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如實道：“馮總，其實吧，我也不太了解，我那年養(yǎng)好了腿傷，沒多久就外地上學去了，我當年沒考上大學，家里托人安排，去了個技校，后來我假期回來時，聽說他們家老太太已經沒了?！?/br>
    言罷，他又道：“不過馮總，我?guī)湍蚵?，您不就是要幫他澄清么？沒事兒，雖然我倆有過節(jié)，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將來跟著您混，沒準兒還能蹭個他的熱度合作呢?！?/br>
    “那就麻煩你了?！彼匕萃辛艘痪?，放下電話之后，化了個淡妝，批了件厚外套就出門了。

    衛(wèi)羽宸已經在原來的地方等她了，并且還十分穩(wěn)妥地租好了小船，當然，打的是她馮大制片的旗號。

    那是劇組用來拍攝的一條漁船，此刻就停在海濱碼頭。

    馮小嵐和他上了船，有專業(yè)的船夫幫他們把船緩緩地開出碼頭，在風平浪靜的海平面停下來，四周是清涼溫潤的海水，頭頂是明暗交織的繁星。

    這里沒有大帝都的霧霾，也沒有冬季里的風浪，清亮幽深的夜幕里，星月清晰可見。

    衛(wèi)羽宸在船頭躺下來，望著頭頂的星星出神，半晌開口：

    “馮小嵐，你不是不讓我開船出海么？”

    “有我一塊就不一樣了啊?！彼χ檬謾C拍攝星空，看也沒看他就回答。

    “為什么不一樣？”他換了個躺著的姿勢，歪著頭問。

    “因為我雖然不會開船，但至少能陪你一塊掉水里?！?/br>
    她依舊專注拍攝，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來，就好像陪他一塊掉水里，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小船輕輕搖曳，他注視了她半晌，忽然笑著說：“原來你也會陪我一塊發(fā)瘋?！?/br>
    她這一回放下手機，看著他的眼睛，正經嚴肅地告訴他：

    “這算什么啊，自從跟你在一塊，都限制了我的發(fā)揮，誰知道你是這么古板一小孩兒啊，你是沒見過，老娘年輕的時候啊，可比你野多了，我可是橫店酒吧街第一女海王，平時一塊出去玩的，什么咖啡店服務生啊，酒吧駐唱小哥啊……”

    “哼！”他故意撇過頭去不看她。

    嗯？逗過頭了？吃醋了？

    她吹著近日里氣候漸暖、逐漸和煦的海風，淺笑著望著他，半晌，忽然問：

    “衛(wèi)羽宸，你那天為什么要出來惹你后媽？”

    她指的是，那天徐女士帶著衛(wèi)思琪來劇組找事，他明明生病發(fā)燒得快要暈倒了，卻站出來把戰(zhàn)火引到自己身上。

    “那你為什么要出來？”他反問。

    “因為我是制片人啊，制片人要確保劇組順利拍攝，保護整個劇組?！?/br>
    她說的沒錯，那天盡管她們找的是許千澤的麻煩，可她也必須站出來出頭。

    “那以后，我保護你。”

    他忽然坐起來，定定地望著她。

    少年靈動明澈的雙眸像是這海天月夜下最純凈的星光，尤其是說出我保護你這幾個字時，仿佛有種保護全世界的力量。

    而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們將小船開得稍遠了些，靜謐如同一泓平湖的海面，燈塔如星光般璀璨，微風中夾雜著海水的味道，仿佛天地間只有他們這一艘小船，隨著溫柔的海浪微微起伏。

    他從身后抱著她，兩個人依偎著坐在船頭，他問：

    “你明天就要回北京么？”

    “嗯。”她微微點頭。

    “我也想去?！彼吐曉谒蠝厝醿A訴。

    “你去干嘛？”原諒她一下子不溫柔了，“你去向平臺的甲方大佬們，以及玥玥的資方爸爸們，跪下負荊請罪嗎？！”

    他咬了咬唇，不說話，卻將她的身子擁得更緊了。

    兩個人就這樣相擁，仿佛日子一下子慢了下來，慢到一起發(fā)呆，一起看海，一起曬著月亮，一起聽海風。

    過了好一陣，他說：

    “你能不能……飛一趟我的家鄉(xiāng)，替我給外婆和mama掃個墓？”

    她忽然間就想起來，今年的清明，他在劇組里渡過，注定沒時間回家鄉(xiāng)祭掃了。

    從帝都到他家鄉(xiāng)，兩個多小時的航班直飛，當天去第二天就能回來，很便捷。只是，她去替他祭掃，這合適嗎？雖然她家鄉(xiāng)的祭祖習俗，也經常是親戚朋友中，誰有空誰代勞下，不過那僅限于熟人之中，衛(wèi)羽宸的外婆和mama，知道她是誰??？

    倒是前兩年衛(wèi)羽宸通告忙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陸淮回家鄉(xiāng)代為祭拜過。

    想到此，她問：“我去行嗎？還是淮哥去比較好吧？”

    畢竟陸淮也照顧他好幾年了，如今算是他最親近的人。

    他輕輕道了句：“你比他更合適。”

    她想了想也是，畢竟如今劇組在緊張的拍攝期，陸淮作為負責他全部工作流程，以及照顧他所有生活起居的重要人物，這個階段離開幾天，確實不太行。

    不過她還是問了句：“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媽未來的兒媳婦，我外婆未來的外孫媳婦。”他毫不猶豫地說。

    她沒再說話了，看著寂靜而華美的星空，默默地出神。

    片刻之后他抱著她，似乎還想再掙扎一下，他問：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塊去嗎？”

    她沒說話，他真的不能，拍戲每一天都在趕工，她真的不能給他好幾天時間離開劇組。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接受了，不過還是仿佛對她說，又仿佛自言自語般地念叨了句：

    “其實我就是想你去哪都帶著我，我去哪也帶著你……”

    海上的夜風，吹起水面點點漣漪，一如他說這句話的那一刻，她心中泛起的微瀾。

    次日，馮小嵐和唐玥兩人一塊離開小島，飛回北京了。兩個人一同見了電影的各大合作方，跟人家再三確保，她們劇的男主角只是被人造謠了，不會有任何職業(yè)和人品上的污點，一定不會影響作品的播出。

    如此解釋澄清的會議開了整整兩天，第二天晚上，唐玥又請了一塊投資的那幾個富二代圈的小伙伴們組了個酒局，才算平息下來。

    倒是唐玥這些投資人伙伴們好說話多了，人家本來就是有錢的豪門子弟，賣唐玥面子扔幾個錢玩玩，賺了賠了也不那么在乎，反倒是安慰了馮小嵐和唐玥她倆一番。

    處理完這些，馮小嵐訂了張到衛(wèi)羽宸家鄉(xiāng)的機票，臨別時唐玥到機場送她，小心翼翼地問：

    “妞，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塊嗎？”

    “不用，不過是一抽風答應了那小朋友罷了，我明天辦完事就直接回劇組?！彼闹偏h的肩膀。

    唐玥略不放心，但還是微微點頭，“那我也今晚出發(fā)，明天在劇組等你?！?/br>
    “好?！?/br>
    她笑著答應，沒有哪個出品人像唐玥一樣成天耗在劇組的，頂多是開機露個面也就罷了，她知道唐玥一來是圖個新鮮好玩，二來最近跟陸淮相處得還不錯，雖然沒有當面表明心意，但也愿意成天在組里晃悠，也便由著唐大小姐了。

    “還有啊……”唐玥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兒，試探著開口：

    “你那個小朋友啊，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譜，當初覺得挺好的，哪想到這么多事啊……等你跟他談戀愛到咱這部戲殺青，你還是……把他踹了算了……”

    第55章 “衛(wèi)羽宸，你在騙我?！薄?/br>
    唐玥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讓馮小嵐踹了衛(wèi)羽宸, 馮小嵐沒忍住笑了：

    “知道啦，我說跟他談到殺青，就到殺青, 怎么，怕我陷進去出不來呀？我是那樣的人嗎？不過……”

    她故意頓了頓，又道：“你不怕我跟小朋友分手了，去吃回頭草找陸淮啊？”

    “我才不怕呢！”唐大小姐立刻反駁：“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人挺好的, 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人而已, 也不是非他不可……”

    “你啊……”她這一次笑出聲來, 捏了一把唐玥的臉頰：“傻丫頭, 逗你玩呢, 看上陸大經紀了就好好相處，他不是我的菜, 他也從來沒跟我表白過, 我跟他的那些八卦, 都是謠傳而已?！?/br>
    唐玥緊接著又反捏了一把她的臉頰，姐妹倆打鬧了一會, 直到登機的廣播響起，才相互道別。

    次日一早，馮小嵐帶了鮮花和貢品, 來到衛(wèi)羽宸外婆和母親所在的墓園。

    有些地方的習俗非親非故的不替人掃墓，不過她和衛(wèi)羽宸的家鄉(xiāng)都沒這個習俗，甚至近幾年來親朋好友代為祭掃還挺流行的，很多公墓甚至推出了代人祭掃的業(yè)務, 專門針對外地漂泊、逢年過節(jié)不方便回家的人們。

    她想著畢竟她和小朋友相處一場，人家拜托她這點事，還是要好好地做到。

    這是這座城市郊區(qū)一處大型公墓, 距離市區(qū)不遠，按照衛(wèi)羽宸給的地址和牌號，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先到了衛(wèi)羽宸外婆和外公的墓地，將鮮花貢品擺上了。

    這片墓地比較老舊了，他外公走得早，那個時候家里沒什么錢，買了塊最小的墓地，外婆走后就跟外公合葬了。

    墓碑上有照片，看得出是兩位非常和藹慈祥的老人。

    馮小嵐向墓碑鞠了三個躬，然后蹲下來，輕輕地開口：

    “兩位老人家，我是衛(wèi)羽宸……現在的女朋友，他很好，最近在劇組里拍戲，今年清明沒能過來，我受他之托來看望你們，他長高了，也賺錢了，一切都好……我知道我年紀比他大，你們對我可能不會太滿意，我只是和他相處這一段時間而已，不會耽誤他的未來，他還年輕，以后會遇到更好的人……”

    從這里離開，她又去祭拜了衛(wèi)羽宸的母親，也在這個墓園，相隔不遠的另一片區(qū)域。

    忙活了大半個上午，她坐上返回市區(qū)的大巴車，透過車窗觀望著路邊的一草一木，這座他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城市。

    這里也是陸淮的家鄉(xiāng)，她此前跟著陸淮做星探的時候，來過這座城市，那時候覺得沒什么特別，如今一切被刻上特殊的烙印，仿佛一切都變得更有意義。

    她打開訂票app，盤算著如果現在訂下午的機票返程，沒準兒能趕得及上島的最后一班船，如果時間來不及，她尋思著就明天上午再飛回去，今天好好逛一逛他家鄉(xiāng)的這座城市。

    正思索間，孟宇的微信消息發(fā)過來了：

    “馮總，您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方便跟您電話說么？”

    沒想到這位年輕小群演辦事效率還挺高，她直接一個電話就撥過去了，對方很快接起。

    “馮總，那件事，我托關系找人查了，衛(wèi)羽宸他家老太太過世的那年，當時我們住的那整個區(qū)，從大醫(yī)院到社區(qū)小醫(yī)院，都沒有老太太的就醫(yī)記錄。”

    “為什么？”她下意識的問。

    孟宇那邊似乎是特意壓低了聲音，讓她不得不把聽筒的音量調大，湊近在耳邊，緊接著就聽見對方說：

    “后來，我找人從小道關系打聽了幾個當時的老街坊，說那家老太太是意外死亡的。”

    “意外？！”她一時間有點發(fā)懵。

    孟宇那邊的聲音更低了：

    “嗯，是……溺亡，據說連尸首都沒找到?！?/br>
    馮小嵐一下子把手機掉了下去。

    大巴車本來就在轉彎開得不穩(wěn)，她從座位上下來，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撿手機，好不容易從座位底下撿回了手機，跟孟宇那邊匆匆交代幾句，她有點暈車了。

    前面不遠處就是個車站，大巴車停靠時，她匆匆下車了，不是她住的酒店那一站，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當了這么多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橫店女流氓、酒吧街頭號老板娘，她從來沒有這般慌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