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后。

    「今天又有三臺車出來了。」左奕寧將寫滿筆記的小本子攤開，放上桌。

    「真的沒有其他條路可以走了嗎?」林午霆翻著地圖，把所有路線全都畫上了，就是沒有一條可行的道路。

    「他們?nèi)颂?，基地太廣，我們可以選擇先往北走，繞過他們大的夸張的巡視范圍，但這少說會增加三到四週的路程。」程昱晴指著地圖。

    「我們這幾個月一直在繞遠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br>
    程昱晴說，這一路走來，只要遇到大型劫盜團，他們便會閃開，閃得越遠越好，明明只需要往東直直前進，他們卻繞來繞去，此刻位于j區(qū)市中心，地理位置在中部偏南，如果不往東北部去的話，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可以離開j區(qū)。

    「我們也可以選擇走地下道路，這邊下去是鐵路，地下商場，沒有人會去巡邏。」

    「太奇怪了，他們的巡邏范圍這么廣，沒有道理不去巡視他們正下方的地下街，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地下商城已經(jīng)被感染者佔據(jù)，所以他們寧可不處理?！估瓒c出地圖上離他們最近，通往地下街的道路。

    「被感染者佔據(jù)這一說確實比較合理，畢竟是地鐵，非常難控管。」余潔莘說道。

    「不過，你們看這里。」孫凜指著靠近基地的一處地下街入口。

    「如果地下街真的被感染者佔據(jù)，我們也許可以利用它們?」他說。

    「不，不行，風險太高了?！狗秸x茵開口。

    「我們無法掌握那些感染者的數(shù)量，更別說動向，很可能會傷到我們自己?！?/br>
    「我今晚會先去確認地下街的狀況，如果可以直接從地下街穿越，那是再好不過了?！估瓒贸鍪謽?，確認子彈數(shù)量。

    「午霆，入口就交給你了。」她說，將手槍遞給林午霆。

    「沒問題，我跟孫凜肯定會搭配得很好?！沽治琏f，搭上孫凜的肩膀。

    「什么?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地下街嗎?」孫凜看向方誼茵。

    「你別忘了你的腳踝，還想走路?」方誼茵瞪向他。

    昨天晚上，孫凜一面挖著罐頭里的玉米，一面下樓，一個不留神竟從二樓摔到一樓，扭傷了腳踝。

    整個過程愚蠢至極，在這個緊要關頭竟然因為這種關係受傷。

    「所以我會跟你交換工作?！钩剃徘缯f道。

    「為什么?」黎冬默也看向方誼茵。

    「你們兩個這幾週下來不是都配合得蠻好的嗎?」方誼茵解釋道。

    「所以今晚進入地下街的會是冬默、昱晴以及潔莘，午霆跟孫凜會在入口守著，而我跟奕寧會在二樓俯瞰基地那邊的狀況，如果有任何問題，注意二樓，我會打光?！?/br>
    「以上，有任何問題嗎?」

    「沒有?！沽水惪谕?。

    「很好，今晚一定要想出一套離開這里的計畫，這里不能再待了?！狗秸x茵看著左奕寧的筆記本。

    第九天。他們已經(jīng)駐足在這里第九天了。除了在尋找可用的地圖上花了不少時間，規(guī)劃出一套縝密的計畫以及找出劫盜團行動的規(guī)律也消耗他們許多時間與精力。

    不知不覺，和克勞爾的兩名獵豹成員搭檔，也已經(jīng)來到四個月。

    直至目前為止配合的情況都還算不錯，除了黎冬默偶爾會過于感情用事，常常和程昱晴起爭執(zhí)。

    真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什么。

    但至少，經(jīng)過上次山區(qū)的大吵以后，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些特殊的情感，戰(zhàn)友情嗎?孫凜及林午霆也是，也許是團隊里唯二的男生吧，感情特別好。

    但黎冬默給出的訊息好像又有些不一樣。

    方誼茵想著，望向她。

    「有危險就跑?！估瓒瑢⒀b滿子彈的步槍遞給余潔莘。

    「看來你對地下街的情況非常沒有信心?！?/br>
    「如果地下是安全的，沒道理他們不去巡視?！估瓒f，看向桌子另一側的程昱晴。

    「你最近一直在看她。」余潔莘若無其事的說道。

    「有嗎?哪有?！估瓒皖^，繼續(xù)檢查槍械。

    「自從你們和好以后，你就一直在看她?！褂酀嵼分貜偷馈?/br>
    「因為我們合作的次數(shù)變多，每次要巡視還是站崗，方姐很喜歡把我們排在一起，多少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搭檔吧。」黎冬默急著解釋。

    「是嗎?！褂酀嵼穼⒈仁资者M刀袋。

    「我這邊準備好了?！钩剃徘缱呓?。

    「那就出發(fā)吧?！估瓒较蜷T邊。

    七人各自就定位，孫凜及林午霆各自站在路口兩側，黎冬默左右確認，便踏入地下街入口。

    三人打開手電筒，這是黎冬默及程昱晴第一次走進地下街，長長的街道，兩側都是商家，販賣各式各樣的商品，甚至還有餐廳。

    黎冬默停下腳步，從口袋中拿出前幾天在路上的五金行里找到的警鈴。

    「你們守在這，我待會會在前面的地板放這個，如果有太多感染者就往上跑，知道嗎?」

    「你怎么會有這個?」程昱晴問。

    「覺得可能會用到，就順了兩個。」黎冬默勾起唇角，「聰明吧。」

    程昱晴看見她臉上寫著「快夸我」三個字，后面的尾巴翹得高高的左右搖晃。

    「很棒?！钩剃徘缱匀坏膿嵘蠈Ψ降念^。

    此舉樂得黎冬默漾起笑容。

    「把警鈴給我，我去放。」她說，伸手就想奪走對方的警鈴。

    「別想。」黎冬默向后退了步。

    「為什么?」程昱晴蹙眉。

    「年輕人跑得比較快?！估瓒湎略?，便快速轉過身，朝里頭跑去。

    「黎---」余潔莘見狀，也邁開步伐，卻被身旁的程昱晴給拉住。

    「相信她?！顾f，看著黎冬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五分鐘之后，如果沒有動靜，我們就進去?！顾f，看了眼手錶。

    余潔莘看向程昱晴，她非常清楚黎冬默會對程昱晴如此上心的原因，雖然她本人或許尚未察覺。

    可以完美掌握黎冬默衝動的個性，又讓她有足夠的空間自由發(fā)揮，這是方誼茵不會也不敢去做的事，可程昱晴做到了。

    當然不排除對方并沒有如此在乎黎冬默生死這項可能性。

    還有兩分鐘。程昱晴盯著手錶。

    黎冬默性格不只衝動，也常常無法為自己的行動做出規(guī)劃或解釋，像此次行動，只丟了幾句「感染者來了就跑、會放警鈴吸引感染者」等訊息，卻沒有告訴她們，如果警鈴沒有響，抑或是感染者過多等情況該如何處理。

    就這么一股腦地衝進去，連商討的時間都沒有。

    「響了!」余潔莘開口。

    警鈴聲非常小，這個笨蛋究竟是跑多遠啊?

    程昱晴看了眼手錶，「如果沒有聽到槍聲，也沒……」

    〝碰碰碰碰碰---〞

    有感染者!

    「昱晴，是槍……」余潔莘話語未落，程昱晴便子彈上膛，衝進商場。

    槍聲停了，警鈴仍響著，槍聲怎么會停?是沒有感染者了嗎?

    程昱晴奮力奔跑，警鈴聲越來越近。

    「走!開!」黎冬默雙手架著步槍，死命抵抗上身的感染者，眼看右側有三名感染者朝著自己跑來，如果再不處理眼前的敵人。

    〝碰!〞

    身上的感染者腦袋爆裂。

    「潔莘!前面!」程昱晴喊道。

    〝碰碰碰碰---〞

    「呼……」得救了。

    黎冬默推開尸體，放松身子。

    「喂，笨蛋，起來了?！钩剃徘缦蚶瓒斐鍪帧?/br>
    差一點就死掉了。雙手交握。

    「不問我有沒有被咬到?」黎冬默拍了拍身體，看向程昱晴。

    「你有被咬到嗎?」程昱晴傾身，靠近對方。

    黎冬默抓住她，張大嘴巴，然后。

    打了個呵欠。

    「如果我變成感染者，一定第一個咬你?！估瓒f。

    「如果你變成感染者，我一定第一個開槍?！钩剃徘缧Φ?。

    「你捨得嗎?」黎冬默走向側邊的墻壁。

    「怎么會捨不得?」程昱晴也跟了上去。

    「也是，畢竟我們也沒那么熟?！估瓒f，打開開關。

    〝啪---〞

    地下街瞬間燈火通明。

    「怎么會有電?」余潔莘納悶。

    「不知道，吃樓上的用吧。」黎冬默環(huán)顧了四周，警鈴已經(jīng)停止運作。

    「這些都是你殺的?」程昱晴看著地上不計其數(shù)的尸體。

    「對啊?！估瓒h首，剛剛緊張得要死，看不見究竟有多少感染者，她倚著墻緩緩后退射擊，要不是有帶足夠的彈藥，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葬身感染者群了。

    「你太亂來了。」程昱晴看向黎冬默，那位得燦爛的笨蛋。

    「看起來這一帶應該都是安全的?！褂酀嵼纷呓?。

    「這里有好多店。」黎冬默說著，走近一間鞋店。

    「今天可以直接睡在這里吧，還比外面安全?！顾f，從架上拿起一隻鞋。

    「我出去和他們說?！褂酀嵼氛f道，往外走去。

    「我跟你去?！钩剃徘缫哺?。

    余潔莘停下腳步，回頭對上她的視線。

    「不，你們留在這里，拜託你幫我好好跟她溝通一下?！褂酀嵼穱@了口長氣，「你自己看看這些尸體，她一個人解決是幸運，如果我們晚來一步，現(xiàn)在的情況又會不一樣了。」

    「她現(xiàn)在只聽你的，雖然她會聽方姐的話，但效果不持久，相信這點你也清楚，不然她現(xiàn)在就不會是這個個性了?！顾f，看向鞋店里的黎冬默。

    「拜託你了，我不能失去她。」

    她的眼神……程昱晴走進鞋店。

    之前在山區(qū)，孫凜有過類似的神情，但又有些不一樣。

    余潔莘除了擔憂以外，又多加了些……不捨?

    不知道我有沒有解讀錯誤。

    對了，孫凜，之前他落下那席莫名其妙的話之后，一直找不到機會去找他問個清楚，都快要忘記那件事了。

    這個笨蛋，還真是讓人無法省心。

    「昱晴!你看，這雙鞋好酷喔，可以看到里面的氣墊欸!」黎冬默抓著兩隻鞋跑向程昱晴。

    「你就這么不怕死嗎?」忽地，程昱晴突然換上嚴厲的面容，嚇了黎冬默一跳。

    〝啪---〞右手的鞋子落到地上。

    她垂下眼眸，將另一隻鞋子放到身旁的架上。

    「你不怕死嗎?」程昱晴走近對方，重復了遍問題。

    程昱晴站在黎冬默面前，她可以看見她那雙沾滿泥土沙塵的軍靴。

    「黎冬默，你怕死嗎?」程昱晴伸手，用力抬起黎冬默下顎。

    「回答我?！?/br>
    黎冬默看著程昱晴，完全無法理解她這么做的用意。

    「怕!當然怕啊!」她向她怒吼。

    「我根本就不想出來!不想來這里!不想去任何地方!我不想變成感染者!不想被劫盜團殺害!我只想躲在家里，被其他人保護!」她聲嘶力竭，將對方推開，跑向出口。

    「不想出來?躲在家里?」程昱晴摸了摸下巴。

    他們不是流浪者嗎?怎么會有家?

    而且如果他們想要，本來是可以留在第十一區(qū)的，可是因為黎冬默說了想去第十三區(qū)找母親，所以一行人才有了這次行動。

    從頭到尾，如果黎冬默沒有想要找母親的打算……

    〝啪---〞

    「誰?」程昱晴舉起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