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王公公客氣，王公公當(dāng)然也不敢在江雪溪面前拿捏半分架子，更加謙恭地行禮，然后笑道：“這道旨意不是只給殿下一個人的，還請殿下把側(cè)殿那位姑娘叫出來吧，?！?/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xù)搞事。

    本周周末沒有雙更，但會盡量多寫點(diǎn)，這個幻境最多還有四章就結(jié)束了，大概率會在三章內(nèi)寫完，所以接下來幾章字?jǐn)?shù)都比較多，很快會搞個大事。

    第67章 67 謁金門（二十一）

    ◎“有人在等我。”◎

    江雪溪一頓。

    下一刻, 他面無異色，余光瞟向姚女官，神色并無絲毫滯澀。

    姚女官會意, 立刻親自往東側(cè)殿去了。

    江雪溪旋即轉(zhuǎn)向王公公, 微笑著和他寒暄起來。

    王公公何等機(jī)靈，又有心賣江雪溪面子，話中并不含糊掩飾, 不一會便有意無意地道：“說起來，殿下待這位景姑娘倒真是上心，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若不是今日午時九皇子過來請安，順口提了一句，說心里好奇, 皇上都快把這回事給忘了, 現(xiàn)下想起來, 可不就想見見人嗎？并不是什么大事，殿下不要憂慮。”

    江雪溪神色懇切道：“這是父皇的一片關(guān)切，我身為人子，只有感激涕零，哪里會憂慮呢？”

    王公公深覺滿意, 他賣了五皇子一個消息，五皇子則向來大方會做人, 于是笑道：“皇上一向……”

    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瞥過庭院, 聲音忽然停住了。王公公這位不知見過多少風(fēng)浪的內(nèi)侍總管望著江雪溪身后, 神情一時間居然有些發(fā)怔。

    電光火石之間, 江雪溪意識到王公公看到了什么人。

    剎那間王公公的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 正要開口, 不輕不重的足音已經(jīng)到了江雪溪身后不遠(yuǎn)處。

    江雪溪回首。

    這是連日來，他第一次與景昀碰面。

    景昀立在他身后數(shù)步之遙，像枝亭亭玉立的初開菡萏。

    在那剎那間，江雪溪有極短的片刻失神。

    景昀烏發(fā)高高挽起，鬢發(fā)如云，簪環(huán)琳瑯。她緋紅的宮裙有如云霧，曳地數(shù)尺，在日光下閃爍著動人的珠光。

    這樣奪目的裝扮，依然無法掩蓋住她冰白秀美的容貌，與周身脫俗的氣質(zhì)。

    她當(dāng)真是個萬里挑一，極為罕見的美人。

    但在見慣了絕色的王公公眼中，純?nèi)坏拿烂惨呀?jīng)不足以讓他失態(tài)了。真正令王公公都不能不為之心蕩神馳的，是景昀側(cè)首時不經(jīng)意瞥來的目光。

    她明明正立在不遠(yuǎn)處，唇銜淺笑，仿佛抬手就能觸及。然而當(dāng)景昀目光流轉(zhuǎn)而來時，卻仿佛九天之上隔著重重云霧不經(jīng)意間灑下的一抹天光。

    美人如花隔云端。

    景昀舉步而來，靜聲道：“殿下?！?/br>
    江雪溪注視著她，輕聲喚：“你來了?！?/br>
    而后他轉(zhuǎn)向王公公，溫聲道：“公公，現(xiàn)下可以宣旨了。”

    江雪溪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對著景昀開口的瞬間，他的唇邊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真切的笑意。

    王公公目光微閃。

    皇帝的旨意很簡單。

    他要駕幸鏡湖行宮冬狩，令五皇子隨行。旨意中特意提及，要江雪溪帶上景昀。

    值得注意的是，旨意里提及景昀時，用的稱呼是‘長樂宮景氏’。

    這通常是對未開府皇子側(cè)妃、妾室的稱呼。

    江雪溪黛眉微蹙，他垂著眼，那極短的神色變化并不引人矚目。在叩接旨意的同時，江雪溪余光輕動，朝景昀望去。

    他正好迎上了景昀投來的目光。

    頒完旨意，王公公很快告辭離去了。

    江雪溪轉(zhuǎn)過身，喚道：“玄真姑娘?！?/br>
    景昀望著他：“殿下有什么話要說？”

    江雪溪左手輕輕抬起，所有宮人侍從立刻默默退了下去。

    “抱歉?！苯┫p聲道。

    他并沒有解釋自己道歉的緣故，然而景昀也沒有問，好像二人之間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釋，自然而然便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江雪溪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

    景昀道：“殿下如果因此道歉，那大可不必。”

    她就算本來不大了解宮中的稱呼，在江雪溪望來那一眼之后，也猜出了大概。如果是尋常少女，名節(jié)就算是毀了。

    江雪溪道：“這些日子，我忙著處理一些事情，忽略了對宮中流言的關(guān)注，抱歉?！?/br>
    他這句話，倒確實沒有半點(diǎn)虛言。

    停頓片刻，見景昀不答話，他又道：“今日之事，也是因我而起，致使姑娘被卷入……”

    他頓了頓：“卷入風(fēng)波中，旨意已下，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但我必定會護(hù)姑娘周全?！?/br>
    江雪溪的側(cè)重點(diǎn)，在后者而非前者。畢竟景昀的來歷絕不簡單，這一點(diǎn)二人都心照不宣，倘若景昀會計較名節(jié)，當(dāng)初絕不會愿意跟隨江雪溪入宮。

    但后者不同?；实圻@道旨意一下，明晃晃昭示著他對景昀產(chǎn)生了興趣，而這絕不是一件好事。

    “我并不在意這些?！本瓣垒p聲道。

    她望著江雪溪，只靜靜發(fā)問：“這些日子，殿下緣何不肯見我？”

    江雪溪垂下了漆黑濃密的睫羽。

    景昀道：“其實，即使今日沒有旨意，我原本也打算來見殿下?！?/br>
    她稍稍一頓，而后道：“我是來向殿下辭行的?！?/br>
    江雪溪猝然抬眼，卻只見景昀異常平靜，繼續(xù)道：“既然接到了旨意，那么……倘若能從鏡湖行宮安然歸來，我再離宮吧?！?/br>
    江雪溪問：“為什么？”

    景昀道：“我沒有時間了?！?/br>
    “什么意思？”

    景昀卻已經(jīng)背過身，朝東側(cè)殿走去。

    江雪溪快步追上她，伸手?jǐn)r?。骸靶婀媚?！”

    景昀側(cè)過臉，她的目光清明，仿佛能直直望進(jìn)江雪溪的眼底：“殿下，我還有事要做，有人在等我，殿下可以長長久久對我避而不見，我卻不能天長日久在這宮里耗下去——何況，我以什么身份在宮里待下去呢？”

    江雪溪秀美的面容上，短暫地浮現(xiàn)出空白的神色。

    景昀朝江雪溪輕輕點(diǎn)頭：“至于去鏡湖行宮一事，勞煩殿下安排了。”

    她拾級而上，走入東側(cè)殿中，再不回頭。

    景昀確實等不下去了。

    她在幻境中停留的時日，換算到現(xiàn)實中，不知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雖然就景昀的經(jīng)驗而言，幻境中天長日久，放到現(xiàn)實中多半不過幾個時辰，但這一次與從前不同，慕容灼一個人留在幻境外。

    她們畢竟是在天端文氏的地盤上，慕容灼雖然身負(fù)鳳凰血脈，但景昀仍然不能完全放下心來，她必須在現(xiàn)實中天亮前離開幻境，否則慕容灼就有被天端文氏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

    景昀不能拿慕容灼冒險。

    那是她飛升千年里，唯一對她掏心掏肺的朋友，鳳君千叮嚀萬囑咐將慕容灼托付給她。慕容灼沒什么城府，倘若景昀留她一個人，讓她真在天端文氏手上吃了虧，不要說難以對鳳君交代，就是景昀自己心里，也是斷然過不去的。

    側(cè)殿殿門無聲合攏。

    淑慎迎上來，方才宮院中的情景她看在眼里，此刻覷著景昀面色淡淡，低聲道：“奴婢命青禾、朱葉去尋姚姑姑，問些鏡湖行宮的事?！?/br>
    景昀點(diǎn)點(diǎn)頭。

    淑慎侍奉了她這些日子，多少摸透了些景昀的性情，并不因她態(tài)度冷淡而不安，又道：“那些藥材……”

    景昀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我累了，收起來，留待我明早再看?！?/br>
    淑慎應(yīng)聲。

    東側(cè)殿的燈燭很快滅了。

    正殿窗前，江雪溪靜靜望著黑暗的東側(cè)殿，久久不言。

    他忽然問：“查到了嗎？”

    長風(fēng)搖了搖頭，羞愧道：“回殿下，奴才無能?！?/br>
    江雪溪緘默片刻，正在長風(fēng)心頭打鼓時，江雪溪倦然地合上了眼。

    他輕嘆一聲：“既然九皇子長日無聊，那就給他找點(diǎn)事做。”

    長風(fēng)本來還在心虛——盯住九皇子動向是他的職責(zé)，聞言立刻抖擻精神，應(yīng)聲道：“殿下放心，鏡湖行宮有咱們的安排，必定給九皇子好好找點(diǎn)事做！”

    江雪溪淡聲道：“至于查不到，那就再加派人手?！?/br>
    長風(fēng)撓著頭，愁的頭都快禿了：“殿下，您確定這些線索真的沒錯？京城里姓江的高門大戶都查了個遍，再查下去，恐怕就要引起旁人注意了——何況，再查的話，就得往下面查了，景姑娘容貌非凡，她心心念念的師兄，總不會蹲在哪個草屋里吧?！?/br>
    他小心地覷了一眼江雪溪，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奴才斗膽說上一句，殿下龍章鳳姿，任是誰家女兒，對殿下一見傾心都不是稀奇事，倘若那位景姑娘仰慕殿下已久，希望能得殿下垂青，索性劍走偏鋒，假裝心有所系，借此引得殿下注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

    殿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姚女官表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長風(fēng)。

    江雪溪終于紆尊降貴地看向長風(fēng)，柔和地問：“在你眼里，我難道愚蠢至此，分不清真心假意嗎？”

    長風(fēng)立刻像蚌閉上殼一樣，緊緊閉上了嘴。

    姚女官好心道：“長風(fēng)，應(yīng)該是不會有錯的，那位景姑娘親口和殿下說過，并沒看出問題，淑慎她們這些天可都沒閑著，嘴也不是擺設(shè)，不像假的，桓公子之前查過一遍，那時線索太少，一點(diǎn)頭腦摸不著，現(xiàn)在這些線索，有許多都是淑慎她們又問出來的?！?/br>
    長風(fēng)撓頭：“可這些線索如果都是真的，沒道理查不出來啊?！?/br>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江雪溪：“殿下，您為什么非要跟這個人死磕？依奴才淺見，不如先查景姑娘。”

    姚女官瞟了瞟江雪溪的神色，斥道：“你還替殿下做起主來了？”

    長風(fēng)趕緊搖頭說不敢：“橫豎那師兄連個影子都摸不著，景姑娘可是真住在長樂宮里的，這論起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