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思緒回到十個月前。 克勞爾第九區(qū)。已經(jīng)過了宵禁時間,何崑珅卡在程昱晴房間,出不去卻也不想留下。 『拜託,昱晴,克勞爾真的不是你想像的模樣。』何崑珅拉著程昱晴衣角,盡可能放低姿態(tài)。 如果硬碰硬行不通,或許應(yīng)該換個方式。 『不是我想的哪樣?你又覺得克勞爾是什么模樣?』程昱晴背對著他,寧愿面對墻壁也不愿意看對方一眼。 『一小的小隊長、我叔叔、四小的阿勝、還有樓上的黃哥,他們都失蹤了,在短短一個星期內(nèi),上面也只是含糊帶過,說是外出時受到感染,可是跟他們同行的人卻也一併被帶走,并且關(guān)在第十三區(qū)好一陣子,這些事情你要怎么解釋?』何崑珅說道。 『你拿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出來說,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程昱晴緊握雙拳。 『你如果想離開就找好一點(diǎn)的理由,翻這種二十多年前的案件出來,還期望我給出什么答覆?』 『克勞爾隱瞞了某些事情,很重要的事?!?/br> 『克勞爾成立初期我就在這里了,我那個老爸根本不怎么管我,程昱晴這個人基本上可以說是由克勞爾養(yǎng)大的,你覺得我會因為二十多年前有人失蹤這種案件就對我的家抱持懷疑嗎?在這個世界失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前天我去參加了阿貢的葬禮,罹癌過世的阿貢?!缓螎嫬|說道。 『我知道他?!怀剃徘缫娺^本人幾次面,在醫(yī)療中心。 『上週我才去探望他,他曾經(jīng)是獵豹一小的隊員,他和我說了小隊長失蹤的真正原因?!缓螎嫬|頓了頓,看著程昱晴背影,希望她給出一點(diǎn)反應(yīng)。 『他怎樣?』程昱晴語調(diào)平穩(wěn),用字卻不怎么客氣。 『他和我說,當(dāng)年小隊長根本不是出勤時受到感染,他從頭到尾都跟在小隊長身邊,他很清楚,但他最后一次看見小隊長,也是他失蹤后的兩週。在距離第十三區(qū)不到兩公里的地方,那里放了不只小隊長一個人的尸體,據(jù)他描述,現(xiàn)場有超過二十具一樣的尸體,他們身上有咬痕,可是沒有病變的跡象,克勞爾有給他們一筆封口費(fèi),要求他們不準(zhǔn)把所見之事公諸于世,我猜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終于敢把真相告訴別人?!?/br> 『這很奇怪嗎?如果被咬的當(dāng)下射擊頭部,就不會讓感染者病變,這是常識吧?!怀剃徘鐩]有想要退讓的意思。 『但你不覺得克勞爾的做法很奇怪嗎?他們大可以公開說明,但他們卻選擇給目擊者封口費(fèi),這是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為什么?!怀剃徘鐩]好氣。 何崑珅講得確實值得讓人省思,但二十多年前的事?當(dāng)時疫情爆發(fā)也不過五年,克勞爾還處于極度動盪期,管理本就不易,如果真有發(fā)生什么憾事,為了安定民心,克勞爾選擇隱瞞,應(yīng)該也很正常? 『你可以去問問你父親。』何崑珅說道。 『我是沒有辦法再信任克勞爾了,誰知道未來會不會再發(fā)生一樣的事?』 『隨便你?!?/br> 『我明天出勤以后,會在到達(dá)第十一區(qū)前脫隊?!?/br> 『你一個人活不下去?!?/br> 『我調(diào)查過了,東部那邊有流浪者駐足?!?/br> 『昱晴,我不會回來了?!?/br> 『我會通報,逃兵,重罪?!?/br> 『昱晴?!缓螎嫬|抓住對方手臂,硬生生讓她正面對向自己。 『和我一起走?!?/br> 『你憑什么認(rèn)為自己比克勞爾重要?』 何崑珅聞言,垂下眼眸。 程昱晴咬牙,心臟好痛。 何崑珅的離去,不也代表著真相比我還要更重要嗎? 憑什么是我妥協(xié)? 『五年了,昱晴,這五年的感情又算什么?』何崑珅抓著對方雙臂,眼眶泛淚。 『我可以讓你睡地板,明天一早就滾?!怀剃徘缯f,爬上床,熄燈。 背對著何崑珅,眼淚無聲流淌,沾濕了枕頭也無妨。 明天一早,人走了,枕頭也乾了。 「嘿?!?/br> 一聲溫柔叫喚,將程昱晴思緒拉回。 「我們幫何崑珅下葬,你要一起嗎?」黎冬默指著窗外。 「是我的錯?!钩剃徘缡掷镂罩垪l,雙手靠在膝上。 黎冬默朝窗外的人比了個稍等的手勢,便移動到程昱晴身邊,坐下。 中間隔著半隻手臂的距離。 「如果我當(dāng)初有好好地阻止他離開,如果我有多和他說一些話……」程昱晴緊緊捏著紙條。 〝晴。等我找到真相,會回去找你。〞 「他是白癡還是智障?沒有找到真相還是可以回來啊。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她繃緊雙手,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真相?什么意思? 黎冬默望向何崑珅的物品,看起來程昱晴已經(jīng)翻過了。 他為什么要離開?這件事和解藥有關(guān)嗎? 「人只要活著就都還有機(jī)會,這句話是哪一個字聽不懂?要死也不會通知我一聲?」程昱晴盯著紙條繼續(xù)說道。 她還愛他嗎? 黎冬默望向身旁的人,伸出手,覆上那雙冰冷的拳頭。 「冬默,他是我……」 「午霆都和我說了?!估瓒f,揉了揉程昱晴的手。 緊繃的拳頭這才稍稍放松。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黎冬默接著說道。 「你沒有和他分手,也沒有和我在一起?!?/br> 程昱晴楞然。 原來對黎冬默來說,只要沒有口頭上的承諾,兩人的關(guān)係就不會有所推進(jìn)。 原來她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刻意的在圖書館那次親密以后,將我們互動的界線拉回原點(diǎn)嗎? 怎么一連愛上的兩個人都是笨蛋? 「走吧?!钩剃徘缋瓒氖郑笤旱姆较蜃呷?。 何崑珅的遺體就躺在眼前,前方的墓碑上刻有他的姓名和生死年份,程昱晴將紙條放上對方的胸前,向林午霆點(diǎn)頭示意。 林午霆便開始了簡單的下葬儀式。 方誼茵目光放在程昱晴與黎冬默牽著的手。 一旁的余潔莘及孫凜也注意到了。 左奕寧點(diǎn)了點(diǎn)方誼茵肩膀,要她別在這個時候指責(zé)黎冬默。 他們四人的一舉一動,黎冬默都看在眼里。 直到儀式到了將遺體掩埋的環(huán)節(jié),她才松開她的手,上前幫忙。 之后便沒有再拉上。 「上面有一段路很窄,扣環(huán)和登山繩要拿?!钩剃徘缯f道。 「還有手套、冰斧,確認(rèn)手里的對講機(jī)沒有問題?!?/br> 「孫凜,換個新水壺吧?!估瓒f,將手中的水壺丟給孫凜。 「好啊,謝了?!箤O凜道謝,把自己原先撞得破爛的水壺拿出,將飲水倒入新的水壺后,掛到背包上。 「冬默。」程昱晴喚道。 「嗯?」黎冬默走上前。 「是灰色大衣,你要換嗎?」她問,指著對方身上的咖啡色大衣。 她還記著。 黎冬默摸了摸衣服,搖頭。 「不了,我喜歡這件?!?/br> 「冬默,我想---」 「冬默!」后方的余潔莘喚道,打斷了程昱晴后半話語。 「他們好像需要我?!估瓒虺剃徘缥⑽⒁恍?,便走向后方的友人。 不只黎冬默,孫凜似乎也不像之前一樣常和林午霆勾肩搭背了? 是我太敏感嗎? 「裝備都還好嗎?」程昱晴走向林午霆。 「可以,拉起來很穩(wěn)固?!?/br> 「你有沒有感覺,他們五個這幾天怪怪的?」程昱晴看向另一側(cè)的五人。 「你也有發(fā)現(xiàn)嗎?」林午霆睜大雙眼。 「我這幾天想去找孫凜哈拉,但他好像都興致缺缺。」 「誼茵也不太說話了?!?/br> 「可能是快要到第十三區(qū),新的環(huán)境,多多少少會緊張吧?」林午霆說道。 「我之前要調(diào)去第九區(qū)的時候也緊張得半死。」 「希望如此?!钩剃徘缑虼?。 這幾個月的相處,一起躲過無數(shù)子彈、感染者攻擊,這些戰(zhàn)場上的真誠,不可能會是假象。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