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裘桓咬牙說:“那些人告訴他,是我們不要他了?” 孟臨殊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說:“那天晚上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你的人來查的時候,也查出來了,他送來就死了……那個時候消息沒現(xiàn)在這么靈通,裘家在香港丟了一個孩子的事情,又過了大半個月才傳到我們這里。孟mama當時就知道,有人借著孤兒院,處理這個孩子,可這樣的豪門恩怨,我們這種小孤兒院又哪里敢去摻和。 “所以孟mama一直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也不許我出去亂說。直到那時你找來孤兒院,我才有了機會,你帶我去見爸爸的時候,我本來想問他,為什么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可我看到他的眼淚,我就知道,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br> 車子已經(jīng)駛?cè)胨淼?,燈光一盞一盞蔓延至目力不可及的遠方,而遠方也是一片黯淡無光的黑色,將亮光盡數(shù)吞沒。 這樣晦澀的光影下面,孟臨殊的臉也籠罩在大團大團的影子里,裘桓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用力太重,在雪白的皮膚上留下鮮紅的印子,可他破天荒的沒有將手抽開,反倒反手,也握住了裘桓的手。 兩人的手都涼得刺骨,汽車顛簸間,指與指的罅隙摩挲出伶仃的熱意,裘桓靜靜地倚在那里,許久,他才低聲說:“我們從沒想過不要他……那時mama去了,爸爸哀毀過甚,身體也一落千丈,大姐又在國外讀書,小弟身體也不好,被送在香港療養(yǎng),我時不時去看望他……他有時候想我們了,就自己跑出來,想要去飛機場坐飛機回家。之前都被保鏢找了回去,只有那次,我們再也找不到他了……” 窗上拉長的燈影映在他的眼底,就像是一顆眼淚,明亮而冰冷。他忽然問:“能不能讓我抱你一下,就一下可以嗎?” 就算孟臨殊心腸再硬,這一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裘桓得了允許,便俯下身來,雙手抱住他的腰身,將頭埋在他的膝上。 孟臨殊手抬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往哪放,裘桓抬手拽住他的手,胡亂放在自己的頭頂,孟臨殊指尖輕輕跳了一跳,猶豫著,輕輕地摸了摸裘桓的頭。 裘桓哽咽說:“我和他年齡差得不多,他最喜歡和我一起玩。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時,還保證說,下一次來的時候,會給他帶一只小狗。他明明最怕孤單,聽我那么說了,就乖乖留下看病……臨殊,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最后一晚沒有你陪著他,他該有多害怕?!?/br> 孟臨殊輕聲說:“他沒有怪你們,只是很想你們?!?/br> 裘桓猛地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用力向著他懷中鉆去,幾乎將孟臨殊整個人都壓在了椅背上。 孟臨殊悶哼一聲,卻也沒有掙扎,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撫著他的頭。 車子駛過繁華的城市,向著月亮的方向追去,人世間安靜,卻有那么多的悲歡離合。 很久很久,裘桓終于松開了手,直起身來,和孟臨殊道了聲謙:“抱歉,我又讓你為難了?!?/br> 除了眼睛發(fā)紅,他已經(jīng)又成了那個無往不利的裘家大公子,孟臨殊轉(zhuǎn)開眼去,只是說:“那塊佛牌一直放在孟mama手里,哪怕最艱難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賣了換錢,生怕會惹上禍事?,F(xiàn)在佛牌到了宋沖手里,一定不會是她給的?!?/br> “除了你們兩個,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孟臨殊其實剛剛就想到了一個人,可是說出來的時候,卻還是很艱難:“小佑也知道?!?/br> 裘桓嗤笑一聲,說話的語氣里就帶上了凜然的殺氣:“他要不是你弟弟,我早就把他弄死了?!?/br> 孟臨殊沒作聲,把手從裘桓掌心下面抽了出來,裘桓從剛剛聽到弟弟過往的脆弱心緒里緩了過來,看孟臨殊這樣,就知道他是有點惱羞成怒了。其實孟臨殊心腸軟,臉皮也挺薄的,別人在他面前脆弱傷心的時候,他就很容易共情,也就不會再那么冷冰冰的。 裘桓今天無師自通,學(xué)會了孟佑那套裝可憐的法子,雖然剛剛是真情流露,卻也有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裘桓心道,怪不得孟佑那么喜歡在孟臨殊面前演殘廢,原來真這么有用,還好他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又這么綠茶,那自己真是一點競爭力都沒了,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上兩個人的喜酒了。 裘桓心情復(fù)雜,下了車大步往里面走,裘家今夜燈火通明,老管家等在外面,見到他來,連忙迎上去:“大公子,老爺和大小姐都在里面等著您……” “那個宋沖呢?” “宋少爺他……” 裘桓冷笑道:“他算哪門子的少爺,你倒是叫得殷勤。” 老管家被他說得面紅耳赤,里面忽然傳來裘老爺子的聲音:“你擠兌他干什么?有什么火氣,不如直接沖著我來!” 裘桓眉頭一皺,卻又露出個笑來,拉著孟臨殊走了進去。廳中,裘老爺子坐在上首,裘定懿坐在旁邊,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宋沖正坐在那里。 聽到裘桓進來,宋沖抬起眼睛看過來,看到裘桓的臉時眼前一亮:“哥哥?!?/br> 裘桓只當他不存在,嬉皮笑臉問裘老爺子:“這么晚了,您弄這么大陣仗是干什么?” 裘老爺子看了一眼孟臨殊,臉上表情復(fù)雜,卻還是關(guān)心道:“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這么單???也不怕著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