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吃瓜看戲的日子 第11節(jié)
翠姨娘的丫鬟從外面聽過來那些話,又學給翠姨娘聽,翠姨娘坐在炕上一邊吃瓜子,心里一邊跟著罵。 大姑娘她不好惹,也不敢惹,顧運這個不多大的她不怕,說起了興,簡直是十二分的埋怨。 “仗著寵,無法無邊,哪里像個知禮的小姐,終究是在外頭闖出禍,她自己倒沒事人似的,可憐我們七姑娘,生生被帶累了,眼看著要說親,這還能看到好人家?我心里是恨得不行?!?/br> 旁邊坐著香姨娘,香姨娘是十二姑娘顧存珠的生母,平素就是個小心翼翼能憋事的,聽了這等話也并不敢附和。 翠姨娘哪不知道香姨娘是個老鼠膽,上不得臺面的,在太太跟前囫圇話都不會說一句,生兩個女兒,一個四姑娘遠嫁了去,剩下個十二姑娘病病殃殃,活得長活不長都不知道,以后是沒指望的人,故而她在香姨娘面前向來有些優(yōu)越,也并不怕她出去胡亂說話。 香姨娘細聲說:“太太也罰過,九姑娘必然已經知道錯了?!?/br> 誰知翠姨娘一聽更氣,聲音都往上揚了兩度,“那也叫懲罰,軟墊子鋪地上跪一個時辰,也太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繼而又冷笑,“太太的心思打量誰看不出來,九姑娘鬧事錯了,所有姑娘跟著丟人,但就這么好運氣,她把大姑娘撈了出來!不然你想想,大姑娘日后得過什么樣的苦日子,太太只怕現下心里還要念阿彌陀佛呢,那懲罰就是做樣子,不過給別人看的罷了!” 兩人屋子坐了一下午,翠姨娘說了個痛快,晚上不知怎么,幾個灑掃的老婆子也說起來,叫剛巧過來的顧元彥聽了個正著。 這位爺哪里容得了這樣的事,姑娘豈是下人議論得的,生了怒,當即返身去了文氏院子里,發(fā)下一通話。 次日一早,文氏就使嬤嬤過去翠姨娘那里傳老爺的話,把翠姨娘禁了一個月的足,幾個說閑話的仆人通通攆了出去。 顧運睡著剛醒來,澄心正給她擦臉醒神,黃杏從外頭進來說:“是老爺使人送了一套首飾來,說給姑娘戴著玩兒。” 顧運不知道這是顧元彥當爹的癮,補償女兒的,顧泰那里也有。 只覺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懵懵的,心說難道自己最近走財運不成,怎么都送東西來? 過了好半天,忽然說了一句,“會不會是下人送錯了東西?這原是要給我姨娘的?” 按他爹那種疼愛美人的性情,常送些個東西給小老婆討人一笑這事,是常干的。 否則也說不清好生的,沒個緣故,給她首飾干嘛? 這話一出,把兩個丫鬟笑得不行,直道:“看是姑娘還沒醒呢!咱們在府里十幾年,可從來沒見過傳錯話送錯東西的下人,了不得,真這樣,也不配干這個活了。” 第十七章 文氏叫人看了黃歷,選了個宜走親訪友出遠門的日子,定下來后,還要準備送過去的禮,忙得不可開交,一面詢問顧元彥這次過去是走水路還是坐馬車。 如果走水路就要提前定船,梧州不靠內河,自然沒有修建碼頭,船只只能在離得最近的溧陽縣下,下船還需要再坐馬車行一日,方能到梧州郡城。 顧元彥說:“河面已經化了冰,就坐船吧,沒那么辛苦,還更安全,我已經給大哥去了信,到時會安排人去溧陽碼頭上接人?!?/br> 況水路要比陸路快上些許。 文氏得了這話,就叫人安排租船去了,這次行李帶的多,要準備兩艘船。 后院這邊,顧運屋里兩個丫鬟也忙著幫她打點出門要帶的各樣東西,又因為這次還要在那邊住上一段時日,要準備的東西,大大小小,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 那邊周姨娘趁著空,過來瞧女兒,一是怕丫鬟們手腳不麻利,倘或沒收拾好,路上委屈了人;二是過來給她塞些錢。 不算多,也都是周姨娘私存的體己,到底去了外頭身上沒錢難處就多了。 顧運哪里會要,忙著說:“娘你快點收起來吧,我哪里缺錢花,以前的月錢都沒用完過,祖母還給了些,且大jiejie帶著我,又是去大伯那里,誰還能委屈我?” 周姨娘不依,只說:“他們的是他們的,你是我生的,叫我一聲娘,這就是為娘該做的。你放心,我那里還留著些呢,沒有都給你?!?/br> 那樣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藏著她疼愛女兒的心思,顧運心思聰敏,恐再拒反而傷了周姨娘一片慈母之心,方收下,叫黃杏拿去放好。 周姨娘看著屋子里倆丫頭,問她這次帶哪個,顧運道:“這次就帶澄心吧,黃杏留下看屋子。” 這次送顧泰顧運二人去梧州的是顧承謹,二少爺同樣是文氏所出的嫡子,只比顧承庭只小不到兩歲,他卻是沒有走科考的路子,十五歲時投到靖州平西將軍廖廣仁麾下,如今在那邊營上任職。 原本早幾日就該出發(fā)返職,正碰上家里這事,顧元彥便讓他索性等上一會兒,先往北護送長姐小妹去梧州,再轉西下過去靖州,不經過中州,路程也并未遠多少。 顧承謹自然答應下來。 到了二十二這日,顧宅上下一早燈火通明,方至卯時,文氏就領著下人查看打點各處,車馬俱已經準備齊全妥當,正立在西側門邊的小道上候停著。 五六箱隨行物品都裝上了馬車,領六個護衛(wèi)看顧,在后頭押車。 顧泰顧運扶著丫鬟的手踩著腳凳上了馬車,顧承打頭上了一匹高頭大馬。 一行車馬噠噠,往渡口駛去。 此時天色才微蒙現光,二月里的溫度依舊凍人,顧運歪著頭出去問:“二哥哥要不要進馬車里坐會兒?現下日都沒出來,死冷的,待會兒臉皮都給你吹皸了?!?/br> 前頭馬上就傳來哈哈哈幾聲少年音的朗笑,不一會兒,前頭馬兒就掉頭走到馬車旁邊,顧承呲著牙大笑,“二哥哥又不比你們小姑娘愛美,咱們是軍營里的人,要那臉皮都啥用!” 聽得顧運跟顧泰吐槽,“二哥還不聽,他今年的臉比看著就比去年的更糙,還不注意些,姑娘們都看不上他,說親都不好說嘍。” 說完還嘖嘖兩下。 顧泰輕笑,說:“我看你比他臉皮還厚,吹吹倒無妨?!?/br> 路旁食館小攤倒都熱騰騰倒騰開來,坊市街道百姓已經活動了 等到了渡口,已經青白亮了天,各處聲音漸漸嘈雜起來,這邊有許多運輸的船只,來往客船貨船許多,故而干搬貨運貨的人就多,旁邊食肆酒肆都熱鬧哄哄。 兩艘行船就停在港邊,顧家管家指揮著下人一邊從馬車上卸東西一邊到船上。 顧承謹就帶著顧泰顧運坐上另外一艘船,船里面皆是提前讓從里到外打掃過, 澄心和顧泰的丫鬟秋棠依舊一上去就收拾睡覺的屋子,所有能抹的都抹一遍,再把帶來的床品都鋪整好。 顧運早上沒睡舒坦,這會兒飯也吃不下,給顧泰說了一聲,就要去睡回籠覺。 顧泰只吩咐丫鬟定給她灌上湯婆子,把被子捂熱了才準睡,路上生了病可不是開玩笑的。 丫鬟們自去應答著去了。 直睡足一個時辰,顧運方醒過來,睜眼已經是白光晃眼睛,難得的萬里無云,碧空清明的好天氣。 澄心給她穿衣服梳頭,她問:“我阿姐呢?” 澄心道:“大姑娘在廳里看書呢,姑娘餓了吧,早上就沒吃東西,我去叫人準備。” 船上吃什么能方便,顧運擺擺手,“別瞎忙活了,有點心沒有?拿一碟子過來,我墊墊肚子就行,看時辰就快晌午,到時候與大jiejie二哥哥一處用正好。你給我梳個簡單的發(fā)髻好了?!?/br> 哪里想顧運睡個回籠覺起來,心里想明白了一些事,現下正急著要去與顧泰說,澄心卻是個慢性子,正好生生細心給她梳著頭呢,這一下就急了,催著人快些。 澄心鼓著嘴直蹬腳,只好加快速度好歹給弄好,顧運已經起身飛似的往外面去。 腳踩在船板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一陣響。 顧泰坐前廳花窗一側,身前放著一張小案桌,桌上是些書本筆墨等物。 “阿姐!” 顧泰聞聲微微抬頭看去:“起了?過來坐?!?/br> 顧運挨著在軟墊坐下,心里的話好歹擱了一擱,先只問了句:“jiejie在看什么書?” 顧泰將封皮抬起來,給她看上面的字。 “后周列傳?”顧運挑了挑眉眼。 顧泰淡聲道:“看著打發(fā)時間罷了,”說著她把書仍在旁邊,只問顧運,“我見你是跑著過來的,有話與我說?” 顧運擰了擰眉,頗有些不知道從哪里開頭的感覺,心里話沒有理順,有些散亂。 “但說無妨,是有什么讓你不解了?” 顧運搖頭,“不是不解,反而是想明白了?!?/br> 顧泰只道:“那想明白了何事?莫非是要我分析,說來聽聽?!?/br> 索性再醞釀她話也說不出朵花來,干脆一股腦直接開口,飛快問:“jiejie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早就計劃好了的,要離開南襄侯府?” 顧泰依舊是神色素淡,只是看著顧運,示意她繼續(xù)。 問出來第一句,后面的話就順暢了。 “我大鬧南襄侯府,逼著南文鈺簽了休書,這事,jiejie回家后別說罵我,甚至連提都不提一句,自己也不驚慌也不失措,像個旁觀的外人。我做那件事原就是意料之外的臨時起意,是當時被那母女二人激起來怒火,又因為對他們家人品行事作風再清楚不過,知道不是好人,所以豁得出去鬧一場,是想著再厲害的結果都承得起,什么了不得的天塌下來的大事。但是,后來看母親的樣子,大約才明白過來尋常人是的反應。 但我不服,又私下想著,jiejie性格向來如此,經得住事,哪里值得咋咋呼呼。 可方才我睡了一覺,憶起來一件小時候的事,是有一年,我與七jiejie在你房里玩,一人摔壞了你一方鎮(zhèn)紙,但結果你只懲罰了七jiejie,我問你原因,你當時說的是,我摔的那件,原是你準備送人的,七jiejie摔的那件,是你一直用著的。那時我就沒明白你那句話的意思,還想我都摔了你要送人的東西,不是更應該是受罰的那個才是?怎么卻反著來?!?/br> “方才我就忽地一下子明白過來!因為jiejie把送人的東西早視為不是自己的,或摔或送人,于你而言結果是一樣的,故而我可以原諒。而你一直用著的東西,摔了,那才叫‘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就需要自己補救善后,所以,七jiejie才要受到責罰?!?/br> “我真是傻了,沒有經過你的允諾授意,鬧了一出大的,如果鬧出來那結果不恰恰是你想要的,我此刻焉還能出來游玩訪親,還好生生站在這兒?怕是得關在小屋子里把jiejie所有的藏書都抄上一遍反省思過吧?所以我才覺得,jiejie心里早已經有了計劃。”顧運眨巴眨巴幾下眼睛,故作認真說:“所以jiejie,我說得這些,對是不對?” 顧泰按了按太陽xue,嘆息一聲。 第十八章 離開南襄侯府是必然,顧泰自然早就有自己的計劃。 包括南襄侯府那場本來就是在自己推動下舉辦的賞花宴。 但不包括顧運中途疾風驟雨一樣突如其來猝不及防的發(fā)難,那是沒控制住的計劃之外。 賞花宴是個引子,它所要導向的結果,如顧運猜測的那樣,與顧運當時行動會產生的結果是一致的,所以,事情發(fā)生后,顧泰就放任了,不然她有一千種方法可以中止那場精彩的聲討戲碼。 老太太曾對顧泰說過,顧運脾性中嫉惡如仇那一面過于烈了,她不懂得事緩而為,徐徐而圖之的道理,將來恐怕會在此處上吃虧。 顧泰也嫉惡如仇,卻是隱而不發(fā)凝在骨子里慢慢滲出來。 兩姐妹同又不同。 顧泰當時回的是:“那就等到她吃虧的那一天?!?/br> 此時,顧泰端起茶杯,半垂著眼皮,品了幾口茶,才悠悠開口:“向來知道你伶俐,就無需在我跟前賣弄了?!?/br> 顧運急了,哼然道:“誰賣弄了,我是反應過來自己蠢,自以為是,不好意思!虧得那天我覺得自己特別勇敢特別厲害,還當自己為你出了一口惡氣,雖然母親叫我在祠堂反省,我心里卻還驕傲著!現在想想,jiejie那天回去可背地里笑話我了不曾?” 顧泰淡淡掃她一眼,“又在胡說什么?吾妹卻有萬夫莫當之勇,無所畏懼之敢,君子進士尚有不及,何來愚蠢之說?這一回開玩笑就罷,以后再有如此微卑俯就之語,也不要讀書出門了,去你的小屋子寫女訓去。” 顧泰正經教育人時,顧運都心有戚戚,很不敢不尊,這位懲罰是真的懲罰,說一不二,不是做給人看嚇唬人的。 只是這夸她有沒有夸得太過了點嘿嘿,顧運謙是這么謙,行為上挺著胸膛,心里自樂得很。 “不過,”顧泰頓了下又開口,好笑說,“你是從哪里看出了什么?我只當你眼下不會意識到,要醒過神回過味來,那也該是以后了?!?/br> 顧運悻悻回道:“噢,是在母親那里,就是你嫁妝要回來那日,你送我鋪子后調侃我,說什么,代jiejie寫休書,救jiejie出泥淖,為jiejie吵架,這些,還不夠嚇唬我的啊,當時就覺得一定有哪里不對……” 顧泰擰眉:“嗯?” 顧泰不懂顧運是上輩子陰陽怪氣學聽多了,產生了這方面的敏感度,聽到這個回答,一時陷入沉默,甚至覺得太陽xue又多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