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們是害蟲

    偷渡船以極緩慢的速度向龐大無朋的歐泊浮空城黑暗的一面駛去，雖說身在太空之中，本沒有哪一面是正面之說，但還有一些功能區(qū)域并沒有居民居住，所以在夜間一片漆黑。

    “很慢是吧？”

    奧斯卡船長得意洋洋：“我們現(xiàn)在采用的是最古老的動力方式，而這恰恰是在優(yōu)納凡威爾的意識里，只存在于古老資料的一種落后的被放棄的動力方式，所以，它的監(jiān)測系統(tǒng)把它忽略了?！?/br>
    “事實上，它不忽略也不成！”

    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微笑著走進來，他也是神人，基因優(yōu)化使得他的容顏十分俊美。雖然是一個偷渡客，可他的舉止神情卻優(yōu)雅的像個貴族。實際上，就憑他們所擁有的知識、在優(yōu)納凡威爾的天眼監(jiān)控之下能制造出這樣的飛船，楊辰就已經明白，這些太空海盜很可能就是一群真正的貴族。

    他們要么是屬于擁有龐大財力的集團，要么是某一個古老家族的傳承，要么，也是神人中的精英。但是擁有這些，而又年輕的人，即便是神人，骨子里也不免會如傳統(tǒng)的智人一樣，會有一些叛逆。

    千百萬這樣的精英中每一萬人里出現(xiàn)一個這樣叛逆心重的人，就足以讓他們做出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奇葩事來。

    奧斯卡沒有向楊辰和夏娃詳細介紹這個人的身份，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綽號跳舞，負責cao縱武器！”

    楊辰敏感地道：“武器？”

    跳舞笑嘻嘻地道：“別擔心，不是跟優(yōu)納凡威爾開火，我們……還斗不過那個千手千眼的大家伙！”

    跳舞沒有和他們多做解釋，哼著一首歌兒就竄到了武器cao縱平臺前，站在那里，握住了cao縱桿。

    奧斯卡船長向全船廣播：“喂，準備行動啦，各部位注意。”

    跳舞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還輕輕扭著屁股，不以為然地道：“大家都走慣啦，閉著眼睛都能再摸一圈兒，用不著這么謹慎！”

    奧斯卡正了正衣領：“我是船長！”

    跳舞糾正道：“是海盜船長！”

    “那也是船長！”

    兩人斗嘴中，“石中劍”號悄悄駛近了浮空城陰暗面的最深處。這里有一個內凹的圓形部位，由金屬制造的一環(huán)環(huán)內扣的封閉裝置，使得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它，仿佛一朵……巨大的菊花。

    “我們等它開放？”

    夏娃似乎看出了一點門道，問道。

    奧斯卡船長說道：“沒錯！這是整座浮空城排放太空垃圾的地方。那些垃圾都壓縮、打包，就像糞便一樣，從這兒排放到太空里去，直到它自然分解。而我們，會在它拋灑垃圾的時候，鉆進去！”

    握著武器cao縱桿兒的跳舞突然興奮地叫了一聲：“來了！”

    夏娃和楊辰抬頭望去，那巨大的直徑足有十公里的排泄圓孔正在緩緩旋轉開放，而此時他們的飛船距那排泄口應該也有十多公里的距離。在這個年代，這點距離實在不算什么了。

    一向穩(wěn)重的奧斯卡船長突然也抽瘋似的興奮起來，他猛地一按cao縱臺上的一個按鈕，楊辰和夏娃還以為他要全速前進了，卻不料隨著他的一按，駕駛艙內傳出的卻是一首曲調雜亂的歌曲。

    那曲調，和跳舞剛剛哼唱的歌曲相同，楊辰認為，這是他們自己創(chuàng)作的一首歌，當然，是很爛的一首歌。

    “我們是害蟲，

    正義的來福靈，

    那些年我們都喜歡高樂高，

    夏天的時候也愛喝健力寶……”

    奧斯卡和跳舞兩個人神經病似的又扭又跳，跟著大聲唱起歌來。

    飛船就在他們兒童俚歌似的高唱聲中，突然加速向前沖去。

    此時，浮空城的垃圾排放口已經徹底打開，一塊塊壓縮成長方體、正方體的垃圾塊正被拋放出來，那些垃圾每一塊的體積都比他們的飛船還要大上許多。

    “還有種跳跳糖吃到嘴里會跳，

    最受歡迎的還是娃娃頭雪糕，

    還記得流行過一陣太陽鍋巴，

    吃著看米老鼠和唐老鴨……”

    兩個神經病一邊唱著神經兮兮的歌，一邊cao縱飛船迎頭而上。

    浮空城就像一個腹瀉的巨人，在他坐在馬桶上噴薄而出的時候，一只小小的蚊蚋卻在竭力向前，想從它的菊花鉆進去。

    “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學習機。你拍二我拍二，學習生活在一塊兒?！?/br>
    兩個神經病一邊跟著拍子大吼，一邊cao縱飛船，左閃、右閃，飛快前進。楊辰只見過在隕石群里穿梭的飛船，還頭一回看見在垃圾堆里飛得如此……優(yōu)雅的戰(zhàn)艦。

    “他們在唱什么？”楊辰哭笑不得地問夏娃。

    夏娃怔怔地聽著，眼睛里有一抹閃閃的淚光：“我想……是一首古老的歌！”

    楊辰一怔：“不是他們編的歌？”

    “不是！”

    夏娃搖搖頭，眼淚流了出來。

    楊辰覺得奇怪，事實上因為他保留了太多智人的情感與習慣，所以他對于古老的智人文化有相當的了解，但這首歌……他真的從沒聽過。

    飛船一陣顛簸，因為靠得近了，裹挾著垃圾塊的是驟急的氣流。無數的垃圾像巖漿與火山灰一樣從火山口中劇烈噴出！此時，光靠閃避已經不行了，跳舞先生一邊哼著歌，一邊緊盯著那些質量非常大的垃圾塊。只要船長那邊閃避不及，他就果斷開火，將垃圾塊擊碎，變成漫天的煙塵。

    偷渡船仿佛在穿越小行星帶。無數巨大的壓縮垃圾像是島嶼，飛船以刁鉆的角度接連躲開數塊垃圾，下一秒，面前的屏幕猛然被一塊如同足球場的垃圾給攔住了去路，眼看著就要撞上了，“轟”地一聲，垃圾粉碎，那些小碎塊兒已經不足以撞開飛船的能量護罩。

    兩個神經病愈發(fā)地興奮了，歌聲也愈加高亢：

    “用大寶，哎！

    還真對得起俺這張臉，

    有一年全國都流行健美褲，

    配上件蝙蝠衫那才叫酷，

    我當時還小只想吃大白兔，

    不敢奢望能夠有一臺燕舞……”

    越到排風口內，垃圾越是密集，磕磕碰碰的幾率也越多。兩個神經病高唱著：“我是害蟲”，卻是一路碰碰撞撞地居然真闖了進去。

    “哈！我們成功了！”奧斯卡船長大笑。

    “一向如此！”跳舞裝逼地說，居然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支雪茄，很臭屁地點上。

    可他剛說完，一塊足足有一棟大樓那么大的垃圾塊就隨著氣流旋轉而來！

    “臥槽！”

    奧斯卡船長大叫一聲，閃避來不及了，負責cao縱武器的跳舞先生正在點雪茄，于是……

    飛船被撞得倒轉過來，幾個人都摔在……天花板上。好在離得很近，垃圾塊的動能未充分實現(xiàn)，沒把飛船撞碎，但飛船卻在不停地打轉。四個人在小小逼仄的飛船里一陣天旋地轉，仿佛要直接進入天堂。

    “狗日的！你們在搞什么？”

    通訊臺上傳來一聲懊惱地咒罵。

    奧斯卡船長倒折在座位和駕駛臺之間，兩條腿豎在空中：“不怪我啊三少，是跳舞那個垃圾！”

    “他么的，你的腳塞我嘴里了！”另一個聲音從通訊臺上傳出。

    整根雪茄幾乎全懟進嘴里的跳舞惡狠狠地拔出雪茄，還沒顧得上喘口氣兒，便大笑起來：“哈哈哈，小樓，你比我還慘吶！”

    盡頭出現(xiàn)了光，光越來越亮！

    天旋地轉終于結束，他們已經置身于垃圾場中，下邊的排泄口已經關閉，這個空蕩蕩的巨大的垃圾場，還會有無數的垃圾被壓縮然后放置于此，等著下次排放。

    “成功了！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成功！”

    奧斯卡船長爬起來，沾沾自喜地說著，cao縱著被撞得坑坑洼洼的“石中劍”向一條垃圾通道鉆去，從這里，他們可以直接進入地下管道，仿佛巨人肚子里的蛔蟲，抵達整個城市的大多數地方。

    夏娃從地上爬起來，優(yōu)雅地掠了掠頭發(fā)，被撞癟了的婚紗頭飾花環(huán)依照記憶塑形功能，在自動恢復原狀。

    “我們的報酬！”

    跳舞的手迫不及待地伸到的夏娃面前，眼睛里閃爍著財迷特有的光芒：“我的雅典娜呢，什么時候交付？”

    楊辰聽得一臉懵逼：“雅典娜？這些神經病是圣斗士嗎？”

    第二十二章 30秒

    夏娃顯然知道跳舞說的是什么。

    夏娃道：“感謝你們的護送。你要的亞碘，放在地球六號中心城第五管道ax29節(jié)點！”

    跳舞打了個響指，眉飛色舞：“謝謝！”

    楊辰這才知道他們索要的“錢”是什么。

    這是第85號元素，學名是“砹”。人類最初用“原子大炮”——回旋加速器加速氦原子核，轟擊金屬鉍209，由此制得了它。它是一種非金屬元素，性質同碘很相似，并有類似金屬的性質。但它很不穩(wěn)定，人工制造出的它剛問世8小時，就有一半砹的原子核分裂變成別的元素。

    后來，人們在鈾礦中也發(fā)現(xiàn)了砹。不過它的數量極少，在地殼中的含量只有10個億億億分之一，是地殼中含量最少的元素之一。據計算，整個地表中，全世界也只找到0.16克！

    而智人這些年來為了躲避優(yōu)納凡威爾的追殺，一直躲藏在地殼深處，對地下，他們比神人更了解。很顯然，他們是發(fā)現(xiàn)了某一處亞碘，而即便是對神人來說，這也是一種寶貴的物資，足以勾起這些似乎已物質極大滿足的神人的欲望。

    得助于歐泊太空城巨大的地下通道，飛船探出了八只巨足，仿佛蜘蛛似的在通道中爬行，攀越各種垃圾障礙如履平地。

    很快，“石中劍”在一個地下出口處停下了，舷窗外是一條通向頂端的扶梯?！笆袆Α睓z測了一下地面，確認這里沒有人類正在出入，奧斯卡船長便轉向夏娃和楊辰，微笑地道：“我們只能送到這里了，合作愉快！”

    奧斯卡船長挑起他的桃花眼：“你是個美麗的姑娘，比那些千篇一律的神人美人強多了。她們……的確美麗，美得毫無暇疵，可是就跟幾百年前流行一時的網紅臉似的……”

    跳舞聳聳肩，跟了一句：“人類的欲望就是貪得無厭，她們那種臉，我們已經看膩了！”

    奧斯卡道：“所以，如果哪一天你膩煩了這個小子……”

    他看了眼楊辰，笑瞇瞇地對夏娃道：“可以考慮考慮我！”

    夏娃笑了：“謝謝！”

    她很自然地挽起了楊辰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宣示自己的所示，這讓楊辰覺得很舒服。

    “再見！”當著他的面挖他的墻腳，楊辰實在給不了奧斯卡船長好臉色，接過跳舞遞來的小箱子，兩人就從打開的通道向船外走去。

    歐泊浮空城保持著與地球一樣的時間，他們到達地面的時候，正是午后。

    這個地段人比較少，二人到達地面后，便扮作一對新婚情侶，約了一輛無人車，直奔奧斯卡以騙過云端的假身份為他們預訂的酒店。

    在車上，夏娃檢查了一下小箱子里的物件兒，這里邊的東西很精巧，有些連楊辰也不明白其用途，除非他登錄云端查索。但夏娃似乎很清楚它的用途，術業(yè)有專攻，神人也不是萬能的，這是楊辰的感慨。

    這次沒有之前在菱狀浮空城那么簡單，向來是全自動的酒店前臺居然出現(xiàn)了兩位工作人員，在楊辰想帶著夏娃直接去房間時，快步走過來攔住了他們。

    “最近是特殊時期，請諒解?！迸袢说陠T對楊辰和夏娃彬彬有禮地說：“因為智人的襲擊，歐泊浮空城進行戒備狀態(tài)，我們需要驗證你們的身份。

    楊辰一臉茫然的樣子：“什么智人襲擊？這個世界上，還有智人？”

    夏娃微笑道：“我們是從彌賽星球來新婚蜜月旅行的?！?/br>
    旁邊的男神人店員微笑道：“我知道，兩人三天前預定了我們酒店！”

    他拿起一塊圓形的虛擬光屏：“不過還是請兩位連接云端登記一下為妥?！?/br>
    楊辰點點頭，意識與云端進行主動連接，一番溝通，有一些問題供其選擇，楊辰一一做答。這些都是神人世界的一些常識性問題，不過云端當然不是簡單地只靠這些問題來辯識他們的身份，實際上在楊辰做答期間，云端對他的身份背景在進行全面的檢查。

    “通過！”

    男神人對楊辰露出職業(yè)性的微笑。

    楊辰對整個檢索過程計了下時間，三十二秒。

    如果除去對界面的熟悉、對cao作的熟悉過程，三十秒內應該完得成，但是……夏娃一旦接入，必然也有一個對界面的熟悉和意識cao作的熟悉，這可怎么辦？一旦到了三十秒，奧斯卡制造的那個小玩意兒主動切斷聯(lián)系。

    這種切斷是強行切斷，云端必然會察覺有異，從而盯上夏娃。而云端只要多下點功夫，夏娃顯然是無法再掩飾身份的。這怎么辦？

    楊辰有些焦灼，他強做鎮(zhèn)定地看了眼夏娃，夏娃顯然也計算了時間，楊辰從她的眸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夏娃摸了摸胸針，微笑了一下。

    光屏上閃過一片綠光，驗證通過。

    女神人職員對對夏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夏娃深深吸了口氣，上前一步，挽住了楊辰的手臂，目光一凝，意識與云端鏈接。

    佩在胸前的胸針式儀器迅速接駁了她的意識，將她的意識進行解碼轉換，再上傳云端，同時把云端傳下的答題界面，相當于一個另類的登記表，呈現(xiàn)在夏娃腦海中。

    夏娃迅速“瀏覽”整個界面，審題，答題……

    五秒、十秒……

    楊辰左顧右盼起來，屋頂的頭是海浪狀的。其實現(xiàn)在已經可以將自然燈光直接融入墻壁材料，但是為了美觀，很多地方尤其是這種公眾場合，還是會單獨組裝造型精美的燈飾。

    “十五秒、二十秒……”

    楊辰哎地一聲，身子一晃，挽著他手臂的夏娃被他肩頭撞了一下，身子一歪。

    人的意織終究與電腦不同，電腦晃動一下，只要連線不斷，依舊可以在網上。而人的意識卻受著它的主體的種種影響。

    夏娃與云端的鏈接中斷了，她關切地扶著楊辰：“親愛的，你怎么了？”

    兩個神人店員眼神中微微露出一絲不屑。對于愛情、婚姻這種玩意兒，他們總覺得很落后，也許只有很早就移民彌賽星的這些移民，還保留著這種古老的玩意兒吧，在地球上，這種行為已經是極另類的一種行為。而在更先進的浮空城上，這種人幾乎沒有。

    不過，對于客人，兩個店員依舊保持著最禮貌的行為，沒有讓自己的不屑暴露分毫。

    “對不起！”

    夏娃向兩個工作人員抱歉地笑笑。

    楊辰有些尷尬地解釋：“我新婚，昨夜太……，剛剛仰頭看燈，有點暈，哈哈，這燈飾造型，跟真的海浪一樣啊?！?/br>
    兩個店員只是很禮貌地笑笑。

    夏娃目光一凝，重新鏈上了云端。

    楊辰表面一臉輕松，心情卻無比地緊張，在心中竟不由自主地讀起了秒。

    “27、28、29……”

    楊辰決定立即暴起傷人，拖著夏娃逃走的時候。夏娃的眸子又恢復了她的靈動，向兩個店員嫣然一笑，她完成了，29.46秒，完成檢測，自然切斷鏈接。

    虛擬光屏上又是一道柔和的綠光閃過，楊辰和夏娃通過了檢查，擁有了在歐泊浮空城自由活動的普通神人資格。

    夏娃靠在楊辰的肩上，看著返身離去的一對男女店員，笑得無比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