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57節(jié)
還是一顆心就要跳出來。 早在昨個夜里,綠竹就去找過謝如聞,她猜到了謝如聞是要離開,雖然她并不知道是因何緣由,想要去勸上幾句。 又知謝如聞向來很有自己的主意,只好求謝如聞帶著她一起走,景山畢竟是個男子,只能護十五娘安好,卻不能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她不放心,要和謝如聞一起。 謝如聞并不知前路如何,她只是讓景山帶著她去找她的親人,想要記起之前發(fā)生的事,帶上綠竹并不方便。 她未應(yīng)下。 只讓綠竹幫她取謝玄燁身上的那只墨色荷包,交給景山。 在她離開之前,還給了綠竹和紅梅另一盒安神香。此時,正在屋里點燃著,她的本意是讓綠竹紅梅用安神香自保。 安神香里的迷藥藥量極大,足夠她們兩個昏睡至第二日午時了。 紅梅在謝如聞離開后,就打算點上安神香把自己給迷暈,被綠竹制止了,她神色認(rèn)真對紅梅道:“我不用安神香,你若要昏迷,可去寢居里,聞一會兒公子用的罷?!彼寻采裣銖募t梅手中拿過,緊緊握在手中。 紅梅已看出她要做什么,急切道:“你不要命了?咱們兩個都是公子從謝氏家生子中挑選出來侍奉十五娘的,如今十五娘離開了,已是少不了責(zé)罰?!?/br> “你若再幫著十五娘,公子不會留你的?!?/br> 綠竹不理,只神色凝重道:“左右都是罰,反正十五娘已經(jīng)離開了,罰的重些輕些無所謂?!本G竹倔性上來,紅梅也勸不動。 她本想去屋內(nèi)聞一會兒謝玄燁榻邊的安神香的,可想了想,還是陪著綠竹一起,待屋內(nèi)的安神香燃完,又給他們家公子點上了一盤。 東邊朝陽鉆出群山,逐漸浮現(xiàn),帶來燦紅的朝霞,日光微亮,房檐下落了層層白霜,屋內(nèi)的安神香還在一點一點燃著。 今日立冬,天氣格外冷寒,綠竹在小廚房里煎著苦澀的藥,咕嘟咕嘟冒出的白霧飄散在院中。 至辰時,浮生又來了上弦院,他剛走至院中就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先是去小廚房里問綠竹:“十五娘整日待在屋內(nèi),怎還染了風(fēng)寒?” 綠竹看了他一眼:“許是昨個沐浴時凈室里的碳燃的不旺,才會著了涼?!本G竹輕嘆:“現(xiàn)在還高熱著呢,公子擔(dān)心壞了。” 浮生往屋里看了眼,十五娘生病了,公子每回都擔(dān)心到不行,比他自己病了上心的多,浮生本是尋他家公子有話要說,又給咽了回去。 綠竹看出來了,也不問他,只道:“今日立了冬,也不知山中還有菇子沒,十五娘身子不適時,只用得下菇子湯。” 浮生聞言直接道:“我去山上找找,沒準(zhǔn)能找到幾只呢,綠竹jiejie,你快給十五娘煎藥罷?!?/br> 綠竹對他點頭。 浮生再次出了上弦院,剛一出門就碰到了無念,無念問他:“公子呢?”浮生隨口道:“離午時還有些時候,先不急著對公子說,你跟我去山中,給十五娘尋些菇子煲湯喝?!?/br> 無念往上弦院里看了眼,跟著浮生一道往山上去。 待兩人頂著霜霧,在干枯的草木間尋了十來只菇子后,無念心中越發(fā)覺得不對,問浮生:“你說你卯時來的時候,公子就在十五娘這?” 浮生隨口‘昂’了聲,兩顆眼珠子睜得大大的,在草叢里尋菇子,聽無念又道:“這都近三個時辰了,十五娘的高熱怎么也該退了,若是不退,公子不該吩咐去請?zhí)t(yī)來嗎?” 浮生不甚在意:“許是退了,公子不放心,就一直守著唄,咱們在公子身邊這么久了,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br> “再說了,滿月院里不是有暗衛(wèi)在守著嗎?只要十五娘換了香爐里的香,暗衛(wèi)立時就會給換回來,公子還能被十五娘給迷暈了不成。” 浮生說的隨意,無念也不再吭。 謝如聞之所以選擇對謝玄燁的第二人格用藥,不止是因著她體內(nèi)的情藥需要解藥,也是因為景山被盯得緊。 他每回外出,都被人跟蹤。 迷藥的事怕是已被發(fā)現(xiàn)。 她不好在滿月院里對他用藥,而且,她知道謝玄燁心思深沉,她也總不能在他面前真正的淡然自若。 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 而謝玄燁的第二人格不一樣,關(guān)于迷藥的事,他只當(dāng)謝如聞又不安生,想要對謝玄燁做些什么,他并不在意。 而且,他有欲.念,不似謝玄燁那般沉著冷靜,一個人只要有了欲.念,總歸不會那般清醒。 無念和浮生采了一小籃的菇子回到上弦院時,綠竹又在小廚房里煲湯,浮生給她送過去,無念站在院中,在外面喚道:“公子,屬下有事要——” 他話還未落,紅梅從屋內(nèi)走出,抬手給他做了個‘噓’的手勢,隨后輕輕走出來,瞪了無念一眼:“十五娘剛退了熱睡下,你這么大的嗓門,是想挨公子的罵?” 無念:“……我有事要跟公子稟告。” 紅梅:“你且先出去等著,等下十五娘睡踏實了,公子自然就出來了。”紅梅說完,不再理他,徑直去了小廚房里幫綠竹。 無念和浮生走出上弦院,越發(fā)覺得不對,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浮生道:“你在這里等著公子,我去找下景山?!?/br> 屋內(nèi)沙漏上的時辰一點一點在走,已近午時,小幾上燃著的安神香只剩下拇指那般長短,無念去尋景山的半個時辰后。 綠竹紅梅雙雙跪在院中青石板上,垂眸不語。 謝玄燁長身玉立站在院中枯枝殘葉的古槐樹下,冬日冷寒,他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中衣,神色暗沉,如墜冰窟,嗓音卻平靜的可怕,問:“幾個時辰了?” 紅梅結(jié)結(jié)巴巴打著顫:“已有,有七個時辰了。”她太怕了,急忙將謝如聞留下的書信抬手遞給謝玄燁。 謝玄燁垂眸看了一眼,并未去接書信,神色間是無念浮生都看不懂的情緒,嗓音依舊平靜如被冰霜凍住的湖面,對無念道:“去找,調(diào)動所有暗衛(wèi),前往北朝的路一條都不能放過?!?/br> 無念:“是?!?/br> —— 至酉時,天色已暗下,謝如聞和景山在一處空曠的溪流邊用了些吃食,待休息上一會兒后,杜俍趕來了一輛馬車。 白日里,日光很盛,雖是冬日卻不覺冷寒,為了盡快趕往云安郡,謝如聞是和景山一道騎馬趕路的,此時夜色暗下,景山知她怕冷。 準(zhǔn)備了馬車。 謝如聞進了馬車后,杜俍對景山道:“我們只能送到這里了,景山,你帶著她走,我們的人把守在這條路上,給你們拖延時間?!?/br> 景山深深的看了杜俍一眼,對他點頭,隨后‘駕’的一聲,趕著馬車離開了。 夜色已暗下,謝如聞很安靜的坐在馬車?yán)?,白日她和景山騎馬時已看遍了沿途風(fēng)景,她雖學(xué)過幾回騎射。 卻從未如此縱馬奔騰過。 她向來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本是心情不大好,因著騎馬趕路,整個人心間的陰郁散了大半,她在心里想。 這應(yīng)該只是開始吧。 日后,她會見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廣闊的天地,也會做更多從前不曾做過的事,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充實。 而且,今日騎馬的時候,她恍惚間記起了些事情。 是一個男人。 身量特別高大,而且很健碩,她騎在一匹白色的小馬上,那男人扯著她的韁繩,在教她學(xué)騎術(shù)。 他的嗓音雖粗獷卻溫柔,對她說著:“待凝凝學(xué)會騎射,爹爹就帶你去山上狩獵,”他說著,壓低了聲:“可不能被你阿娘聽到。” 她腦海中恍惚間只閃過這樣一個畫面,甚至連那男人的臉都未看清,因著白日里一直在騎馬趕路,她也未來得及問景山。 此時,夜色暗沉,景山的馬車趕的沒有那么快,謝如聞往車門前挪了挪,問景山:“既然咱們都已經(jīng)出來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一些事了?” 景山聞言,回身看了她一眼,只給她比劃:趕了這么久的路,你先睡會兒罷,待到了云安郡坐上船,再說。 謝如聞確實是困了,也很累。自昨日夜里他們就在趕路,一直未停,她冬日里本就不愛動彈,這會兒渾身都很疲倦。 她不再問,回到車廂內(nèi),躺在矮榻上,闔上眼眸,片刻便睡著了。 —— 景山好似永遠不會累,如當(dāng)初在攬月苑里挖地道一樣,他可以沒日沒夜的挖,如今,又沒日沒夜的趕路。 第四日夜里的時候,已到了南北朝交界的云安郡,再往前走,就要進韓城,自韓城坐船北渡至北朝的漢陽郡。 只要能上了船,進入了北朝地界,謝玄燁的暗衛(wèi)以及羽林軍,便都不能再追趕。 景山敲響車廂木門,對謝如聞比劃道:要進城了。 謝如聞對他應(yīng)了聲,隨后從包袱里取出通關(guān)文牒遞給他。這份通關(guān)文牒是她臨摹了謝玄燁的字跡。 又偷了他的官印。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守城門的官兵上前攔住,先是看了眼景山臉上的虎面,隨后又看了眼馬車,語氣略有些不善:“通關(guān)文牒?!?/br> 景山神色淡漠的遞給他。 守門官兵在看到通關(guān)文牒上的官印是謝氏一族官至太傅的印章時,神色立時變了,看向景山的神色也有些意味不明。 本欲要查看馬車,猶豫片刻,直接放了行。 馬車過了韓城城門,謝如聞和景山心里都松了口氣,剛行出有五六丈遠,聽得馬蹄聲滾滾,從馬車旁呼呼而過。 景山耳力極好,聽到馬上之人對守門官兵道:“刺史大人有令,見到這畫像上的人,立時攔下。” 他將畫像遞過來,守門官兵來回看了又看,只對馬背之上的人道:“將軍,未曾見過這兩人進城?!?/br> 馬上的將軍應(yīng)了聲:“守仔細了?!?/br> 景山聞言已‘駕’的一聲,趕著馬車消失在長街。 馬上的將軍掉轉(zhuǎn)馬頭,雙腿夾住馬腹就要離開,卻又回身道:“他們的通關(guān)文牒上,是太傅大人的官印,瞧仔細了?!?/br> 適才那官兵愣了愣,急忙上前,急的結(jié)巴道:“將,將軍,馬,馬車——”他抬手指著適才景山和謝如聞馬車離開的方向。 景山將馬車趕至柳月街上的長??蜅#n城因是兩國交界,在此路過的生意人頗多,長??蜅@锶寺暦蟹?。 景山自出攬月苑后一直戴著虎面,謝如聞在馬車?yán)锎骱冕∶毕铝塑?,從包袱里取出五六顆金豆子遞給景山,問他:“這些夠住宿和用飯嗎?”她出來的時候,帶了很多金豆子。 景山對她點頭。 待要了房間后,點了幾樣小菜讓小二給送到屋里去。 這些日子馬不停蹄的趕路,謝如聞很疲倦,剛拿起勺子準(zhǔn)備用口熱粥,樓下傳來剛勁有力的嗓音:“官府查人,掌柜的,讓你這里所有的人都出來。” 往日里,長福客棧最是平靜,這里多是南北朝來往的商客,給官府的人送夠了寶貝,官府極少會查這些人。 掌柜的本欲上前說上幾句,可他一眼就瞧見了這些官兵后立著的那位。 頓時不敢言語了。 潁川鐘氏的二郎君鐘瞻一襲錦衣華服立于長福客棧門前,神色微沉,指腹時不時撫動腰間玉佩,對掌柜的道:“還不快去做。” 關(guān)于這件差事,他也是受人之托。尤其是看到畫像上的女子面容時,他更是懵了好大一會兒,他與謝玄燁年少時便相識。 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可他來信,卻是讓他幫他攔下一個人,還在信中言,必須萬無一失,只用他鐘氏的暗衛(wèi)不夠,還須動用兵力。 他看著那女子的畫像笑了笑,他這是被委以重任,來攔嫂嫂了。 想到這里,鐘瞻神色溫和了幾分,若大張旗鼓的讓人都下來,嚇著嫂嫂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