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雞皮疙瘩，但沈亭州不好意思明說，轉移話題問傅懷斐，“傅先生喝熱水嗎？”

    許殉：“我小舅從來不喝熱水，血液流淌著手磨咖啡，哦，還有桑巖泡的茶。”

    沈亭州：高雅，真高雅。

    但是……

    沈亭州忍不住問，“那晚上呢？”

    傅懷斐微微一笑，“晚上會喝從夏威夷千英尺下抽取的海水，淡化過后，用凈水泡一片檸檬，有時候也喝一些葡萄酒助眠?！?/br>
    沈亭州：“……挺好挺好，不過這里有那個夏威夷的海水嗎？”

    傅懷斐溫和糾正，“是夏威夷千英尺以下的海水，我自己帶了一些過來?！?/br>
    他話音剛落，房門重新打開，一個穿著燕尾服，戴著白手套的俊逸青年指揮著一隊人進來。

    十幾個超大行李箱被推進來，青年站在門口一一盤點。

    在沈亭州看來這些行李箱一模一樣，但青年一眼分辨出來。

    第三個行李箱進來時，青年叫停了。

    “這是先生的飲用水，把它們放到負層的冰窖里?！?/br>
    第七個箱柜推進來，青年對推箱子的人說，“打開箱子，從三排左邊數(shù)，拿出第五套餐具，今晚先生要用。”

    “這里面裝著先生的咖啡機，送到廚房?！?/br>
    “這是先生的私人物品，放到樓上。別進房間，放門口就行，到時候我親自整理。”

    “這些放儲藏室，暫時用不到?！?/br>
    青年熟練安排著每個箱子的位置，對里面的東西如數(shù)家珍。

    沈亭州一直覺得自己的記憶力很好，跟這位青年比起來，略顯普通。

    安排好一切，桑巖走過來問候傅懷斐。

    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沈亭州，桑巖微微一愣，然后微微點頭向沈亭州致謝。

    沈亭州也沖他點頭，算是打招呼。

    管家走過來，桑巖恭謙的姿態(tài)才有所變化，眉角上挑了一點點。

    這對專業(yè)受過訓練的桑巖來說，已經(jīng)是很不滿的動作。

    先生都來半天了，他居然還沒有安排人上茶水跟點心，就這么讓客人干坐著。

    桑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竟然還沒被雇主解雇。

    許旬，哦，現(xiàn)在改名為許殉。

    這位先生多可憐，連一個正經(jīng)的管家都沒有遇見，看樣子好像都習慣了。

    桑巖朝許殉投去憐憫的一眼，然后邁著高傲又謙卑的步伐，進廚房準備茶點。

    -

    管家跟傅懷斐認識，關系好像不錯。

    傅懷斐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您的身體還好嗎？”

    管家微笑回復，“挺好的?！?/br>
    “小旬麻煩您照顧了?！?/br>
    “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

    聽到他倆說話，沈亭州總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回到中世紀的歐洲。

    一個有權勢的領主與另一個有權勢的領主……的管家交談。

    傅懷斐說話不疾不徐，很有那股子腔調，“自從我jiejie去世，小旬就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本來想著把他接到國外，信件都發(fā)了十幾封，你們沒有收到嗎？”

    管家說，“家里已經(jīng)不養(yǎng)信鴿了?！?/br>
    傅懷斐：“……我掛的是國際快遞?！?/br>
    沈亭州：……

    管家：“那我回去找找。”

    傅懷斐：“……好吧?！?/br>
    傅懷斐不再提這個話題，把注意力又放到沈亭州身上。

    “亭州，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許殉立刻看過來，居然還有“第一次”相遇？

    沈亭州因這兩道灼灼的目光而倍感壓力，壓力越大，腦子越轉不動。

    這個……

    見他沒能立刻回答上，傅懷斐有一點失望，把臉微側，再次露出優(yōu)美的頸線，靜靜釋放憂傷。

    隔了一會兒，他才轉過來提醒道：“三年前、國外、畫展?！?/br>
    沈亭州隱約想起來了，試探性說，“是在伯朗特美術館？”

    傅懷斐激動地伸手去握沈亭州的手，“你終于想起來了。”

    手剛到半空就被截住。

    傅懷斐側頭，看到許殉面無表情把手放到他手背上，傅懷斐立刻了然——

    小旬想舅舅了。

    給你握就是。

    傅懷斐欣然反握住了許殉，然后微笑去看沈亭州，聽他說接下來的相遇感悟。

    但沈亭州已經(jīng)說完了自己想說的，沒有感悟沒有心得。

    許殉倒油，“三年前的事了，沈醫(yī)生怎么可能記得？”

    怎么不可能！

    那天的事，傅懷斐記得清清楚楚，別說沈亭州說過的話，就連館內中央空調把他的頭發(fā)絲往哪邊吹，傅懷斐都在大腦里保存著。

    他倆相遇這么歷史性的時刻，亭州怎么可能不記得？

    是吧，亭州？

    傅懷斐滿含期待地望著沈亭州。

    許殉繼續(xù)倒油，“沈醫(yī)生，一定是不記得了?！?/br>
    傅懷斐第一次覺得外甥聒噪，優(yōu)雅地抽回自己的手，繼續(xù)盯沈亭州。

    被圍剿的沈亭州再次感到壓力，“這個，怎么說呢，我當然記得傅先生，畢竟傅先生這張臉太有記憶點……”

    這話讓傅懷斐滿足，讓許殉貞化。

    沈亭州聲音小小的，“……但我確實有點想不起我們說了什么?！?/br>
    這下許殉開始滿意，而傅懷斐一言不合又開始塑造莎士比亞式的悲情人物。

    憂傷美麗的頸線回歸。

    這次的憂傷比較大，除了頸線，肩跟手臂也做配合，安靜地釋放優(yōu)雅的悲傷。

    傅懷斐望著沈亭州欲言又止：“我以為……”

    傅懷斐轉折：“沒想到……”

    傅懷斐側過頭明媚悲傷：“看來是我自作……”

    傅懷斐搖頭說不下去了，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哎?！?/br>
    最后手撐在案桌，黛玉咳嗽。

    沈亭州茫然地看向許殉，用眼神詢問：他怎么了？

    許殉回：不必理他。

    沈亭州還是有點擔心，許殉只好說，“小舅，你要不要說說你的職業(yè)？”

    傅懷斐一秒復活，謙虛道：“不過就是一個小畫家?！?/br>
    嗅到什么的桑巖，從廚房探頭，秒接話，“先生的作品曾經(jīng)獲得亞歷山大盧奇繪畫獎，這可是繪畫界的奧斯卡！”

    沈亭州：哇，優(yōu)秀！

    傅懷斐抿唇一笑，有種不為外物所撼的氣質，“不值一提，不過是畫著玩，偶爾我也會燒制一些陶器?！?/br>
    桑巖洪亮的聲音再次從廚房傳來——

    “先生燒制的三套陶器，一套收錄在陶瓷博物館，一套用于慈善拍賣，被某位王妃收藏，第三套送給了一位朋友。原本是敵人的，但他最后被先生的魅力折服?！?/br>
    沈亭州：哇，優(yōu)秀！

    傅懷斐：“有時候也玩一玩珠寶?！?/br>
    桑巖：“先生幫助國家收藏館，修復了一件上百年的古董珠寶，被對方贈予終生免費進館看展的殊榮?！?/br>
    沈亭州：哇，優(yōu)秀！

    傅懷斐：“偶爾也會去母校講講課?！?/br>
    桑巖：“每次開講都座無空席，那年還票選成為優(yōu)秀講師?！?/br>
    沈亭州：哇，優(yōu)秀！

    見傅懷斐還要秀，許殉忍不住打斷，“好了小舅，氣短就不要說這么多話了，一會兒又該咳嗽了?！?/br>
    傅懷斐配合似的虛弱地咳了兩聲，廚房里的桑巖又補充了七八條。

    沈亭州哇……

    沈亭州哇不出來了，嗓子都哇冒火了。

    -

    沒一會兒，桑巖推著一輛餐車從廚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