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人來到一頂帳棚內(nèi),空間有些狹小,黎冬默坐在內(nèi)側(cè)。 「把你身上的武器拿出來,慢慢的?!钩剃徘缯f道,手槍仍指著對方眉心。 黎冬默左手伸進(jìn)大衣右側(cè)內(nèi)袋,緩緩將匕首拿出,放在兩人中間,此一動作拉扯到左肩上的槍傷,她吃痛的蹙眉,將喉頭的悶哼聲吞了回去。 程昱晴將匕首收進(jìn)自己口袋,晃了晃手槍,「還有吧?」她說。 黎冬默覷了眼對方,左手移至身后。 「慢?!钩剃徘缣嵝?。 黎冬默緩了速度,將藏在大衣下的手槍掏出,放在兩人中間。 「還有嗎?」程昱晴將手槍放到自己身后。 「沒了。」黎冬默回答。 肩上的熱流不斷,方才的動作肯定造成不少傷害。 「脫掉你的大衣?!钩剃徘缯f。 「……」黎冬默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 現(xiàn)在外面低于零度欸!即便她們?nèi)嗽趲づ駜?nèi)也很冷好嗎?她可不想冷死在這里。 「我說,脫掉你的大衣?!钩剃徘缰貜?fù)了遍,晃著手槍。 我脫。 黎冬默終于照做,比起慢慢的冷死,她更不想腦袋開花。 脫下的大衣放在一旁,里頭剩下一件墨綠色棉衣,左肩處已染成了血紅色。 「脫掉?!钩剃徘缬终f。 蛤?黎冬默頓了下,這女人…… 該不會是想劫色吧! 不脫不脫,我不脫,女人要懂得保護(hù)自己,即便對方也是女人! 「我不想講第二次?!钩剃徘缬只瘟嘶问謽尅?/br> 要脫嗎?太危險了,會不會被吃掉?這女人到底是想怎樣?一直叫我脫衣服,那她也要脫才公平啊!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脫?太害羞了吧! 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程昱晴伸直了手,將槍管直直抵在對方的傷口上,用力往內(nèi)頂。 黎冬默痛得唇色泛白,加上氣溫,她感覺身體漸漸變得沉重。 「把毛衣脫掉?!钩剃徘缦铝?。 我脫。 被槍口指著的壓迫感實在太強(qiáng)烈,黎冬默將棉衣脫下,剩下一件黑色運(yùn)動內(nèi)衣包裹著身體。 才這點(diǎn)布料有跟沒有有什么差別?我快冷死了! 身體止不住的些微顫抖,黎冬默正死命地讓自己看起來從容自若。 程昱晴將從身后拿出手銬,「雙手放后面?!顾f。 現(xiàn)在是在玩哪招?我可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啊! 黎冬默在內(nèi)心吶喊著,可身體卻老實的照做,沒辦法,性命要緊。 上手拷后,程昱晴才終于把緊握在手中的手槍收回身上的槍袋。 太好了,終于離開那把手槍,黎冬默松了口氣,差點(diǎn)以為那把手槍是長在她手上的本體。 「你待在這里,坐好,要是敢亂動或離開帳篷,你跟你的朋友腦袋都會……」不等對方說完,黎冬默搶話。 「開花?!顾f,「是是是,我知道?!?/br> 沒有被槍口指著就可以囂張了是吧?程昱晴心想,這人有成年嗎?要不是目測身高少說也有一百七,她還真要懷疑這人只有五歲。 黎冬默乖乖地坐在原位,要不是這次的計畫是取得克勞爾的信任,她真一刻都不想待在這里,尤其是那個瘋女人,等任務(wù)結(jié)束后她肯定要補(bǔ)一槍還給對方。 她想著,環(huán)顧了帳篷內(nèi)部,前方整齊的摺放著軍服,克勞爾軍隊的臂章露在右側(cè),上面的星星好像比方才見到的其他士兵多了兩顆? 猜測著對方的位階,帳篷拉鍊被拉開。 流氓回來了,手中帶著白色的箱子? 該不會是要用來嚴(yán)刑拷打的工具吧? 黎冬默嚥了口口水,結(jié)束了,她短暫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 「省點(diǎn)力氣吧,你不管拿什么逼問我,我都不會說的?!估瓒芍鴮Ψ?。 「說什么?」程昱晴挑眉,坐到黎冬默前方。 比方才的距離又更近了些。 對呀,說什么?搞得好像自己才是手中握有解藥并且把解藥藏起來的人一樣。 黎冬默看著對方坐定,打開白色箱子。 要開始了。 她繃緊身上每一寸肌rou。 對方從箱子中拿出一支鑷子! 是鑷子!我要完了,我真的要完了。 黎冬默表面鎮(zhèn)定,內(nèi)心哭號著。 等等,鑷子?鑷子是能怎樣嚴(yán)刑拷打? 「放松一點(diǎn),我這樣很難弄?!钩剃徘缱笫州p輕抓住對方右手臂。 溫?zé)岬氖终聘采媳涞钠つw,久違的暖流順著掌心傳遞到身體四處,黎冬默稍稍放松了些。 不對,不對啦,怎么可以放松! 「你是要弄什么?」她故作鎮(zhèn)定。 「你難道是想讓子彈一直在體內(nèi)嗎?」程昱晴落下話,便自顧自的將鑷子伸進(jìn)槍孔。 呃啊啊--- 黎冬默在內(nèi)心哭喊,好痛好想哭。 好不容易放松的身體痛得比之前更加緊繃,她下意識地閃躲。 「你不要動,蟲喔?」程昱晴蹙眉,雙手放在對方肩上施壓。 「你不能溫柔一點(diǎn)嗎?」黎冬默冷汗直流。 「這樣嗎?」程昱晴拇指用力壓在槍孔處扭轉(zhuǎn),血液大量流出。 黎冬默痛得大力喘息。 「你把我的睡袋弄臟了?!钩剃徘缋淅涞卣f。 黎冬默用盡所有力氣,勉強(qiáng)擠出兩個字。 「……流氓?!?/br> 「被抓了還這么囂張,你才流氓吧?!钩剃徘缯f著,左手穩(wěn)住對方,鑷子繼續(xù)處理傷口。 也多虧方才對傷口這么一弄,此際已經(jīng)痛到麻木,算是另一種麻醉藥吧。 黎冬默也沒有多馀的力氣和對方爭辯,所幸就放松身體隨對方擺布。 真不敢相信我把所有力氣用在罵她流氓上面。 黎冬默飲恨,但流氓必須知道自己是流氓! 程昱晴見對方突然變得乖順,覺得奇怪,但此際得先幫對方處理好傷口才行。 「你們來自哪里?」程昱晴開口,手里的動作沒有停。 「我們是西部的流浪者?!估瓒浭炝饲皫兹蘸头浇憔毩?xí)好的答案,不會出錯。 「你們原本有多少人?」 「總共十二人。」 「為什么分開了?」 「被劫盜團(tuán)襲擊,剩下五人活下來?!?/br> 「為什么來到這里?」 「聽說克勞爾可以給予庇護(hù),我們不想再當(dāng)流浪者了?!?/br> 「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是你先找到我然后還無緣無故對我開槍的欸?!估瓒滩蛔”г?。 程昱晴覷了眼對方,鑷子故意滑過對方血rou。 黎冬默被攪得緊縮肌rou。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們聽說一直往東北邊走,經(jīng)過j區(qū)山脈后會看到克勞爾的其中一個轄區(qū),所以我們就照著地圖走,我只是想出來獵隻兔子還是什么的當(dāng)晚餐,誰知道晚餐沒吃到,還反被獵。」黎冬默就是學(xué)不會閉嘴。 「你活該被我射?!钩剃徘缦氲剑皇茄矍斑@個人突然自言自語,她現(xiàn)在就有考兔rou可以吃了。 子彈打得很深,卻沒有成功穿過身體,停留在肌rou里層,她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其取出。 「出來了?!顾龑⑷〕龅淖訌椃诺嚼瓒稚稀?/br> 真是謝了,黎冬默心想,接過子彈。 接著程昱晴從箱子里拿出縫線和針。 看著對方拿出打火機(jī),灼燒著手里的針,黎冬默閉緊嘴巴,數(shù)到一百就結(jié)束了,絕對,絕對不可以尖叫。 她這么告訴自己。 一、二、三…… 她在心里數(shù)著,針頭刺進(jìn)rou里再穿出,即便看不見,也可以清楚知道對方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舉一動。 五百零六、五百零七、五百零八…… 怎么還沒結(jié)束…… 七百二十九、七百三十、七百三十一…… 不知道方姐她們還好嗎? 一千零三、一千零四、一千零五…… 應(yīng)該都沒事吧? 她看著她,耐心替自己處理傷口的模樣,圓圓大眼認(rèn)真的綁縫線。 好像有點(diǎn)溫柔? 不禁思考起,眼前這個人也知道自己所效忠的組織,將能拯救世界的解藥藏匿嗎? 應(yīng)該不知道吧,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黎冬默想著,剛剛是數(shù)到幾了? 還在回想數(shù)字,刺痛感隨即涌上。 「好了。」程昱晴說,藥水敷上傷口。 超、級、痛! 黎冬默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詞了。 程昱晴拿出紗布和繃帶,替對方包扎好傷口。 「包得還不錯嘛?!估瓒嗣噹?,強(qiáng)度適中,不會緊到過于壓迫,也不會松的脫落。 「當(dāng)然,我是專業(yè)的?!钩剃徘缱院赖氖帐坝镁?,隨后拿出鑰匙,替對方解開手銬。 「謝謝?!估瓒嘀滞?,小聲地說。 程昱晴抬眸,對上黎冬默視線。 干嘛?黎冬默不解,在心里納悶這女人又在盤算著什么? 程昱晴突然伸出手,揪住黎冬默下巴,用力抓緊,審視。 黎冬默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惹出怒氣,可又不能對這人發(fā)脾氣。 可惡,有朝一日一定要報仇。 「你在說謊?!钩剃徘缋洳环赖卣f。 黎冬默愣了下。 「我是真的覺得你包扎的很好?!估瓒嬲\地說。 「我不是說這件事?!钩剃徘鐑A身,眼睛湊近黎冬默的。 「你、你干嘛?」 「你剛剛說謊了,你說你要進(jìn)入克勞爾的目的是什么?」程昱晴挑眉,她其實是隨便亂問的,雖然有預(yù)感對方正在對自己撒謊,黎冬默的回答方式和態(tài)度,在她聽來像是背稿一般,但她并不知道是哪一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于是選了個最重要的問題,。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jù)佐證她的想法,可她必須問,黎冬默看起來不太像是會處理這種天外飛來一筆的問題,尤其被質(zhì)疑時,她應(yīng)該會亂了陣腳。 該怎么說呢?程昱晴心想,這人就是……笨吧。 黎冬默頓了下,糟了,她這是被質(zhì)疑了嗎? 她直直盯著對方雙眸,兩人僅隔一顆拳頭的距離,程昱晴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可惡,我得快點(diǎn)想一個合理的答案才行,黎冬默腦袋快速轉(zhuǎn)動著,有什么理由是可信的? 「這件事我沒有和我的隊友說過?!估瓒_口。 程昱晴沒想到會是用這個陳述當(dāng)開頭,是想逃過匹配口供的環(huán)節(jié)嗎? 「因為我不想讓方姐擔(dān)心,」黎冬默深吸了口氣,「在我九歲的時候,我和母親分開了,因為遇到感染者群,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她,因為我相信她還活著,方姐是我母親的朋友,在母親失蹤后,她擔(dān)起了照顧我的責(zé)任,對我來說,方姐就是我的第二個mama,九歲到現(xiàn)在……」黎冬默停頓了下。 慘了,二十三減九等于多少?怎么辦?我現(xiàn)在要拿出十根手指嗎? 「十四年了,其實我已經(jīng)快要放棄尋找生母?!估瓒D了頓,二十三減九等于十四,沒錯吧?不管了,繼續(xù)。 「但兩個月前,我偶然從另一個流浪者那里聽見我母親的姓名,聽說她人現(xiàn)在在克勞爾的第十三區(qū)生活,所以我決定去找她?!?/br> 「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吳芃甄?!?/br> 程昱晴沉默了幾秒,黎冬默的眼神從無懼、囂張轉(zhuǎn)到柔和,甚至說著說著眼眶竟?jié)駶櫫恕?/br> 這笨蛋應(yīng)該沒有這么高超的演技?她心想,姑且先相信吧。 「你知道第十三區(qū)在哪里嗎?」程昱晴問。 「東北部?!?/br> 「對,在國家的最東端,而我們現(xiàn)在在國家的最西邊,也就是說,你必須橫跨整個國家才可以到達(dá)第十三區(qū)?!?/br> 「我知道。」 「你還沒到那里就會先死掉,不是被感染者撕爛,就是被劫盜團(tuán)抓去煮。」 「我會活著到那里。」 程昱晴看著對方無所畏懼的表情,微微吸了口氣。 「算了,隨便你。」 「又沒有叫你跟我一起去。」黎冬默不高興了,這人到底是在兇什么啊? 「我也不會跟你一起去送死?!钩剃徘缁貞?。 「不需要你來幫忙。」 「別怪我沒警告你。」 「我聽得很清楚?!?/br> 「瘋子?!?/br> 「流氓?!?/br> 不行,這完全是在鬼打墻,程昱晴忍住脾氣,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她覷了眼對方,身上依舊只有內(nèi)衣。 「你不冷嗎?」她說。 黎冬默這才意識到什么,趕緊將棉衣及大衣穿上,過大的動作不注意拉扯到傷口,她吃痛的蹙眉。 「我?guī)湍闾幚磉@一次,沒照顧好不要來找我?!钩剃徘缯f。 「我寧愿流血流到死也不會找你?!估瓒刈?,也不想想這槍傷是誰造成的? 「那就祝你死于缺血?!钩剃徘缫幻嬲f著,一面將手銬重新銬上對方。 黎冬默瞪了對方一眼,她發(fā)誓死了一定要變成鬼魂回來找這女人。 陰魂不散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