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聽見這句,綠羅抬步上前,雙手抬起,將面前這個如今很少脆弱,已經(jīng)能夠獨當一面的小姐攬進懷中。 夫人也離開好些年了。 沒等綠羅開口安慰,耳邊再次響起細軟女聲,陳在溪的聲音聽起來悶悶地:“雖然,她也不喜歡我的?!?/br> 但總歸是,是她的親人。 總歸是好過現(xiàn)在的。 說起夫人啊,綠羅嘆氣,夫人死后,小姐這些年的變化有多大,她是看在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和她一同長大的小女孩已經(jīng)出落成窈窕淑女,不再是那個拉著她玩泥巴,在府上奔跑跳動,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女孩了。 綠羅怎么也想不到,那樣淘氣俏皮的小姐,幾年過去以后,會變得這樣穩(wěn)重。 她也不懂什么,幫不上小姐忙,只能輕聲安慰:“夫人沒有不喜歡你——” 還沒說完,話已經(jīng)被陳在溪接了過去:“嗯,母親沒有不喜歡我,只是也沒有喜歡我。” “……”綠羅嘆口氣,抱著陳在溪,輕撫著她背不在說話。 陳在溪感受著這溫柔的力道,忽而想到,她其實已經(jīng)有很久沒這般委屈過了。這一刻,情緒籠罩住她,只要一靜下心。 便是宋晚云的說話的樣子,表哥漠然的神色,以及那些鄙夷的目光,最后交織而成的一句是—— 不堪入目。 委屈嗎?真的是委屈的。 明明都是這樣穿,自先皇逝世,到了本朝,漢文帝接政,廢了很多陳舊的禮數(shù)?,F(xiàn)如今出府看看,天氣這般熱,街上人都是露手腕和脖子的。 那香紗做好的衣服就恰巧是這幾天被送過來,幾位表jiejie們又恰巧在今日齊齊換了衣裳,宋晚云忽而這樣“好心”地替她介紹……這一刻,那些細枝末節(jié)全部串了起來。 真是又一個教訓。 想到這,方才那不經(jīng)意一瞥的臉再次浮現(xiàn)而出,那人的眸子中沒什么表情,眉眼是極其冷漠—— 對表哥的好奇已幾乎消散,陳在溪嘆氣,“對了綠羅,表哥今年幾何?” “不到而立之年?”綠羅有些不確定,沒什么底氣地回:“之前像是聽小丫鬟說過一次,小姐你問這個干什么?” 陳在溪恍然大悟,感嘆:“看著挺年少,原來是個古板的老家伙啊,那就正常了?!?/br> 相比于陳在溪的直率,綠羅要委婉許多,附和句:“這位世子爺好像是有些老成?!?/br> “綠羅,”陳在溪感嘆完,悶聲說:“回頭你還是拿銀子去打聽一下,把這個老…把表哥的習慣打聽好,還有府上的一些規(guī)矩啊,都去問問。” 頓了下,她又補充:“我們,我們總是要在他手底下討要生活的,不能在觸霉頭?!?/br> 宋國公爺前些年因病去世,二老爺和三老爺只知玩樂不管事,只能由老夫人代管。宋知禮是國公爺唯一的兒子,國公府家大,遲早要交給他。 “小姐,我都明白?!本G羅算了算手上銀兩:“只是帶過來的銀子見底,夏日炎炎,用冰時總需要打點下人才有份……” “沒事的,你都拿去,冰也可以不用?!标愒谙UQ郏骸拔颐髟缇蛯懶沤o家里,家里都懼著國公府,現(xiàn)如今找新夫人要銀子,她不敢不給。” 商量完,陳在溪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綠羅一起走出院子。 日麗風和,頭頂烈陽,來回兩趟后,熱意密不透風,陳在溪沒什么精神地擦擦汗。本就正熱的日子,她又裹著里三層外三層,這會兒悶到連頭都變昏沉。 終于又到正廳。 女人抬眼,瞧見熟悉的院子后,松口氣。 透過大開著的門,正廳里,坐在主位的老夫人含笑,很是愉悅地說了句什么。表哥……不知為何又想到他,男人側對著門,看不清神色。 屋內(nèi)應是一派其樂的氛圍,因為他們都是一家人啊。 呼,陳在溪理了理思緒,抬腳欲打算進屋。 下一瞬,跟在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忽朝這邊走來,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食盒。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人,陳在溪忽而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來人已走到跟前。 李嬤嬤的聲音很客氣,客氣之間,夾雜幾絲不容置疑地強硬:“溪姑娘,老夫人說今日累到你了,提前給你盛出來了些菜,你且?guī)Щ卦鹤勇谩!?/br> “是嗎?” 陳在溪有些無力地回答,隔得近,她能聽見屋內(nèi)一派和睦,不知是誰笑了聲,聽在耳邊,有些刺耳。 李嬤嬤語調(diào)夸張:“溪姑娘來得晚,現(xiàn)如今桌上都是些剩菜了,還是老夫人想得周到,特意讓小廝給你盛出來。” 好話都讓她說了,陳在溪只能笑,點點頭把食盒接過。 “老夫人真是一片苦心,那便請嬤嬤幫我謝過老夫人,也麻煩嬤嬤您了?!?/br> “都是我應該的?!崩顙邒呖粗绱酥さ年愒谙?,終于滿意地笑了。 隨后轉(zhuǎn)身,重新回到屋內(nèi)。 于是才剛剛走到門前的陳在溪提著食盒微愣。 啊,只能又回去了。 轉(zhuǎn)身以前,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回屋內(nèi),方才側著身的男人不知為何動了下,陳在溪剛打算收回目光。 卻已經(jīng)撞進男人眼眸。 屋內(nèi)大明,光亮落在他臉上,表哥神情漠然,眼底沉郁,讓人看不真切。 陳在溪很少見氣勢這樣強盛的人,心一驚,連忙低下了頭避開,隨即轉(zhuǎn)身,提著食盒只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