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色鳶尾

    “謝謝?！?/br>
    周聿白接過牛奶，在她身邊坐下，少年腿長，筆直修長的兩條腿有些無處施展，只能一腳踩在高腳凳上，一腳支撐在地上。

    反觀許愿，纖細的小腿都能隨意晃動。

    離得近，許愿能聞見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她抿了抿唇，握緊手中的牛奶。

    兩人都是不愛說話的主，頓時氣氛又重新安靜下來，許愿也漸漸將牛奶一滴不剩喝完，抽了張紙巾，清理了下桌上的殘渣。

    起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旁邊的男生拿著個方方正正的手機，聚精會神看著，時不時還用手指輕輕滑動。

    雙面玻璃機身，金屬邊框，精致漂亮。

    那是許愿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見智能手機，她有些被科技震撼到。

    但不過片刻，她便挪開視線。

    她想起父親被抓到的時候，手里就拿著智能手機，周警官說，當(dāng)時他死拿著手機不愿松手，別人來拿手機，他就紅著眼和人家搶，嘴里還不斷喊著“鳶鳶，鳶鳶.......”

    即使沒有看見那個場面，許愿似乎都能感受到男人的絕望與無助。

    目光定格在那個精美的智能手機上，呼吸急促起來，許愿有些絕望得張著嘴巴，紅著眼咬著嘴唇，父親會不會是為了給她送一個禮物，才......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父女兩人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抬頭望月，那天夜晚，明月高掛，清風(fēng)微熱。她憧憬得拉著父親的手，訴說著這個時代的變遷，“爸爸，現(xiàn)在是智能手機的時代了，我們班上有幾個同學(xué)都偷偷把手機帶了過來，他們經(jīng)常躲在廁所用這個看小說呢，那個手機屏幕可清晰了，屏幕還很大呢，用手在上面滑了滑的還能看新聞呢?！?/br>
    當(dāng)時父親望著明月，呆呆地笑著說，“鳶鳶......值得?！?/br>
    她抬頭眨巴眨巴眼睛問父親，“爸爸，值得什么呀？”

    父親沒告訴她，而是拿著那個木質(zhì)小狗放進她懷里，抱了抱她，“給鳶鳶的。”

    許俊生自從出了車禍之后，說話一直有些讓人理不清頭緒，許愿不能理解父親的話，但她能感受到父親對她無私的愛。

    “不會的，不會的?！彼吐暷剜?。

    她父親，善良單純，絕對不可能通過傷害別人來獲取利益。

    但同時，她又開始埋怨當(dāng)時的自己，為什么要提智能手機。

    為什么要那么貪心，想要一支智能手機。

    “為什么啊......”她啞然開口。

    為什么這么貪心。

    呼吸紊亂，心臟蜷縮在一起，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只能無聲咬唇悲哀。

    周聿白喝了口牛奶，隨意滑動手機，翻看著近期論壇帖子，看了會兒，他被一個有些奇怪的標(biāo)題吸引了進去，“為搶一部手機，男子選擇殺人，隱藏在背后的是人性喪失還是窮惹得禍，讓我們一起來關(guān)注......”

    這是死者親屬爆的料，說她一個jiejie最近懷有身孕，但最近卻慘遭殺害，殺人者只是為了搶奪她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周聿白看完皺了皺眉，他滑到最下面，修長有勁的手指噼里啪啦敲起字來，“定案了嗎？無憑無據(jù)就能斷定一個人殺人？證據(jù)呢？”

    那個爆料者回復(fù)：“快定案了哦，反正人已經(jīng)抓起來了，而且對方連請辯護律師的錢都沒有，窮人啊，就應(yīng)該待在他那個鳥不拉屎的山溝，出來禍害人間，就是底層害蟲?！?/br>
    沒過多久，那個爆料貼被莫名刪除，周聿白卻是將那個爆料者的話記在了心里。

    ——窮人真是無惡不作，他們是底層害蟲，貪婪又無情。

    窮人？

    誰甘愿貧窮嗎？

    她憑什么這么論斷人呢？

    周聿白再抬頭時，映入眼前的便是女孩蒼白虛弱的臉，眼角泛紅，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他忙放下手機，問道，“同學(xué)，怎么了？”

    面前的少女五官精致，膚色雪白，鼻子眼睛通紅一片，薄薄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讓人看不見她的情緒。

    周聿白有些愣神，剛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瞧見那小姑娘將牛奶空瓶扔進垃圾桶，隨后走出便利店。

    他看了眼垃圾桶的牛奶瓶，眉頭挑了挑，真有素質(zhì)，傷心成這樣，居然還能下意識將垃圾扔到垃圾桶。

    沒有多想，他忙將桌上的手機放進口袋，邁開長腿，追了上去。

    小姑娘心神不寧，孤身一人走回家，他有些不放心。

    夜晚九點半，暖風(fēng)拂面，燈光下，女孩的背影單薄消瘦，孤獨寂寞。

    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

    周聿白雙手插在兜里，沉默不語跟在她身后。

    少年茶褐色的頭發(fā)被燈光染得像打了一層光，漂亮得像從天而降的天使。

    路燈下，他化作少女守護天使，默默守護著她的安全。

    走到一個花園前，女孩蹲在地上，忍無可忍得哭了起來。

    聲音細細，軟軟的，像只嗚咽的小貓。

    少年心一顫，高大的身影站在路燈下，有些不知所措。

    剛想上前出聲安慰，卻聽見一陣清脆的貓叫聲傳來，隨后而來的還有一只流浪狗的嗚咽聲。

    而后，他就瞧見，一貓一狗涌到女孩面前，用頭蹭了蹭她的手腕。

    女孩也被嚇了一跳，忙抬起頭，便瞧見是一只三花貓和白色田園狗。

    瞬間，她忘記了哭泣，聲音哽咽得道，“你們......餓了嗎？我給你們買點吃的吧。你們說，我怎么這么可憐，自己都還沒有填飽肚子，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還得喂你們，我怎么這么可憐......”

    說完，女孩又開始哭泣。

    周聿白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揚起。

    這個別人眼中的小土包，倒是比他們都有趣多了。

    他回頭，打算去便利店買些吃的送給這些可憐的小家伙。

    不遠處，傳來一陣靜悄悄的腳步聲，周聿白隱在暗處，瞧見有幫穿著職中校服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得偷看著許愿。

    為首的是個痞里痞氣，剪著寸頭的男人，頭上戴著發(fā)帶，像是剛從籃球場上走下來，周聿白心里有數(shù)了，這是職中籃球隊的隊長辛由。

    “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不就是為了遇見我們嗎？”

    “就是，小由哥，你說的對?！?/br>
    “瞧著瘦骨嶙峋的好歹也是個清秀的妹子?！?/br>
    “就是就是，小由哥，你說的對?！?/br>
    周聿白眉頭緊皺，頭皮一陣發(fā)麻，雙手握緊，恰巧地上有根木枝頭，少年向前一踩，那枝條就騰空而起，他忙用手抓住了。

    “小meimei，一個人?。恳灰愀绺绾葌€酒？”

    那個叫小由哥的男生剛出聲，許愿就猛地抬起頭。

    月光下，少女烏黑清亮的杏眼瞪得圓圓的，她似乎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滯了片刻，小姑娘在四月鎮(zhèn)，從來沒有機會見過這么多兇神惡煞的妖魔鬼怪，當(dāng)即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小白狗的背，輕聲道，“小白，要不你上？”

    小白狗奶聲奶氣地叫了下，吐了吐舌頭，像只發(fā)射的火箭沖了出去，咬住那個帶頭男生的褲管，汪汪汪叫著。

    小由哥輕嗤一笑，痞里痞氣地挑了挑眉，“妹子？你以為我怕這玩意？”

    說完他低頭與那小狗對視了下，“去去，小畜生，一邊去，別打擾小爺我泡妹子?！?/br>
    小白哪敢走，兇狠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嘴里也沒松懈，使勁兒把男生的褲管往下拽。

    “不帶你這么著急的，一邊滾去?！?/br>
    說完他用腳一蹬，將那狗踢回到許愿面前。

    小白狗被一腳踢到了許愿面前，有些沮喪地趴在她腳下，可憐巴巴地吐著舌頭。

    許愿拍了拍它的頭，“辛苦了，小白?！?/br>
    說完她起身，迎著風(fēng)，雪白的小臉在月光映照下，乖巧得不像話。

    烏黑長發(fā)隨風(fēng)飄舞，竟有種山中精靈的美。

    眾人愣住了，以為這是個厲害的角兒。

    周聿白也愣住了，莫非這姑娘是個深藏不漏的？從小在少林寺長大的俠女？

    別看她細胳膊細腿的，其實能單打獨斗，干死一幫人？

    更別說她現(xiàn)在心情不好，說不定能打的這群人進醫(yī)院？

    不但周聿白心里頭有些不確定，辛由咽了咽口水，忙說道，“妹子，你出去打聽打聽小爺我的名字，看看哪個聽了小爺?shù)拿植粦Z的？跟你說，跟了小爺，這輩子吃香喝辣，不用愁的?！?/br>
    卻見許愿搖搖頭，抓了抓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細聲細語道，“不感興趣，走了，拜拜?！?/br>
    眾人：“......”

    辛由：“她是不是不把我放進眼里？”

    眾人點頭：“是......”

    “她是不是和我說拜拜？”

    眾人點頭：“是......”

    辛由：“他媽的，這姑娘還挺有禮貌！中二少女嗎？剛從神經(jīng)病醫(yī)院出來嗎？”

    辛由心里憤憤不平，忙上前攔住許愿，下巴高高昂起，不屑地看著她，“你叫什么名字？”

    許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剛才離得遠，她還能保持鎮(zhèn)定，可是此刻，這個流氓就在她面前，她嚇得忘記了呼吸。

    “你是不是覺得小爺不敢打你??？”辛由有些咬牙切齒，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呆，這么蠢的女生，“真是中二少女！滾回你的神經(jīng)病醫(yī)院吧！”

    辛由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就想要來兇的，結(jié)果還沒有起身，就感覺一陣清風(fēng)襲來，隨后他就感覺屁股被襲擊，整個人被踹得四腳朝天，在地上滾了一圈，倒在地上。

    抬頭的時候，就瞧見那個穿白色裙子的少女驚訝地看著前方。

    “誰敢踹小爺？”辛由捂著屁股回頭，就看見穿著南宜高中校服的少年背光而立，他有一頭漂亮的栗色頭發(fā)，頭發(fā)松松軟軟的，還有些微卷，高高的個子，筆直筆直的長腿，此刻正蓄勢待發(fā)，做著踢足球的動作。

    踢足球的動作？

    辛由嚇到了，忙看著周圍的兄弟們，怒斥道，“你們在干嘛？沒看見我被南宜高中的人打了嗎？一晚上被他們kill兩次，你們吞得下這口氣嗎？”

    周圍職高的人聽到了，忙湊到周聿白面前，抬頭仰望這個漂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