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 第162節(jié)
“我見猶憐?!彼届o道,“那孽子眼光倒是不錯?!?/br> 她的衣裙之上,沾滿了金色的神血,滴落在地面上,于是被剪成奇形怪狀的花草開始迅速燃燒,地面青磚在火焰中炙烤,轉(zhuǎn)瞬間化作齏粉。 天君招了招手。 慕容灼似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綁住,須臾間扯到了天君面前,懸在空中。 天君抬起食指,點在慕容灼眉心。 “靈犀契?!碧炀匝宰哉Z道,“不錯,省了很多事。” 她看著慕容灼,憐愛道:“好漂亮的孩子,怎么偏偏嫁給了我那孽子?!?/br> 【作者有話說】 還差一點才能收尾,所以還需要一章,明晚或后天更新完結(jié)這個番外,鞠躬。 第135章 137鳳臺曲(完) ◎......◎ 慕容灼已經(jīng)無法開口。 她嬌艷的面容蒼白如紙, 眼底布滿恐懼。 天君負著手,靜靜欣賞著面前這張驚惶的美麗面孔,唇角始終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血珠從她的裙間滾落, 源源不斷滴落在地面上, 于是火勢越來越大,無邊熱浪洶涌而起,繞開了天君,也繞開了懸在空中的慕容灼, 仿佛一條蜿蜒的火河, 轉(zhuǎn)瞬間便將這處院落吞沒,朝著遠處蔓延而去。 慕容灼忽然拼命掙扎起來。 在天君面前,她掙扎的力道就像蚍蜉撼樹,毫無意義。然而天君看向她:“怎么?” 伴隨著天君話音出口, 慕容灼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另一種恐懼壓倒了她對天君的恐懼,迫使她叫出聲:“火,火要燒出去了!” 天君了然地揚起眉梢, 卻未曾應(yīng)聲。 明亮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燒, 慕容灼窮盡目力也看不到火河的盡頭, 她終于驚聲叫起來:“快救火?。』饡拥缴较?!” 為了遠避人煙,少君與慕容灼、儲君離開皇城后,始終挑選僻遠之地落腳,最后一次擇定某座山林深處并長居至今。 山林中草木豐茂, 一旦著火,整座山都將被烈焰吞沒。 更要命的是,山腳下便有一座大城。倘若山林起火, 山下城池必然難以幸免。 慕容灼與少君成婚幾十載, 自然知道鳳凰離火是何等威勢, 凡人縱然窮盡手段也無法撲滅。 更遑論這是天君燃起的離火。 慕容灼幾乎不敢想象火勢失控的后果。 然而天君居然在笑。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注視著慕容灼的面容,用一種堪稱憐愛的語氣說道:“真是個多情的孩子啊。” 慕容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顫聲道:“會死很多人的!” 天君靜靜看著她,眼底笑意盈盈,仿佛看著一只焦急撲蝶的小貓。 她分明一句話也沒有說,意思卻再明白不過了。 ——那又如何? 慕容灼自幼長于深宮,她身上有天真爛漫的一面,卻絕不愚蠢。 看見天君眼底盈盈的笑意那一刻,她從未如此深刻地明白少師與儲君對天君的忌憚抗拒所從何來。 她眼底有笑,笑意卻并不真實。 笑意之下,是一種極致的漠然。 在死亡面前,這種漠然甚至比喜悅還要可怕。 于是慕容灼心底升起了一片更深重的陰影。 那片陰影仍然名為恐懼,卻不是對天君的恐懼,而是來自于另一個突如其來的猜測。 天君要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無非就是用她來制衡少君,或者說威脅少君。 神祇一念可動天地,眨眼間便可來去萬里。 那為什么天君出現(xiàn)在這里,并未立刻帶走她,反而不急不緩留在此處? 慕容灼眼睫微垂,注意到天君衣裙間金色的神血仍然不住滴落,心念微動,意識到天君此刻的情形怕是非常不好。 那天君就更不該在此處虛耗時間。 除非天君離去與否,并不重要。 慕容灼得出了結(jié)論。 ——天君頹勢已顯,無力回天,來到這里就是要用慕容灼作為籌碼,爭得一點扭轉(zhuǎn)局勢的希望。 以天君的地位,倘若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何須親自前來。 而她只要來到這里,目的便已經(jīng)達到了。 慕容灼長睫劇烈顫抖,閉上雙眼。 她知道少師一定有手段探知她的行動,就連深夜中慕容灼和衣坐起,他都能及時趕回來,更遑論此刻天君長驅(qū)直入,已經(jīng)將她握在了掌心。 “少師呢?!蹦饺葑坪鋈槐犻_眼。 她看向天君,勉力壓住微顫的尾音:“少師在哪里?” 天君笑起來。 少君和儲君都不大吝惜展現(xiàn)自己的笑容,天君也是如此。但慕容灼在她的笑容之下看不到任何情緒,仿佛只是依循過往的習(xí)慣,露出一個笑來。 “那孽子現(xiàn)在應(yīng)當還活著,不過他既然牽掛著你,未必能活太久?!?/br> 這句話并沒有什么用,因為靈犀契沒有斷開,少君當然還活著。 但從天君意味深長的語氣來看,少君此刻的處境應(yīng)該不會太好。 天君看著慕容灼竭力鎮(zhèn)定的神情,笑意微斂。 她的神力如水般飛快地流逝,隨著汨汨流淌的神血一并消失。這等重創(chuàng)當然不是那兩個孽障能夠做到的,而是在她奪得這具身體時,另一半自己留下的沉疴舊傷,又在這些時日仙界的變故中再次催化,故而讓她落到了如今這步田地。 倘若不是她險險勝出,那么這具神體乃至神魂,都會一同毀滅殆盡。 天君的心情變得不太好。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很不喜歡另一半的自己。 可惜的是,子女也好、枕邊人也好、仙界無數(shù)臣僚也好,都更認同對方的理念。 此刻那雙孽障怕是還困在自己留下的陣法之中。 那孽子必然能感應(yīng)到他妻子的處境,道心散亂之下,未必能活著離開。 天君漠然想著:若是他們死了,仙界一片混亂,正是自己的生機所在;若是他們未死,自己仍有遮蔽他們耳目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灼身上,眉梢微揚。 那雙孽障身為她的兒女,卻既多情又仁慈,怎堪執(zhí)掌仙界,垂范世間。 或許是因為他們由另一半的自己教養(yǎng)而成,所以將那些毫無價值的品質(zhì)全然繼承下來的緣故? 天君的眉梢挑起又落下。 她伸出手,摘下了慕容灼頸間的一枚吊墜。 那枚吊墜在她的手心閃爍著動人的光彩,慢慢開始變幻形狀,最終化作了一片金紅的羽毛。 羽毛末端朱紅一點,煞是好看,又無比奇異。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天君愉快道,“這是鳳凰原身心口正中的那片羽毛,是鳳凰結(jié)侶時交付出去的珍貴之物——因為拔下時,這片羽毛的末端,往往沾染著鳳凰的心頭血,因此凝聚有極強的力量?!?/br> “不過我將他們困在那里,可不只是為了這片羽毛。” 天君抬起手,點上慕容灼眉心。 “別動?!碧炀郎芈曅Φ?,“亂動會死的?!?/br> 無與倫比的劇痛席卷了慕容灼。 她的神魂仿佛被一把利刃硬生生劈開,一雙眼睛居高臨下,審視著她的神魂。 慕容灼忽然發(fā)出一聲極為尖銳的慘呼。 天君平靜道:“安分些,我說過,會死的。” ——就在慕容灼試圖掙扎避開神魂束縛的那一刻,一種難以描摹的痛苦席卷了她的神魂,甚至勝過原先的痛苦千百倍。 話雖如此,天君卻并未直接動用神力鎮(zhèn)壓。 慕容灼明白,那是因為自己所受的每一分痛苦,少師都能察覺,并且擾亂他的心神。 她攥緊雙手,短暫權(quán)衡,顫聲道:“住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br> 天君聞言居然住了手。 “那孽子倒還真是面面俱到,在你的神魂上也下了防護之術(shù),找起來的確有些麻煩。”天君道,“你若是如實交代,我自然不會殺你——說吧,他為你準備的退路是什么?” 慕容灼顫聲道:“什么?” 天君道:“倘若他死了,你該怎么辦?他有沒有告訴過你?” 慕容灼勉強令自己平靜下來,道:“他和我說過,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要我舍棄現(xiàn)在這具身體,暫時先保住神魂?!?/br> 天君確認慕容灼沒有說謊:“繼續(xù)說?!?/br> 慕容灼道:“他留給我一件仙器。” 天君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