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沒有遺憾
傲如霜站在門內(nèi),柔聲道:「如風哥哥,一切小心?!?/br> 她雖嬌生慣養(yǎng),有個風吹草動都會瑟瑟發(fā)抖,但她也是傲家女眷,對傲家人上戰(zhàn)場這件事早就習以為常,告別時不會哭哭啼啼。 或許,這就是流淌在傲家血液里的堅毅吧! 傲如風看了一眼角落里那還是柳常青模樣的他,微微點頭示意。 不能在臨走前看上她最后一眼有些可惜,但傲如風還是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離去。 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他沒有遺憾了。 走沒幾步,傲如風聽見房門再次被打開。 轉(zhuǎn)頭一看,這次走出來的,是『她』。 她快步走向傲如風,但不知道為何,傲如風覺得這幾步路,她走了好久。 彷彿時間,都暫停了一般。 大概是太想看見她了,所以每一秒,傲如風都想放慢了,仔細刻進腦海里。 好不容易,她走到面前。 「可別被對手打得屁滾尿流,回來哭鼻子??!」她微微笑道。 「好?!?/br> 傲如風想轉(zhuǎn)身離去,卻覺得無比艱難,不由得佩服自家大哥每次都能毅然決然出門的自制力了。 「別老想著出招,得回防,得躲,知道不?」她交代道。 「好?!?/br> 他整副心思都想把這一刻好好記下來,包括她的身影,她的表情,她的聲音,所以無暇說出第二個字回應。 「你不是柳常青,真出了事,我可是不會去救你的?!?/br> 「嗯?!?/br> 傲如風笑了笑。透亮的眼眸,閃爍出讓人心曠神怡的光彩。皓白的牙齒,嫩紅的小嘴,任哪家姑娘看了,都會被迷得七葷八素吧! 但她不是一般姑娘。話一說完,轉(zhuǎn)身回房。 直到看見她把門關(guān)上,傲如風這才捨得離去。 走向大門口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沒機會給她取名字了。 他根本贏不了她的。 不管是比什么。 只要對上她,傲如風只有慘輸?shù)慕Y(jié)局。 但他甘之如飴。 【媽蛋的叛徒】 傲家軍向來所向披靡。 老將軍佈兵如神,傲如云驍勇善戰(zhàn)可攻可守,而傲如風,則總是不要命似的領(lǐng)軍前衝。 他們?nèi)齻€配合,在戰(zhàn)場上猶如天助。 打從一交手,老將軍就選了最有利的地點,傲如風每衝破一處,傲如云就能仰仗地勢死守不退,一步步鎮(zhèn)壓姬袁,將他們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 在快到砂城時,只要能衝破最后幾里地,便能與乾國援軍合流,一舉收回失土。 騎在馬上的傲如風遠遠瞧見了乾國的旗幟,想趕在合流前勤賊先擒王,到時候姬袁群龍無首,只會事半功倍。 如鷹眼般銳利的目光掃向敵方陣營,傲如風正想找出領(lǐng)軍者,卻突然聽見咻一聲,箭劃破長空的聲音。 嚓! 正前方的騎兵被一隻金色的箭射穿身體,但那金箭的勢頭卻沒有緩減半分,還在朝著傲如風逆風而去。 傲如風提劍想砍去金箭,不想鏘一聲,劍竟然被金箭射斷了! 噗哧! 金箭射穿了傲如風的身體,繼續(xù)向后飛去。 在他從馬上摔下時,傲如風看見乾國的兵,竟然就這么退了。 「媽蛋的叛徒!」他罵了一句。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后說的話。 「如風!」傲如云叫道。 金箭又射穿了一個騎兵,才來到傲如云面前。 他伸手一接,也硬生生被往后帶了幾步才勉強接下。 狠狠望向箭射來的方向,傲如云想看看姬袁人里是哪個傢伙,有這樣的臂力。 遙遠的城墻上,他看見一個戴著狼骨面具的彪形大漢,手里還握著一柄金弓。 狼骨沒著急發(fā)箭射向傲如云,而是對著他,用大拇指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挑釁動作。 以往還沒人敢在戰(zhàn)場上對他叫囂。 傲如云眉毛一沉,徒手將箭折斷。 你死定了!活閻王傲如云在心立誓道。 【傲家的女眷】 當郡主收到飛鴿傳書時,她嚇得冷汗直流。 傲如風重傷,情況十分危急。 由于乾國失信退兵,傲家軍已經(jīng)深入敵陣,而傲如風又在最前線,軍醫(yī)根本過不去。 放下信紙,郡主用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止住淚意。 但傲如風,應該是回不來了。 郡主知道現(xiàn)在不是垮下的時候,傲家還有事情要處理。 簡單交代了傲如風的狀況,郡主吩咐下人做最壞的打算,先將白事會要用到的東西準備好。 「沒有的先不用著急買,大家搞清楚流程跟該做的步驟就好,到時候才不會慌成一團。還有,擬好要通知哪些不在芩州的遠親,晚上拿給我看一下?!箍ぶ鲝娙讨鴤慕淮?/br> 但在該做的事做完,下人都去忙后,郡主還是忍不住在大廳里崩潰了。 傲如風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一個向來氣焰跋扈的翰國郡主,就這樣趴在地上,放聲大哭著。 小時候傲如風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個郡主嫂嫂叫著的可愛模樣,每一個點點滴滴,都像把刀似的,扎向郡主的心口。 可以的話,她寧愿那把箭射的是她。 柳常青看了也是于心不忍,上前道:「大嫂,柳某會醫(yī),不如就讓我去吧?」 郡主也顧不上什么形象,趴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抬頭罵道:「那是前線啊!你不要命了嗎?」 就算再難過,也不能讓別人送命去救?。?/br> 但柳常青也確實沒這個本事。 他不會騎馬,只能駕馬車前去。軍醫(yī)都去不了的地方,就算馬車僥倖能抵達,只怕傲如風也撐不了那么久。 忽然間,柳常青在腦中聽見了女神仙的聲音。 「你如果去了,救得了他嗎?」 「三天內(nèi),以傲如風的身體素質(zhì),有機會?!顾鐚嵲谀X中回答。 「我能擔保你三天內(nèi)活著抵達,你敢走嗎?」 柳常青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跑去傲如霜房里跟她道別。 不想他還沒開口,傲如霜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她從柜子里翻出了一塊刻有『傲』字的玉牌道:「帶著這個,路上翰國的關(guān)卡就不會攔查,能一路進傲家軍營。」 媳婦這么懂事,柳常青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傲如霜笑了笑,說道:「如霜知道常青哥哥會平安無事的?!?,用手點了一下柳常青胸前的墜子,「她會保護好你的?!?/br> 柳常青從未跟傲如霜說過守護神的事,但聰惠如她,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她一滴淚都沒有流,只是輕描淡寫地交代道:「常青哥哥,一路上可得小心?!?,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別讓這孩子,成了沒爹的仔。」 傲如霜懷孕的事,傲家其他人還不知道。 她雙膝一跪,一反平日的嬌羞,恭敬道:「若柳恩公能帶回傲家如風,就是傲家的大恩人。日后這胎是男是女,都姓柳?!?/br> 柳常青忙上前扶起她道:「不用!我也是傲家人,救自家舅子,天經(jīng)地義。這胎還是姓傲,第二胎,再姓柳。」 「好!」 傲家女眷,就算再不濟,生離死別時,一定要抬頭挺胸。這點骨氣,傲如霜也有。 站得直挺挺的,她目送柳常青上馬離去。直到他走了,才緩緩去跟郡主說明一切。 全程,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她已經(jīng)不能再是軟弱無能的小女孩了。 她現(xiàn)在,是個堅強的母親。 傲家的女眷。 當然,飛身上馬的是守護神,而不是柳常青。 她很慶幸傲如風教會她騎馬,雖然不是如他所想的去逃命,而是去救命。 傲如霜的玉牌也確實管用,一路上沒人攔阻,幾乎是遠遠看見就開門放人,甚至在馬匹疲累時,會自動送上一匹給她替換。 但在離開翰國領(lǐng)土后,就沒這么平順了。 好險她是個神仙?。?/br> 不管對方有幾個人,她都能輕易逃脫。 她也不戀戰(zhàn),該殺就殺,能跑就跑。若是馬匹受傷,她就下馬用跑的,直到找到馬匹,就上馬繼續(xù)。 不分日夜,鞋子破了她就赤腳,就連褲子,也被馬鞍磨破了幾處。 終于在第二天的晚上,抵達傲家軍營。 她高舉玉牌吼道:「傲如風在哪里?我是大夫!」 傲家軍里不是人人都見過柳常青,但卻個個認得傲家玉牌。見來者身上殘破不堪,都知道是經(jīng)歷了重重難關(guān)才趕來的,紛紛讓開了路,指向傲如風所在的帳篷,甚至沒人讓她下馬。 他們心里對這個敢殺進軍營的傲家人肅然起敬,但也不算出乎意料,畢竟姓傲的,都是狠角色。 她一路騎馬狂奔,直到抵達帳旁外,才提著醫(yī)藥箱飛身下馬。 衝進去時,傲如風已經(jīng)半昏迷了,床邊是一臉震驚的傲如云。 「滾!」她吼道。 畢竟人命關(guān)天,傲如云沒出聲乖乖照做,到帳篷外面等候。 傲如風半睜著眼,卻還是認出眼前的是『她』,不是柳常青。 「我..我有話要說..你先別讓他出來..」傲如風忙道,就怕她會立刻換人醫(yī)治。 「我沒時間聽你說話?!顾浞畔箩t(yī)藥箱道。幾乎是一瞬間,眼前人換成了柳常青。 傲如風的傷勢的確嚴重。 軍營里勉強嘗試過給他止血,可惜傷口太大,沒有縫合不能完全止住,只能死命綁緊減緩失血。 剪開繃帶,柳常青看見傷口已經(jīng)化膿腐壞,必須立刻刮去腐rou縫合,連麻醉的時間都沒有。 「我..我沒有..」面無血色的傲如風還在掙扎著說話。他是真害怕現(xiàn)在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她叫你閉嘴?!沽G嗟?。 「我沒有哭鼻子..啊?。?!」他掙扎道,但說到一半,就因刮rou的劇痛而大叫了出來。 生理反應讓傲如風不斷抽搐著,柳常青忙對著帳外大喊:「來個人壓住他!」 傲如云衝進帳篷里,狠狠按住傲如風,以便柳常青繼續(xù)。 但這可是割rou?。【退闼闹唤d,還是疼到他無意識地抖動著,到后來,喉嚨都喊啞了。 柳常青突然感到自己的左手失去控制,大力在傲如風脖子上來了個手刀,把他打暈死了過去。 知道這是守護神看不下去才出手的,柳常青在心道「沒用的。這真的太痛了,一會兒他還是會痛醒的?!?/br> 「就沒有什么辦法嗎?」她詢問 「沒有?!?/br> 直到這一刻,身為神仙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就算不是rou體凡胎,也有如此無能為力的時候。 而一旁只看見動作卻聽不到心聲的傲如云,則在心暗嘆自家姑爺治病時還真粗魯,以后受傷可千萬不能給他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