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仔細看看，這是寶寶的手。”超音波室內(nèi)，醫(yī)生溫和的對著站在一旁的準爸爸說道，一手指著螢?zāi)簧系哪硞€點。

    “手？”賀硯楠驚訝的拔高了音調(diào)。

    “是的?！贬t(yī)生笑咪咪的說：“你們的寶寶到目前為止都很健康的在長大喔！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mama還會有晨吐的情形嗎？”

    “沒有了?！毖蕴衩葥u搖頭，在護士替她擦完肚皮上的潤滑液之后，便起身整理衣物。

    “懷孕期間母體會有輕微的貧血現(xiàn)象，要多吃些含鐵的食物來補充鐵質(zhì)，才不會有暈眩的情形。如果有什么異常情形出現(xiàn)的話，比如說y道不正常的出血，一定要記得來就診。好了，這是下次的預(yù)約時間，記得按時來產(chǎn)檢喔！”醫(yī)生將產(chǎn)檢時間表遞給言恬萌。

    言恬萌收好手中的紙張，卻絲毫沒有任何移動的情形，一雙大眼閃爍著渴望的光芒望著醫(yī)生。

    醫(yī)生先是一愣，然后才了然的笑了起來“??！差點忘了告訴你們，賀先生、賀太太，寶寶是個小女生喔！”

    “女生？”賀硯楠失望的低喃，以為音量小得別人都聽不見。

    但他毫不遲疑的反應(yīng)令始終盯著他的表情不放的言恬萌并未錯過。

    那個反應(yīng)狠狠刺傷她的心，也令她感覺到未來的世界開始在心底崩塌。

    她失神的離開了超音波室，而賀硯楠也緊跟上去。

    回家的路上，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賀硯楠在思考著該怎樣讓癌癥末期的奶奶能夠開心，言恬萌則陷入了自我建筑出來的悲傷里，默默不語。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驚擾了陷入沉思中的兩人，賀硯楠飛快的拿出口袋中的手機，每講一句話面色便更凝重一分

    電話那頭傳來奶奶病情惡化的消息，賀硯楠匆匆掛掉電話，轉(zhuǎn)身飛快的朝她說：“小萌，我先送你回去，我有點事情要先回臺北，沒辦法在這里陪你了。”

    他迅速的親吻了下她紅艷的唇瓣，全然沒注意到她錯愕的眼神。

    瞧他焦急的一秒也不想留下的模樣，言恬萌心神渾噩不已，腦子無法再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只剩下無語的茫然

    他的反應(yīng)也正中了她多日來的猜忌與不安。

    重男輕女這個傳統(tǒng)保守的刻板觀念，竟將她打擊的無力反抗。

    她成了第二個母親了。

    未來的日子，她究竟要如何過，她已經(jīng)沒有頭緒了

    賀硯楠的電話從來沒有間斷過，但他的人卻已經(jīng)有兩個周末未曾出現(xiàn)過。

    從電話中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很疲憊，似乎多日未曾好好睡過一覺似的沙啞，她問不出他在忙些什么，也有自知之明的不去問寶寶性別這件事帶給他的感受，假裝日子依然很平靜的過下去。

    縱使她表面上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模樣，但是內(nèi)心那份沉重的負荷卻令她再也無法日日展露笑顏面對任何人。

    她的眉宇之間漸漸有了愁緒，常常一個人陷入自我思緒中。

    “小萌、小萌？”許雅芳擰起眉，加大音量喊著恍神的女兒，伸手推了推她。

    言恬萌猛然回過神，掩飾掉心中的愁緒，裝作沒事般的問：“媽，有什么事嗎？”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常常心不在焉的發(fā)呆，有心事？”許雅芳輕撫女兒柔軟的長發(fā)，擔(dān)憂的問。

    “我很好，沒什么事，媽，你別擔(dān)心啦！”她盡量扯開了抹無憂的笑容，卻還是逃不過母親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法眼。

    “為什么最近這幾個周末阿楠這孩子都沒有再來臺中看你了？”許雅芳略微不悅的問。

    對于女兒嫁入豪門，她始終無法放開心懷來認同，甚至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才大女兒一歲的賀硯楠成熟度還不夠，并無法真正保證女兒未來的幸福。

    “呃因為、因為他好像在忙著做專題研究吧！比較忙，才沒有來看我——”她試著替丈夫找借口，但再怎么會掩飾，依然瞞不過母親的眼。

    “永遠都別替男人找借口，小萌?！痹S雅芳嚴肅的打斷女兒的話“告訴mama，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女兒擺脫不了那看似金燦亮麗，實則卻比枷鎖更難以掙脫的大宅下的黑暗。

    嫁入豪門，表面上光鮮亮麗過著人人稱羨的大少奶奶的生活，其實真正的心酸與委屈又有多少人能了解？有了委屈無法以言語發(fā)泄出來，就怕會落人口舌而造成嚴重的后果，這種生活究竟有什么自我可言？

    “沒有沒有的，我很好”言恬萌徐緩的搖搖頭。

    那日賀硯楠急急離去的情形宛若昨日才發(fā)生般，清晰的映在腦海，她頓覺一陣心酸，眼淚差點涌出了眼眶。

    “別對mama說謊?！痹S雅芳嘆了口氣，輕擁女兒入懷，柔軟的手掌拍撫著那纖細的背脊。

    “我我不知道，我突然覺得對這個婚姻感到害怕?！?/br>
    “害怕什么？”

    “害怕”言恬萌猶豫著，語氣有著一絲慌亂。

    該說嗎？該將內(nèi)心的疑慮與不安說出口嗎？

    “不，沒事了，或許是我太多慮了?！?/br>
    許雅芳沉默的望著女兒許久，見她始終不肯說出心事，無可奈何之下，只好不再追問。

    “好，沒事就好，但你要記住，你永遠都是mama的寶貝?！?/br>
    “寶寶確定是女孩嗎？”

    “嗯?！薄鞍?！沒關(guān)系的?！辟R母重重的嘆了口氣，拍拍垂頭喪氣的兒子“你要多陪陪小萌知道嗎？孕婦的情緒比較容易不穩(wěn)定，你是她的丈夫，對她而言，你情感上的支持是相當(dāng)重要的。這幾天你為了你奶奶的病情忽略了小萌，這會很容易讓她胡思亂想。明天記得下臺中去陪陪她，懂嗎？”

    賀母并非是重男輕女的傳統(tǒng)女性，雖然賀家到她這一房為止都是一脈單傳，但早在兒子要結(jié)婚之前，她便拿了兩個年輕人的生辰八字去給人合對算命，算命師說他們夫妻倆命中注定會有兩子兩女來壯大賀家的命脈，若是沒有婆婆重病在床這件事情發(fā)生，她倒也不認為媳婦一定要生男孩才行。

    “我知道了?！辟R硯楠憂愁的望著躺在病床上正沉睡的奶奶，原本圓潤的肅容因受癌癥的侵襲而變得枯瘦，令他看了好心疼。

    他是獨子，從小就集全家上上下下人的寵愛于一身，尤其是奶奶在父親不幸車禍過世后，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一人，所以他對奶奶有很深的情感在。

    “還有，要記得，別告訴小萌你奶奶生病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你奶奶最喜愛漂亮了，除了賀家人之外，她誰也不見。別讓你奶奶生氣，懂嗎？”賀母不忘叮囑兒子

    “小萌已經(jīng)嫁進我們家了，為什么還不算是我們賀家的人？”賀硯楠其實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被奶奶排拒在外的行為。

    “這是你奶奶的意思，mama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就是別忤逆她的話就對了?！辟R母擺擺手，同樣不解婆婆的觀念。

    賀硯楠知道自從父親過世后，家族企業(yè)的重擔(dān)雖然全數(shù)都落在母親的肩上，但在這個家地位最高的，依然是已經(jīng)七十歲的奶奶，她說一，絕沒有人敢說二。

    當(dāng)他告訴奶奶他要結(jié)婚時，奶奶的反應(yīng)并沒有特別明顯，只是告訴他長大了就該盡到要盡的責(zé)任，與母親分擔(dān)賀家的重擔(dān)，對于他結(jié)婚一事并沒有太多表示。

    他明白這是奶奶愛他的表現(xiàn)，雖然奶奶因為病情過重，無法出席他的婚禮，但他始終不曾忘懷奶奶的存在。

    #x5c3d;#x7ba1;這是他敬愛、尊重的奶奶的意思，但他要怎么去顧全到小萌呢？

    這實在令他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