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嵐臉頰微紅，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王叔又說：“不過，你也要對他有信心，我認(rèn)識他這么多年，他可從來沒帶女孩到我這里來過，我以前一直說，你把女朋友帶來給我瞧瞧，他這是第一次，所以，我還以為你是他女朋友呢。”

    關(guān)嵐怔了怔，從沒帶過？那王叔也沒見過鐘曉雯了？

    王叔推了推秦朗：“對吧？你是不是沒帶人來過？”

    秦朗不可置否地白了他一眼，岔開了話題，“王叔，你不會就燒了這一個菜吧？沒其他菜嗎？”

    “誰叫你不提前打招呼的。”王叔哼哼了著雞湯在燉著呢，雞rou還要一會兒才爛，一會兒我再去炒個莧菜蠶豆瓣，這個時候的蠶豆瓣真的很嫩，好吃得很……”

    秦朗修長的手指十分靈活地剝著龍蝦殼，掰開龍蝦的腦袋，吸溜著蝦黃，夸贊道，“這個月份龍蝦就有那么多黃了，王叔，你從哪里買的菜，真的不錯。”

    王叔得意地笑了一笑，“這魚和蝦子都是我一大清早去河邊釣來的，當(dāng)然鮮美……”

    秦朗咂了咂嘴，點了點頭贊道：“難怪呢。”

    王叔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小小的咪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對秦朗說：“你說這拆遷什么時候開始，有消息嗎？”

    秦朗蹙眉，筷子微停，想了一想，說：“快了吧?！?/br>
    王叔“哦”一聲，又慢慢地喝了一口酒，長嘆了一口氣。

    秦朗又吃了幾個螺螄，拿起餐巾紙仔仔細(xì)細(xì)地擦拭著手指上的油漬，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您老也別老是犯愁，不管怎么樣改造，這個公園是有年代的，也算是個文物，都會保留的，到時候總有您生活的一席之地?！?/br>
    王叔點了點頭，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園子是明朝大官的園子，不會隨便拆除，只是……’他說著嘆了口氣，站起身：“我想去看看雞湯燉得真么樣了，別給燒干了，你們先吃著?！?/br>
    等王叔進(jìn)了廚房，關(guān)嵐才問道：“王叔平時就住在這里嗎？他下了班也不回家？”

    秦朗搖了搖頭，“他沒有家?！?/br>
    “嗯？”關(guān)嵐蹙眉，“不是說他是園林局派來當(dāng)園長的嗎？怎么會沒有家呢？他沒有老婆孩子嗎？而且……他那樣年紀(jì)，應(yīng)該還是會享受過福利分房吧？”看王叔的樣子也六十多，快七十歲了，就算是沒有老婆，一般也會有孩子的。

    “王叔的愛人很早就去世了，他沒再婚，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供他讀大學(xué)，后來兒子工作了，要結(jié)婚，他把原來單位分的房子過戶給了兒子，誰知道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爹，把他趕了出來，他沒地方去，向園林局申請在這里看園子，單位領(lǐng)導(dǎo)看他可憐，又是老職工了，就讓他在這里住著，這一住就住了這么些年，馬上要舊城改造，這園子該怎么辦也現(xiàn)在沒說法，按照以前出過的方案，這里也是要拆遷的，如果真的拆遷，他又不算是這里的住戶，沒有補(bǔ)償，王叔就真的沒地方住了……”秦朗說著嘆了口氣，凝神看著那一棵香樟樹默默地想著什么。

    “那也挺可憐的啊……”關(guān)嵐嘆息。

    這一段時間她對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有了不少領(lǐng)悟，

    此時五月的陽光熱烈如醇酒，清冽透明，片片灑落在碧綠的樹葉上，倏顯倏隱，微風(fēng)吹過了樹梢，葉子嘩啦啦颯然作響，驚起了一只駐足的灰喜鵲，撲棱棱地從樹梢上掠過。

    關(guān)嵐默默地嚼著嘴里的花生米，又仔細(xì)地打量著這院子，布局精巧，建筑物的線條流暢干凈，既有江南水鄉(xiāng)建筑的韻味，又有現(xiàn)代建筑的簡約。

    她看著看著，心中猛然一動，公司有人傳說秦朗對中式建筑有偏好，還傳說他曾經(jīng)狂傲地放言過，國內(nèi)除了古典建筑和民國建筑，其他的現(xiàn)代建筑師都是狗屁不通。

    白墻上晃動著樹影，輕輕搖曳，格柵窗戶鑲嵌著淺白色玻璃，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糊了層窗紙，屋內(nèi)燈影隱約，風(fēng)吹打著門上的竹簾，啪啪作響，一只虎皮貓不知道從哪里溜了過來，無聲無息地在他們的腳旁轉(zhuǎn)悠著，一雙碧綠的妙目正炯炯有神地盯著桌上的吃剩的那盆紅燒魚。

    “秦朗？”她突然醒悟，問。

    “嗯？”秦朗回眸深看她。

    “你之所以愿意做這個項目的投標(biāo)，也是因為與王叔有關(guān)吧？”她頓了一頓，“或許說是與王叔這樣的人有關(guān)，就像你總是問我，建筑的本質(zhì)是什么？那么在你的心目中，建筑的本質(zhì)應(yīng)該是讓居者有其屋？”

    第30章

    關(guān)嵐被自己的突然而至的想法所激勵，見秦朗沒有反對，她大著膽子繼續(xù)說道：“秦朗，我一直覺得很疑惑，為什么你會同意參加這個投標(biāo)方案的選拔，你明明知道這種選拔貓膩很多，也知道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不是因為誰的方案好誰就能夠選上，我們公司從來沒有參加過政府項目的投標(biāo)，因為宋總認(rèn)為我們這種民營背景的設(shè)計公司，很難中標(biāo)，你之所以能來我們公司又能夠同意投標(biāo)，一定是為了像王叔這樣的人，我說的對嗎？”

    她說完，晶晶亮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秦朗，她相信秦朗還是以前她所認(rèn)識的秦朗，有理想有抱負(fù)，也有悲憫之心。

    對嗎？秦朗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你想多了。”

    關(guān)嵐：“欸？”她倏然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難道她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