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做完這一套動作,盛少欽才覺察出自己的方寸大亂,他在心里罵自己沒出息,咳了一聲向孟臨殊打招呼:“喂魚?” 孟臨殊“嗯”了一聲,唇邊含著淺淺的笑容:“是,爸爸讓我來替他照看一下這些魚?!?/br> 他語調溫和,倒是不像盛少欽想的拒人于千里的樣子,竟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盛少欽走過去,和他并肩站在池子旁,看到里面的錦鯉,一尾尾被養(yǎng)得又圓又胖,在水里游來游去時,倒像是一頭頭小肥豬。 盛少欽忍不住感嘆:“姑父養(yǎng)得孩子個個都瘦,養(yǎng)這些東西倒是白白胖胖?!?/br> 孟臨殊問:“爸爸還養(yǎng)過什么?” “有貓有狗。我記得小時候家里有條狼青,是部隊退下來的軍犬,站起來一人多高,跳起來能直接從這院子里翻出去。剛來的時候身上那腱子rou,大姐一直夸它帥,被姑父養(yǎng)了幾年,大姐回來一看,問我們怎么在家養(yǎng)豬?!?/br> 孟臨殊輕輕地笑了起來,恰巧來了一陣風,池中的星便也落在了他的眼波里。 盛少欽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只能隨便找了句話:“你……你抽煙嗎?” “不抽,我有哮喘?!?/br> “我認識幾個大夫,治哮喘有一套?!?/br> “我回來的時候,爸爸已經(jīng)帶我去看過了,現(xiàn)在控制得很好,偶爾吃藥就行。” 盛少欽沒話講了,可又舍不得不和孟臨殊說話——他不算是話多的人,平常多的是下面的人變著花樣討好他,說得多了,他還嫌棄聒噪,可在孟臨殊面前,他卻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寡言了,生怕說話太生硬嚇到了孟臨殊。 孟臨殊也沒走,有些欲言又止。盛少欽連忙道:“是有什么事為難嗎?” 孟臨殊沉默片刻,才輕聲問:“盛先生是在部隊里工作?” 盛少欽先糾正他:“我比你大,和阿桓一個年紀,你像喊他一樣叫我哥哥就行。”又說,“是,我在部隊里當兵?!?/br> “我有個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弟弟,之前一直很仰慕軍人……” 盛少欽道:“多大了,什么學歷?是想進部隊做文職還是當兵?” 孟臨殊微微一笑:“你誤會了。他身體不好,出生的時候腿就有些不良于行。只是覺得做軍人的保家衛(wèi)國,所以很向往。盛哥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 盛少欽還以為他是想托自己把這個弟弟塞進部隊,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要求。聽到孟臨殊喊自己哥,一口答應下來,又問孟臨殊:“加個微信?” 孟臨殊剛要說話,就聽到上面有人笑了一聲,孟臨殊轉過頭,就看到廊下,裘桓正站在那里,嘴里叼支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庭中的燈都亮了,只是到底比不過屋內,燈光朦朧,反倒顯得香煙那一點紅芒亮得讓人心悸,裘桓的面孔也籠在大團的影中,只被那一點亮光,染出了橙紅色的影來,將他高挺的鼻梁同薄情的唇角,都勾勒得毫厘畢現(xiàn)。 他只是站在那里,孟臨殊就忍不住想要逃離,可到底克制住了,只是垂下眼來不再看他。 他卻走了過來,問盛少欽:“聊什么呢,我站在這兒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br> 盛少欽被他這樣問了有點不好意思,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可還是笑道:“哪能和你比,從小打架就沒贏過你。老爺子還怕我成了紈绔,說我天生是當兵的料子,要我說,你才是最該下部隊歷練的那個?!?/br> 裘桓嗤笑一聲:“扯淡。我就是想去,你看有沒有人敢要。” 裘盛兩家當年聯(lián)姻時,當真是整個圈子的盛事,最頂層的兩家強強組合,婚禮當天,往來豪貴如云,多少年過去,都還有人津津樂道當時的大場面。裘桓出生時更是稱得上萬眾矚目,人人都知道,他是注定要繼承這兩家榮耀的人,更是兩家聯(lián)合的象征,別說送去部隊,就是他自己跑去說要入伍,都不可能有人敢批下一個同意—— 畢竟,如果他真出了事,誰付得起這個天大的責任? 盛少欽從小就知道自己這個表兄金尊玉貴,每次被接來裘家時,母親都要叮囑他,不準和裘桓發(fā)生矛盾,要讓著裘桓。盛少欽習以為常,現(xiàn)在聽裘桓這么說,也只是笑道:“那你這身手真是可惜了?!?/br> 裘桓說:“有空去獵場試試槍法?!?/br> 盛少欽怕兩個人聊天冷落了孟臨殊,特意問:“臨殊玩過槍嗎?” 孟臨殊頓了一下,裘桓替他回答說:“他最嬌氣,手重一點都要掉眼淚,誰舍得把他放出去玩那些東西?!?/br> 這話說得格外狎昵,細細品了,還有點說不出的曖昧。盛少欽沒往那邊想,孟臨殊卻剎那間表情就變了。 裘桓看到孟臨殊收了笑,自己反倒笑了。剛剛他站得遠,也能看到孟臨殊臉上的笑容,對著盛少欽,笑得格外溫柔,倒像是兩人相談甚歡,要不是他開口,兩個人誰也沒看到他。 他們之間,就從沒有這樣和顏悅色的時候,或許也有,剛認識時他也會對著他笑??赡鞘且驗椋吓R殊天生就是這么一個不會和別人為難的人,可有時也會讓人覺得,他的溫柔和善,反倒更像是一種刻意疏離的距離感。 盛少欽還沒察覺出氣氛有什么不對,約了和裘桓改天去打槍,看孟臨殊一直不說話,就刻意把話題往他身上引:“臨殊有哮喘,咱們就別抽煙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