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31節(jié)
“對??!” “寧寧要不要編?”許婷沒聽她們兩個說話,正在胡盼盼后面給她編頭發(fā)以備接下來無休無止的拍照。 柳絮寧被這么一打岔,思路也彎了一下:“好呀。” 胡盼盼嘖一聲:“許婷跟當媽一樣?!?/br> 許婷冷笑:“mama抽你哦?!?/br> mama這詞實在離柳絮寧遙遠,她只記得江虹綾那時也會在每次去跳舞的時候給自己編各式各樣好看的辮子。后來再遇見梁安成,她送她去少年宮學舞蹈都帶了rou眼可見的期待,卻沒再給自己編過辮子。那些原本用在她身上的時間都替換成了為自己的打扮。 柳絮寧起初有點不開心,后來舞蹈室的老師告訴她,寧寧想要漂漂亮亮地出門,那mama當然也想啊。 哦,原來是這樣,她這個只顧自己的想法真是太自私了!那她以后就自己給自己編頭發(fā)吧,這樣她就能和mama一起漂漂亮亮地出門了。 再后來…… 就沒有再后來了。 柳絮寧在這世上并非一個親人都沒有。在江虹綾去世的一個星期后,她被接回了自己生父的爸爸mama,也就是她的親生爺爺奶奶家中。爺爺奶奶原本就不是很喜歡女孩,對于這突如其來的一張嘴更是煩躁甚深。 柳絮寧在那里度過了完整的一個月,一個月后,柳家照例舉辦親戚聚會。柳絮寧想,原來窮人也有層出不窮的聚會啊。 聚會上,那些以為她年紀尚小于是肆無忌憚脫口而出的談論伴著三兩聲刺耳卻又不夠尖銳的笑聲傳入她的耳朵,像極了一道又一道殺傷力極強的有聲魔咒。端菜的時候,她主動過去幫忙,不知是哪家的阿姨“無心”地撞了撞她,語調嫌棄:“哎呀,別添亂了。” 水泥地真硬,她手肘擦過粗糙的地面,磨出鮮血,好疼好疼。 財經(jīng)頻道輪番播放著近日來起瑞似乎陷入經(jīng)濟糾紛,像素不高的彩色電視機上,是記者采訪梁繼衷的畫面。鏡頭一轉,梁安成兩手摟過兩個少年上了保姆車,身旁數(shù)位保鏢戴著黑色墨鏡,神情冷漠又嚴肅,擋在他們身前。 原來是他啊。柳絮寧愣愣地盯著屏幕。 世間劇情想要推動必然需要一個始作俑者,她就要做這始作俑者。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肘,那里的擦傷還未痊愈,水淌過都疼得厲害。 真好,拜托,不要太早愈合。 自古名著主角多推崇真善美,她當然可以按部就班心懷希望地向上攀爬,成功于她而言只是時間問題?;夜媚镒詈蟛灰策^上人人稱羨的生活了嗎?可是她需要經(jīng)歷多久的煎熬? 沒有人規(guī)定她不能走捷徑吧。 歪門邪道,她只走一次,就一次。 她狠狠地掐自己的手臂,身上所有掐起來不夠痛卻能讓外人一眼看出痕跡的地方都被她掐了個遍。 她自小便擁有極佳的記憶力,所以那個曾經(jīng)記錄在江虹綾手機通訊錄里的數(shù)字理所當然地成了她爬上城堡的青云梯。 初入云灣園的那一天,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她眼前徐徐展開,并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不求回報的。 她有很多秘密,可它們都無關緊要。唯有這一個,這一個能夠大剌剌破開她陰暗面的秘密,她絕對、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至于浮華世界的免費門票是否真的需要她付出代價,明碼標價的回報是否真的會在日后的某一天降臨,對于那時的柳絮寧來說,這都不重要。 她要逃離貧民窟,踏進富人區(qū)。不惜任何代價。 …… “發(fā)圈不夠了?!痹S婷煩躁地嘖了聲,“胡盼盼,你把我的一次性皮筋全用完了!” 胡盼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我錯了?!?/br> 柳絮寧低頭看自己的手腕,上面還繞了根電線圈:“這個可以嗎?” “也行,那就給你編個蜈蚣辮,有一根就行了。”許婷繞到她身后。 三人打打鬧鬧著拍照,玩到中途累了,胡盼盼隨口念了句餓了。柳絮寧想了想起身去拿點心。 胡盼盼看著她的背影,莫名感慨:“你還記得剛分到一個宿舍的時候嗎,我覺得她好冷,也不會主動插入我們的話題,感覺很難相處的樣子?!?/br> 而現(xiàn)在,她看柳絮寧,怎么看怎么可愛,怎么看怎么喜歡。 “哎!她真好,任何人和她相處久了都會喜歡她的!” 在湯池中泡得熱騰騰的,一起身就覺得好冷。柳絮寧隨意披上毛巾往外走,一旁的休息室內放著甜品的樣品車,有服務員在旁邊為她勾選,稍后送至所在的湯池。 柳絮寧拍了個照,等胡盼盼和許婷的回復。 后面有沉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 柳絮寧等得無事可做,隨意回頭一看,那道利落的身形就這樣落入她的眼底。 待到梁恪言也看向她時,眼里露出幾分訝然,又側頭看一旁的樓層指示牌,才露出無奈神色。 英國佬挺煩,客房服務喊了一打的thatchers和單麥芽威士忌,硬拉著他喝酒,酒量卻不行,喝多了開始侃大山,吆喝著有他在,不出三年,起瑞的新項目定能在英國站穩(wěn)根基。梁恪言閑散靠在沙發(fā)上,看著已經(jīng)醉到不行的男人,閑適地喝完最后一口才離開。 想回房間休息,手一抖按到頂樓來了。 他眼神徐徐描過柳絮寧,隨手拿來披蓋的毛巾一角悠悠滑落,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和晃眼的黑色細帶交錯在一起。 原來那天在他手里的快遞拆開后會是這樣的。 “你穿這樣來泡溫泉?”他喝酒不上臉,只是眼神些許茫然,柳絮寧沒看出來。他依然穿著下午在門口吹風時的那一身,單手插著兜,另一只手捏著手機一端,在手里晃來晃去。 “什么?”她聲音太小,他根本沒聽見,于是湊近了問。 這樣一湊近,柳絮寧聞見他鼻息吐氣間的酒味,果香混著麥芽。 她略微提高音量:“你不泡湯嗎?” 梁恪言想了想:“我現(xiàn)在這樣去泡,可能會死?!?/br> 柳絮寧沉默了。他停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說的不對,“我一定會死?!?/br> 柳絮寧笑出聲。 甜品臺這里燈光呈黯淡暖黃色,有流動的光影似細線在大理石臺面上有序地轉動,繾綣的老式英文歌曲聲音調的很低,若隱若現(xiàn)地回蕩在耳間。 她剛從熱騰騰的湯池中上來,原本白皙的臉頰被烘得紅紅的,柔軟得像草莓味的棉花糖。 高濃度酒精浸過的這顆心臟里,有一根名為柳絮寧的細線在反復撥弦扣動。他呼吸緩了一瞬,抬手,在柳絮寧怔愣的神情中,那手指離她耳垂只有一厘之遙。 柳絮寧思緒遲緩,吞咽口水的動作變得卡頓。 她的腦袋不自覺地往后挪了一點,與此同時,梁恪言的手往下落至她垂落的毛巾一角,一提。 裸露的肩膀再一次覆蓋上柔軟的觸感。 柳絮寧眨眨眼:“哦,謝、謝謝?!?/br> “我們這位小梁總……”遠處有隱隱的對話聲,并隨著距離拉近而越來越清晰。 柳絮寧霎時清醒,梁恪言剛要回頭,幾乎是在同時,胸口的衣料被柳絮寧一拽,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轉彎的墻角處。 梁恪言沒站穩(wěn),手下意識撐墻,手腕擦著她的耳垂而過。距離太近,近到耳根與眉眼的溫度觸手可及。 這meimei干什么? 柳絮寧沖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用極低的氣聲說:“萬一他們要說你壞話,結果看見你了不是很尷尬嗎?” 梁恪言茫然:“尷尬的不應該是我嗎?” 柳絮寧:“……” 這人怎么回事。 “那你不想聽聽你的員工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對你的評價嗎?” 梁恪言心說不想,誰敢說他?但低頭看她這神情,他猜正確答案應該是想。于是點了下頭。 往這走的有男與女。 “我們小梁總真是好人,居然選擇工作日出來團建。我朋友周末tb,還是那種美其名曰凝聚合作力的團隊項目?!?/br> “我meimei的公司也是,那種什么拔河、兩人三足,還要發(fā)印著公司logo的衣服,這種破團建和學生時期的軍訓有個什么區(qū)別!惡心死了!” “哈哈哈我朋友也是,天天和我抱怨要是團建的預算能平分折現(xiàn)給每個人就好了?!?/br> “小梁總來了起瑞之后我們的福利還是不錯的?!?/br> “比如中秋節(jié)發(fā)錢?!?/br> “哈哈哈哈哈哈對,以前都是發(fā)月餅,誰不知道那個死財務安的什么心眼!手上那么多月餅券,中飽私囊,這么多年了那戇卵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 “……” 柳絮寧看向梁恪言:“你人還挺好。” “當然。”他這樣笑起來時帶著少有的少年稚氣和惡劣。 過近的距離之下,柳絮寧發(fā)現(xiàn)他喉結尖上長了顆痣,他一說話時喉結就帶著那顆痣一起動。莫名的性感和誘惑,讓她產(chǎn)生一種疑惑,這樣的喉結摸上去會是什么感覺。 “除了他們,我也想想我meimei對我的評價。” 柳絮寧:“那你下次找個機會聽我和我朋友的墻角吧,畢竟你現(xiàn)在得到的回答一定缺乏可信度?!?/br> 他笑了一聲,很輕,淺淺氣息彈在她的額發(fā)間,惹得她頭皮發(fā)麻。 四目交錯,像有限的空間里倒入一罐nongnong的強力膠,把空氣一點點吞噬。他的目光如有實質,柳絮寧抓著毛巾的手不自覺用力了一下又舒展開。 胡盼盼打來語音電話問為什么甜品已經(jīng)送到了但是田螺姑娘還沒回來。 田螺姑娘萬分感謝這通電話,忙哎哎了兩聲:“馬上。” “去玩吧?!绷恒⊙酝笸肆艘徊?。 “哦好,那你呢?” 梁恪言懶倦又敷衍地擺手:“回去睡覺?!?/br> 轉身之前,柳絮寧看見他淺色上衣胸口處沾著的點點水跡。她又低頭看自己,毛巾沒有完全地吸去剛剛泡湯時的水漬,泳衣也沒有干透,還持續(xù)不斷地滾落著細小的水珠,長發(fā)發(fā)尾明顯濕了一截。 剛剛貼得那么近嗎? 第23章 微妙 柳絮寧回到湯池, 繼續(xù)和兩人聊天泡湯。結束后,三人在樓下的面館打包了湯面,回房間邊看電影邊吃。電影是許婷選的, 《重慶森林》。柳絮寧和胡盼盼都看過,胡盼盼到后期睡著了, 許婷哈欠連連說自己品味太低俗實在看不進王家衛(wèi)的風格。 于是柳絮寧抱膝坐在地上, 仰頭又看了一遍。 加州夢的旋律響起時,她恍惚地記起,晚間碰見梁恪言的時候, 酒店頂樓放的就是這首英文歌。 前一天玩得太晚,三個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 中途柳絮寧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問出不出去。因為按照原本的計劃, 是在第二天抽個時間去逛逛周圍的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