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言彎腰在貨架里翻了包番茄味的薯片出來，一直起身，就聽匡放沒什么情緒地說道：“我不喜歡劉橙?！?/br>
    “……”格子言忍俊不禁，“他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喜歡不喜歡，很重要嗎？”

    “直覺不喜歡?！笨锓鸥诟褡友陨砗蟆?/br>
    “什么直覺？”

    “…兄弟的直覺?！?/br>
    小賣部阿姨在看偶像劇，抬頭看了眼格子言手里的薯片，“6塊錢?！?/br>
    她找零的時候，匡放抽了兩條口香糖丟進去，“一起結?！?/br>
    阿姨翻了個白眼，“咋這慢……”

    匡放懶得搭理小賣部阿姨，他沉默了會兒，突然伸手攥住格子言胳膊，沉聲問：“你初中那會兒跟她對象差點打起來，是為了什么？”

    格子言不會無緣無故找別人麻煩，連起沖突都很少，大起大落的情緒實際上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格子言覺得那沒有必要，尤其還是為了陌生人。

    “忘了?！备褡友韵攵紱]想就說忘了，接著低頭看著匡放攥著自己的手，“有點痛?！?/br>
    匡放松了手，格子言手腕上就起了一圈淡粉色的紅痕。

    “你想想?！笨锓艅兞似谙闾侨舆M嘴里，中午日頭盛，一出小賣部，他就忍不住瞇上了眼睛。

    格子言見匡放不依不饒，雖然不明白這么刨根問題的目的是什么，還是認真地去回憶了。

    “那天中午你在教室睡覺，所以是我跟夏婭兩個人去的食堂吃飯，”格子言撕開薯片包裝袋，記憶有些模糊，他連劉橙當時的對象長什么樣都忘了，“他們好像是坐在我們旁邊那一桌，劉橙一直在哭，我跟夏婭快吃完的時候，劉橙的對象忽然伸手扇了她一耳光，接著推了劉橙一下，劉橙摔倒在我腳旁邊了，我扶她起來，她對象就繞到我面前要動手，我就跟他打起來了，總不能站著讓人打?！?/br>
    “不過……那天要不是你來幫忙，我跟夏婭可能還真的會挨揍?！备褡友源蚣鼙容^少，盡管他出手狠，但缺乏經(jīng)驗和力道，比起經(jīng)常打架的還是差了一大截。那天匡放來幫忙，又是剛睡醒，起床氣被喚醒，攻擊力成倍漲，幾下就把人給收拾了。

    匡放低著頭，聽完后，拖著語調(diào)：“這樣啊，那是你那天英雄救美咯？”

    “你不也英雄救美了？”格子言指的是匡放也算幫了劉橙一把。

    匡放扭頭看著格子言，定定地看了會兒，忽然一笑，“那是?！?/br>
    他就笑了這么一下，再想回到劉橙上，笑容就又消失了。

    .

    后邊幾天格子言就不常跟匡放一塊兒了，匡放中午和下午都要跟班里的男生在cao場上訓練籃球為兩個禮拜之后的籃球賽做準備。

    格子言頂多偶爾去送次水，那也是偶爾，不是經(jīng)常。他覺得籃球場的灰塵太大。

    籃球賽分班制，格子言他們班要跟其他班當對手，所以也經(jīng)常在籃球場上邊遇見路子陽和趙想成他們班，遇見路子陽的時候，都能遇見守在邊上的劉橙——學校不讓早戀，但偷偷戀愛搞曖昧的男生女生依舊非常多。

    到了運動會那天，格子言沒有報名的項目，就只能坐在班級的遮陽棚下邊負責一些后勤工作，給遞瓶水或者掰一支葡萄糖什么的。

    匡放只有籃球賽項目，其他的他不參與。

    “真是浪費?！毕钠е@球蹲在桌子邊上，仰頭吐槽匡放。夏汽水本名叫夏七水，但一個瘦高個兒，但夏汽水這個綽號已經(jīng)跟了他好多年了，他爸媽知道他早戀在學校追著他揍的時候，也叫他夏汽水。

    匡放趴在桌子上摁手機，沒理他。

    格子言趴在匡放旁邊睡覺，肩上蓋著件校服，他半夢半醒，沒睡熟，旁邊人在說什么他都能聽見。

    “放哥，路子陽都找對象了，你跟格子言咋從來都不找？”盧小文特好奇，因為他一直覺得，如果他能長成格子言或者是匡放那樣，那他應該就會成為整個東城情史最豐富的少年。

    “不想談，”匡放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

    “那格子言呢？”

    “你自己問?！?/br>
    盧小文搬著椅子湊攏，“我可不問，我跟格子言又不熟，而且他連周每每都沒瞧上，她可比劉橙漂亮多了，家里還有錢。”

    匡放記得周每每，上學期給格子言塞過情書。

    “你以為只要是個漂亮的格子言就能瞧上？”匡放撩起眼皮，半是諷刺半是玩笑，看得盧小文心頭莫名涼涼的。

    “開個玩笑嘛，放哥你咋還不高興了呢？”

    “我哪兒不高興？”匡放目光又變得懶散，“這么多人喜歡我兄弟，多有面子的事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語氣聽著跟平時沒什么區(qū)別，但就是怪怪的，特別像電影里陰陽怪氣自己對象下一秒就要作妖的另一半兒。

    但盧小文和夏汽水雖然都有這么個感覺，卻不敢說。

    誰敢說啊，放哥就是看著平易近人笑呵呵，但實際上呢，指不定一個不高興噼里啪啦的拳頭就下來了，陰晴不定的，最不好惹了。

    “你陰陽怪氣的對象是我？”格子言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我招你了？”

    見格子言醒了，匡放嘟囔了一句“那哪能”，他把手機相機打開，還趴在桌子上，就只換了個朝向，把相機對準一臉懵的格子言，“看鏡頭?！?/br>
    鏡頭里的少年剛睡醒，臉上在衣袖褶皺上壓出幾道紅印子，加上斜面鋪陳而下的日光，他瞧著沒冷淡了，但仍然距離感十足，好似初春掛在樹葉上還沒來得及融化的一捧雪。

    “拍什么？”格子言伸長手臂想要去夠匡放手中的手機，沒夠到，反而還被懟臉拍了。

    他沒戴眼鏡，想把眼鏡摸來帶上重新?lián)?，卻被匡放擋開手臂，“我拍視頻呢，不是拍照片?！?/br>
    夏汽水把籃球丟到食指上邊轉悠，扭著脖子去看匡放的手機，傻了眼，“這角度，還是后置，格子言的臉怎么也不帶崩一下的，老天爺?shù)降字恢拦絺z字兒咋寫？”

    不到十秒鐘的鏡頭，格子言攢足了勁兒撲過來搶手機，匡放立馬把手機收了接住格子言——他坐的是個凳子，不是椅子，沒靠背，接不住，兩人都得摔地上。雖然說后邊有個盧小文當墊背的，但匡放不是很想讓格子言跟除了自己以外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產(chǎn)生任何身體接觸。

    格子言不常運動，對于匡放來說，他渾身上下都是軟的。

    不過以前匡放沒這么覺得，再軟也是一男生。

    格子言沒費什么力氣就從匡放兜里把手機拿走了，他坐回自己位置上。

    “你給手機設密碼了？”格子言往上滑了下，沒打開，提示輸入密碼。

    匡放往桌子上一趴，“設了?！?/br>
    “多少？”

    “自己猜?！?/br>
    格子言試了試匡放的生日，失敗，6個0挺符合匡放的脾氣，但也提示密碼錯誤。

    “算了，我不看了?！备褡友园咽謾C還了回去。

    匡放順手接了，他一邊瞧著格子言，沒看屏幕，也一邊準備輸入了密碼，“930，101?！?/br>
    “玩去吧，公主。”

    格子言再次拿到了匡放的手機。

    左右劃了兩下屏幕，格子言卻沒點進圖庫，他莫名覺得剛剛的匡放怪怪的，930是匡放的生日，101……是自己的？

    用別人的生日當做密碼其實挺奇怪的，格子言不會這么做，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這么做，光格子言知道的，趙想成用的是年級主任老李的生日，夏婭用的則是她媽和繼父的結婚紀念日，與他們對比，匡放都顯得不那么奇怪了。

    可格子言還知道，匡放的邊界感只會比自己強，不會比自己弱，非常典型的外熱內(nèi)冷。

    “放哥放哥?。。?！”夏婭撕心裂肺的喊叫從不遠處傳來，她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從水箱里擰開瓶水咕嚕嚕灌了半瓶下肚，叉著腰，“李浩把腳崴了，你去把他的項目替一下唄，拿到名次算你的?！?/br>
    匡放翹著二郎腿，“我會跳高？”

    夏婭繞過來，“別臭屁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能跳李浩兩個高?！?/br>
    匡放被夏婭拽離了凳子，匡放順手就把格子言也拎了起來拖著，“公主也去?！?/br>
    跳高的比賽場地已經(jīng)準備就位，夏婭把從李浩身上剝下來的號碼牌小背心從匡放頭上戴下去，“帥帥帥，跳高的一等獎積分是三十個呢，放哥加油?！?/br>
    匡放被曬得瞇眼睛，他雙手插在外套的兜里，臉上沒有其他參賽者的緊張和焦慮，“一等獎哪那么容易?！?/br>
    夏婭：“現(xiàn)在的最高記錄是一米五，放哥你爭取跳個一米七左右，就穩(wěn)了。”

    匡放：“你跳一個試試?！?/br>
    夏婭在一旁求神拜佛，她集體榮譽感還是夠強的，從打架的態(tài)度中也能看出來她的勝負欲也極強。

    匡放瞥了眼旁邊的格子言，對方在看前面的人跳高，看得很認真。

    “格子言，”匡放撞了撞格子言的肩膀，讓對方看自己，“你覺得我能跳多高？”

    前邊一個同學落在墊子上，有個男生高喊：“一米四！”

    但格子言還是想看看上邊的刻度具體是怎么劃分的，他從兜里拿出眼鏡，撥開鏡架，準備戴上的時候，匡放從他手里奪走眼鏡，“隨便說一個，我都能跳?！?/br>
    格子言想到剛剛夏婭說的，在一米七的基礎上加了10厘米，“180？”

    他回答完后，匡放將眼鏡戴到格子言鼻梁上，鏡架往上推了推，語氣說得就好像是去跳著玩兒似的，“那就180?！?/br>
    第23章

    負責跳高項目的老師看著名冊上被劃掉的李浩, 后面新增的“匡放”，他朝左右各看兩眼，“245, 匡放, 準備。”

    附中的地界是廣的，實際圈子不怎么大, 尤其是學校這一畝三分地, 誰誰班上的誰誰早戀被發(fā)現(xiàn)請家長都能在幾天之內(nèi)傳遍整所校園。

    匡放也算是個風云人物, 平時稍微八卦點或者顏控點, 怎么也聽說過他的名字。

    從體育老師口中聽見熟悉的名字, 圍觀的學生齊刷刷的轉了幾遍頭去找人。

    結果先看見的是格子言，因為格子言舉著把遮陽傘特顯眼，但怕?lián)踔筮吶说囊暰€, 他坐在一個塑料凳子上，比裁判還像裁判。

    匡放就在他旁邊不遠處的起點處, 在熱身。

    夏婭跳起來瘋狂喊叫，“放哥加油放哥加油, 一米八一米八一米八?。。　?/br>
    “公主，你也給放哥加加油啊。”夏婭低下頭, 拍拍格子言的遮陽傘。

    格子言將傘揚起來, 鏡片反光, 他一時都看不清匡放的位置, 最后視野里出現(xiàn)兩條比旁邊人長、比旁邊人直的腿。

    “放哥加油?！彼莻€方向說了句。

    匡放不知道聽沒聽見，但朝這邊看了眼，夏婭立刻朝他興奮地揮手。

    旁邊體育老師拿著哨子, “準備了?！?/br>
    哨聲響起，匡放如離弦的箭羽般沖出去, 他速度于他自己而言并不是十分快，算是悠閑，離桿還有三分之二路程的時候他才加速。

    到起跳點，他拼盡全力縱身一躍，圍觀的眾人甚至沒看清他在半空中是怎么換了姿勢的，只覺得他輕盈地飛了起來，靈活柔韌的身體彎曲成一道流暢的弧度，等他重重地摔落在墊子上后，那看起來遙不可及的桿紋絲不動地還掛在上頭。

    倒在墊子上的匡放紋絲不動。

    “180！還可以跳兩次，三次成績?nèi)∽罡?！”老師記下匡放第一次的成績后，墊子上的少年才坐起來。

    匡放雙手撐在身后，眉宇間氣息不馴，“目前最高成績多少？”

    老師看了眼手里的本兒，“…180?！?/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