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爾提供的暫時住所環(huán)境相當(dāng)不錯，單人的小小房間，有床有書桌，書桌前方還有一扇小窗戶，和黎冬默在摩洛爾的住所很相似，而走廊的盡頭就是共用衛(wèi)浴室，雖然環(huán)境不及摩洛爾，但以「免費」的暫居所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這是他們來到克勞爾的第二天，距離預(yù)計啟程日還有十天。

    「他們的餐廳食物選項好多!」孫凜將晚餐放上桌，鐵製餐具相互敲擊的聲音有些刺耳。

    黎冬默翻了個身，面相墻壁。

    就說不餓不想吃飯了，怎么還是一群人跑來我房間蹭熱。

    「我?guī)湍阗I了魚乾粥。」余潔莘坐上床緣。

    「謝謝，先放著吧?！估瓒f，將身體蜷縮在一起。

    「不行，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這樣不舒服的癥狀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褂酀嵼份p撫黎冬默后背，見對方身體不適的模樣，心里有些不捨。

    好險現(xiàn)在處于安全地，若他們?nèi)嗽谕忸^，情況肯定會變得非常危險。

    可惡，為什么身體好不了?

    黎冬默沉沉的吐了口氣，昨天被流氓強灌藥物后退燒了，身體也好了很多，甚至今天早晨還和伙伴們一起去繞了克勞爾內(nèi)部一圈，讚嘆這里的城市規(guī)劃，到了下午身體卻突然惡化，現(xiàn)在一步都無法踏出房門。

    「這幾天要趕快讓身體好起來，不然會拖延到我們的計畫?！褂酀嵼芳又亓苏Z氣，她知道自家好友需要一點刺激性言論。

    黎冬默聞言，緩緩坐起身子。

    余潔莘打開鐵蓋，滿滿海鮮味撲鼻而來。

    不用再繼續(xù)吃罐頭是好事，可她現(xiàn)在真的沒什么胃口。

    余潔莘將湯匙放入碗里，遞給黎冬默。

    熱呼呼的魚乾粥，還有海帶和黑胡椒粒，上頭撒上些許蔥末。

    這是……?黎冬默翻攪著魚乾粥，一塊塊橘紅色的東西在里頭載浮載沉。

    確認(rèn)內(nèi)容物后，原先就了無朝氣的眼神更加陰沉了。

    「不可以挑食，紅蘿卜很營養(yǎng)。」余潔莘說道。

    黎冬默看了對方堅定的眼神，再將目光偷偷移動到后方的方誼茵，帶著求助訊號。

    怎料方誼茵接收到求救訊號后向她投以愛莫能助的表情，隨后便回頭繼續(xù)和左奕寧交談。

    沒有人可以幫我了。

    黎冬默深深吸了口氣，舀了一湯匙粥送進(jìn)嘴里。

    暖暖的，魚乾的鮮味，海帶的口感，有些辛辣的黑胡椒粒，還有數(shù)量超多且超級有存在感的紅蘿卜塊。

    不行，做不到，一口就是極限了。

    黎冬默將嘴里的粥下嚥，捧著碗的手靠上大腿。

    吃得我好累。

    眼角馀光注意到床上的人似乎定格了，余潔莘停下吃晚餐的動作，見到對方眼神死亡，提不起勁的模樣。

    才一口而已欸!

    太夸張了。

    余潔莘伸手拿走對方的魚乾粥，默默將里頭的紅蘿卜挑進(jìn)自己的碗里，再將自己碗中的香菇丟進(jìn)對方碗中。

    「要吃完?！褂酀嵼穼⒅喾呕乩瓒种小?/br>
    她對她投以感恩的目光，「最喜歡你了?！估瓒_心的漾起笑容，吃著沒有紅蘿卜的魚乾粥。

    「消炎藥太貴了，我們?nèi)康娜速崄淼腻X，就算不吃不喝兩個禮拜也買不到半顆藥。」孫凜走近倆人。

    「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估瓒乐~乾，好不起來也得好起來。

    「我明天去問看看馬匹的事，奕寧會去負(fù)責(zé)武器。」方誼茵說著，起身，拍了拍下臀。

    「你們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冬默，你也是。」語畢，便與左奕寧離開房間。

    「方姐很擔(dān)心你?！勾龑Ψ诫x去后，余潔莘開口。

    「她今天到處打聽消炎藥跟抗生素的消息，可惜藥品去到哪里都是稀有物，就連最大組織克勞爾也不例外?！?/br>
    「醫(yī)院外面也都排滿了人，今天跟方姐一起去醫(yī)院問藥的時候，聽一個老爺爺說他排了三個月還沒排到醫(yī)生，他老婆的病情都快撐不下去了，可某某上尉的兒子卻排都沒排隊就直接住院，果然沒有靠關(guān)係很難得到醫(yī)療資源?！?/br>
    這種這么明顯的不公平制度，人民不會反抗嗎?

    黎冬默蹙眉，不，人民心底是想反抗的，可反抗了之后呢?克勞爾上層握有的軍事力量非?？捎^，反抗的后果大概就是被驅(qū)逐出境吧。倒不如就安靜的生活，只要沒自己的事就不要去聽，不要去看，過一天算一天，總比在外流浪好得多。

    「特權(quán)……」黎冬默呢喃。

    所以那天程昱晴強灌自己的藥物，也是靠特權(quán)才拿到的吧?

    我吃了這顆藥，會不會因此害一個人失去活下去的機會?

    思及此，黎冬默頓時失去味覺，嘴里香菇片的韌性是僅有的知覺。

    「但至少這里的生活用品價位平易近人?！箤O凜從口袋中掏出一小帶牙線。

    「牙線!」黎冬默見到對方手中的物品，精神瞬間回來了一大半，際昨天的牙刷牙膏組后，今天竟然出現(xiàn)了牙線!太快樂了吧，離開這里前肯定要再多買幾袋。

    「厲害吧。」孫凜自豪的笑著，將戰(zhàn)利品放到書桌。

    「我今天累的要死獵到三隻兔子，還和其他獵人組隊，獵到一頭大公鹿，所以今天的晚餐和牙線要感謝我?！?/br>
    「你好棒。」黎冬默笑道。

    「知道就好，你們慢慢吃，哥要去洗洗睡了，晚安?！顾f著，將地上的碗筷收拾，離開房間。

    「你要在這里監(jiān)督我吃飯嗎?」黎冬默將目光放回余潔莘身上。

    碗里的粥還剩下三分之一。

    「你的傷口，讓我看看?」余潔莘傾身，伸手想觸碰對方。

    怎料，緩緩靠近的右手半路被攔截，黎冬默抓住她手腕，阻止更近一步的動作。

    「傷口沒事?！估瓒蛩⑽⒁恍?，「別擔(dān)心太多，我可以照顧自己?！?/br>
    「也是，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褂酀嵼肥栈厥郑酒鹕碜?，往門口走去。

    搭在門把上的手卻遲遲沒有轉(zhuǎn)動。

    她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這句話是說給她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晚安。」她說，離開房間。

    「晚安?！估瓒馗玻曇魠s被木門阻擋，傳不出去。

    余潔莘在生氣嗎?

    黎冬默摸了摸有些乾燥的鼻子。

    將碗放上書桌，脫下上衣，走向書桌前的窗戶。

    倚著窗戶的倒影，檢查左肩上的槍傷，傷口泛紅，灼熱感持續(xù)，黎冬默輕輕壓著傷口邊緣，看起來相當(dāng)不妙。

    黎冬默微微吐了口氣，窗戶外的街道旁排列著路燈，街道上卻沒太多行人，有的是身穿迷彩的克勞爾軍隊坐著吉普車巡邏，一面廣播著讓人民在宵禁前回到家中。

    距離宵禁時間的十一點半還有三個小時。

    路燈白光照亮飄雪，雪花在空中閃爍，落到地面后和其他的雪花接在塊。

    其實待在這里也不錯吧，如果可以多待上幾個月，也不會太糟?

    多待在這里幾個月，就等于多活幾個月。

    如此想著，黎冬默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趕緊甩了甩腦袋，從椅背上抓著備用衣物，衝去走廊盡頭的浴室盥洗。

    「不可以害怕?！估瓒粗R子中的自己。

    不可以害怕。

    「免疫力失調(diào)?」

    刺鼻消毒水味充斥房間，程昱晴手里握著裝有抗生素的玻璃瓶，微微蹙眉。

    「沒錯，營養(yǎng)不均衡、壓力大、長期處于緊繃狀態(tài)、接觸到病毒霉菌等等的因素都可能導(dǎo)致免疫力失調(diào)，因此在這種醫(yī)療資源不足，且〝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掉〞的世界，這種情況相當(dāng)常見?！贯t(yī)生向程昱晴解釋道，從后方的收納柜中拿出注射器，交給對方。

    「這些東西非常非常非常寶貴，你要好好使用?！?/br>
    「我知道，謝謝醫(yī)生，對了，以此作為交換的事，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你明天直接去，會有人帶你?！拐Z畢，程昱晴將物品小心的收進(jìn)包包，離開醫(yī)療中心。

    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一點半，此刻正是克勞爾的宵禁時間，任何人未經(jīng)許可都不可以在外頭逗留，就連克勞爾的自家軍隊-獵豹成員，也不例外。

    程昱晴拉緊大衣，加快腳步，怎料，一盞刺眼白光照亮自己，前方的軍人手持步槍，槍口對準(zhǔn)自己，「你是誰?」軍人喊道。

    「程昱晴，獵豹六小小隊長。」程昱晴高舉雙手。

    「小隊長?都已經(jīng)到宵禁時間了，你怎么還在這里?我記得今天獵豹六小沒有值勤啊?！管娙朔畔虏綐?，朝對方走去。

    「抱歉抱歉，剛剛跟程上校在通訊室進(jìn)行遠(yuǎn)端會議，沒有注意到宵禁時間，因為這里跟第十三區(qū)有時差嘛?！钩剃徘缯f道。

    「原來如此，那小隊長趕緊回去吧?！管娙讼虺剃徘缧卸Y，便側(cè)身讓對方離開。

    「呼……」程昱晴抬頭，小雪尚未停歇，差點就被抓到了，好險有爸爸的職位當(dāng)擋箭牌。

    經(jīng)過幾條街區(qū)，終于來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