靜止的景象里,唯有煙霧繚繞升騰,看上去格外怪異。 黑氣愈來愈濃,竟逐漸生出吞天之勢,仿佛要把整個空間渾然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