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23節(jié)
她一開始只是逼迫自己的兒子學會笑,并且不能只是僵硬的嘴角上揚,而是要看似充滿情感的笑容。一旦加百利做不到,她就對其進行毆打,并且懲罰他長時間不能進食,直到饑餓得暈厥過去。 后來芙妮雅逼迫加百利學會討好陌生人。她將一個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幼童扔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無論采取什么樣的方式,他需要博得別人的同情和好感,賺取自己一天的生活費。如果做不到,她絕對不會讓他走進家門。 芙妮雅原本就在這附近名聲狼藉,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生活不檢點的女人,而加百利就成了他們眼里的野<種。 然而這個又瘦又小的孩子在街邊徘徊了許多天后,居然主動找他們搭話起來。 他露出真誠的笑容,語氣彬彬有禮,但凡是沒見過他母親的人恐怕都會因此動容。但這里的人們對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教出來的孩子十分厭惡,他們驅(qū)趕他,即使他起初什么也沒要,只是來向他們問個早安。 加百利第一天什么也沒有乞討到,他在街邊找了個紙箱子拆開,蓋在身上睡。但瑟瑟的寒風和角落里傳來的犬吠讓他根本睡不著。半夜的時候,芙妮雅穿著暴露的衣裝,滿身酒味和香水味地經(jīng)過,但當加百利試圖靠近的時候,她的親生母親鄙夷地回頭看了一眼,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高跟鞋的跟撞擊著本就因饑餓而疼痛難耐的胃部,加百利捂著肚子在地上蜷成一團,從骯臟的石磚上聞到了下水道惡臭的氣味。 他第一次萌生了自,殺的念頭。 但是他第二天仍然還活著,因為芙妮雅偶爾在醒酒的時候會以一種輕蔑的語氣跟他講述基督教徒的守則,這也是為什么即使她瘋狂絕望,卻依然保持著軀體潔白無瑕,她對年幼的孩子說自殺的人死后是無法進入天堂的。 加百利來到了另一個街道。 在那里,他不但終于乞討到了食物,還學會了如何用匕、首殺、人。 有一天芙妮雅回到家,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半個月沒回家了。 這個時候的芙妮雅染上了du癮,并且早已被那些合成藥物折磨得精神失常。她原本為了甩掉一個累贅而慶幸,但在一個夜晚,她突然感到了無盡的孤獨和恐懼。 她找遍這一片的整個區(qū)域,才把加百利找了回來。 那個時候的加百利只有八歲,但已經(jīng)成為當?shù)氐囊粋€□□頭目手下的一個混混。 他有著驚人的學習能力,并且具有可怕的格斗天賦,那個□□頭目用加百利年幼且善于微笑的臉迷惑了仇家,終于宰掉了一個眼中釘。 加百利因此得到了重視。 有一天他正坐在一家小攤上擦拭匕首,被找到這里的芙妮雅瘋瘋癲癲、連拖帶拽地帶回了家。 芙妮雅在家里買了個狗籠,只有她大腿那樣高。她把加百利關(guān)起來,每日侮辱折磨他。 她又哭又笑地罵道: “你這個惡魔!連你也要拋棄我嗎?” 芙妮雅是個愚昧的女人。 她曾為了討好丈夫給孩子取了天使的名字,但那本身并不是祝福,而是詛咒。 現(xiàn)在,“天使”成了她嘴里的惡魔。 加百利由于早產(chǎn)天生有一點情感缺陷,他的智商很高,但是不擅長與人共情。對于他來說,學會微笑很容易,就和學會殺、人一樣容易。 他那個時候不懂得喜怒,也不會憎恨。 但唯獨在那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在狗籠面前露出可憎的面容逼迫他微笑的時候,他感到惡心,每當嘴角上揚一下,強烈的嘔吐感使他想把原本就干癟的胃吐得一干二凈,甚至連胃酸都吐出來。 聽間一陣陣的干嘔聲,芙妮雅突然不瘋了,她怔怔得看著籠子里瘦的不成人形的孩子,突然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就如同她幾年前還在和安杰羅談戀愛時那樣溫柔。 她撫摸上加百利瘦削的臉,輕聲說道: “笑啊,快笑啊。不笑,別人怎么會喜歡你呢?你的父親怎么會喜歡你呢?” “人們只會喜歡可愛的、像天使一樣的孩子,你明明叫天使,為什么不笑呢?”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應該永遠留在我身邊。對了,還有你的父親,我早該像這樣把他關(guān)起來的……” 芙妮雅神經(jīng)質(zhì)地絮絮叨叨著,她的一頭紅發(fā)早已黯淡無光,被淚水黏在濃妝艷抹的臉上。她的眼神聚焦在空氣中虛無的一點,根本沒注意到面前的牢籠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扎進了她的大腿里。 芙妮雅發(fā)出了一聲慘叫,下半身頃刻間血流如注。她軟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在血泊里抽搐著,劇烈的疼痛使她那被du品蠶食的大腦出現(xiàn)了片刻的清醒。 那個瘦小蒼白的孩子站在她的面前,他雖然明顯有些發(fā)育不良,但的確有張漂亮的臉。 他的眉目就如同神話里的天使一般精致美麗。 此時這個天使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一雙祖母綠色的大眼睛里倒映著她倉皇失措的丑態(tài)。 芙妮雅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 她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親手培養(yǎng)成了惡魔。 第三十八章 y國龐大的地下世界成為了見不得光的人最好的庇護所, 種類復雜、脈絡密集的交易網(wǎng)遍布這個國家每個城市街道的陰暗面,而黑暗中滋生的罪孽正是供惡魔生長的養(yǎng)料。 當一個人面臨連生存都非常艱難的情況下時,黑白是非似乎顯得并不重要了。何況是對于加百利這個從小就不曾被教導這些的人, 對他來說, 比起帶上面具去逢迎他人,他更傾向于選擇依靠自己的雙手。 他跟隨的組織首領(lǐng)是個叫福蘭德的加尼亞人, 那是當?shù)赜忻纳藤Z, 卻也暗地里做著見不得光的行當。這個眼里只有利益的老男人尤其鐘愛加百利這把銳利的匕首,在對方多次出乎意料地完成了自己交付的任務后,他把這個年幼的殺手帶在身邊,用心培養(yǎng)起來。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談福蘭德都算不上好人, 但又比那些劣跡斑斑的同黨更有原則。當他決定將加百利收入麾下的第一天時, 他就試圖毀掉那張與地下世界與格格不入的臉。 但是當那把被無數(shù)仇敵的血液浸潤過的匕首剛劃破這個漂亮男孩的眼角時,福蘭德產(chǎn)生了破壞上帝得意造物的罪孽感,那種感受比他做過所有的骯臟勾當所帶來的都令人難以忍受。 于是最終,他給了加百利一張面具。 在接下來的十多年間, “紅天使”的傳說讓整個加尼亞的居民都聞風喪膽。據(jù)說這位“紅天使”一頭象征不詳?shù)募t發(fā),遮掩半張面孔的面具, 通常以當?shù)氐母患?、政要人物以及幫派頭目,并且從未失手過。 之所以被稱為天使, 是因為他第一次公開作案時扮作了歌劇舞臺上的天使一角, 并且在落幕前公然射殺了坐席第一排的格羅索家族首領(lǐng)。 然而就在福蘭德依靠“紅天使”的威懾力在短短十年間不斷擴張勢力, 躍居更高位的時候,一個夜晚,他被已是自己心腹的“紅天使”本人一槍擊中了要害。 無妻無子的福蘭德死后, 加百利篡奪了他的全部產(chǎn)業(yè),并且暗中接管了他的所有勢力。他摘下了“紅天使”的面具, 即使是在親手剝奪養(yǎng)育自己的人的性命時,也沒有感到絲毫愧疚。 早在福蘭德產(chǎn)生懷疑之前,加百利就已經(jīng)取得了他身邊所有心腹的信任,并且激化他們心里郁積已久的矛盾與不滿。他遺傳了母親的心計,將籠絡關(guān)系的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就在這時,他的生父安杰羅·科洛尼亞找到了他。 或許是出于良心不安,已有了家室的安杰羅來到了這座城市,并且將偽裝成一個普通混混的加百利接回了科洛尼亞家族。那個時候的安杰羅已經(jīng)繼承了科洛尼亞家主的地位,對于加百利這個流有他血脈的兒子表現(xiàn)出出乎意料的關(guān)照。 于是早已經(jīng)過了初等教育年齡的加百利開始接受家庭教師的教育,他一面暗中經(jīng)營福蘭德留下的勢力,一面扮作乖巧懂事的長子,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地吸收了并非來自殘酷現(xiàn)實而是來自理論的倫理道德知識。 直到安杰羅病倒后,他的兒子福根接管家族事務的第一件事便是排除異己。 為了躲避鋒芒,加百利假借入獄的幌子在潛伏在暗處,不斷壯大勢力以伺機瓦解科洛尼亞一手遮天的局面。 正是在這期間,他遇見了秦游。 那時他正結(jié)束了與外界線人的會面,正巧在廊道的拐角處看到了秦游一人撂倒布萊迪手下的幾個小混混的全程。 那些在外行人看來花里胡哨的拳腳在他的眼里卻每一擊都狠厲、且精準到位,加百利幾乎立刻就判斷出了對方的殺手出身。但吸引他的不是這些。 在完成了一系列完美的反擊后,那個敏捷的身影像一柄收回鞘中的利刃一般停下來,若有若無地朝他所在的暗處投來一個眼神。 在兩人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加百利突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觸動。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吸引,以及仿佛自胚胎中缺失的情感在同一時刻歸巢的充盈。 這前所未有的情感尋求不到記憶的寄托,只能恍然聯(lián)想起曾經(jīng)和安杰羅一家去動物園的時候看到籠中的獵豹。那是一頭還未被馴服野性的獵豹,對于人類威脅性地露出尖牙,用冰冷的眼神警告并發(fā)出低沉的哈氣聲,但與此同時,它漂亮的皮毛以及身后不時撩一下的尾巴,卻讓當時的加百利莫名產(chǎn)生了出手撫摸的欲望。 身旁的一個陌生人察覺到他的意圖,立刻出聲制止道: “不能摸,會吃人。” 但是當n區(qū)那頭看似危險的“小野豹”主動朝他露出肚皮,并且一邊哈氣威脅一邊又不計后果得撩撥人時,加百利起初放下了防備,如同老練并自信不已的獵人沒有拒絕獵物的別有用心的投懷送抱。 很快,他就像伊甸園里亞當和夏娃沒能抵抗毒蛇的引誘,被對方深深吸引,并且以一種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速度深陷進去。 隨著和秦游相處越久,他越是發(fā)現(xiàn)這個東方青年的確很像貓科動物。 假裝撒嬌討好,但是在得到想要的東西后就會離開。 加百利并沒有感到因此反感,他的身世讓他深信人類靠利益維持關(guān)系是相對穩(wěn)定的。況且秦游根本沒有實際意義上地向他索求過什么。 東方青年偶爾的甜言蜜語令人沉溺,懷抱溫暖得令人眷戀,他會在晚飯時把加百利喜歡的點心和水果以不愛吃的借口留下一半,并且在漆黑寒冷的半夜給加百利留一盞燈。 他明明是只被囚在籠里的野豹,不適合扮演體貼戀人的身份。即使對人好也別扭得隱藏起來,偶爾表達出關(guān)心也顯得笨拙。 但加百利甘之如飴。 被馴服的野豹也許會逐漸忘卻運用獠牙和利爪的技巧,然而無論被這牢籠拘束多久,秦游卻始終保留了捕殺獵物的本能,以及對自由的渴望。 他似乎永遠都鮮活、純粹,不會屬于任何人。 每當加百利察覺到秦游離開的意圖,他內(nèi)心陌生得就像不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孤獨就會化作巨浪,直到?jīng)_塌堤壩,席卷他的理智,并且迫使他像擔心獵物逃跑的食rou動物焦躁地產(chǎn)生掌控欲。 或許這是來自血脈的詛咒,也或許是直達靈魂深處說不清道不明的執(zhí)念。 加百利這個連喜怒哀樂都要以扮演姿態(tài)才能順利進行的人,似乎遺傳了他母親對情愛的偏執(zhí)和瘋狂。 當?shù)弥赜瓮ǔ秃D釥柫奶斓臅r候,他懷疑是自己的沉默寡言讓對方厭倦了。 已經(jīng)數(shù)十年沒再帶上面具的加百利試圖對戀人展露出微笑,他的笑容經(jīng)過精準計算過,是容易討好大部分人的弧度。 盡管這樣的動作讓他條件反射性地想要嘔吐,但加百利在心里對自己說:只要他喜歡,我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然而秦游伸出手捏了下他的臉,硬生生把那道弧度扯平了: “干嘛這樣笑,不難受么?” 第三十九章 自從刺傷芙妮雅從那個出租屋里逃出來后, 加百利再也沒主動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 或許是因為后來的芙妮雅自甘墮落、聲名狼藉,與其有所牽連實在有損科洛尼亞家族的臉面,安杰羅·科洛尼亞拒絕她與自己以及加百利的一切會面要求, 又出于人道主義, 將已經(jīng)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以及吸食du品引起的肝炎、肺病的芙妮雅安排住院,并長期支付醫(yī)療費用。 后來加百利唯一一次再見到芙妮雅時, 是她肺部癌細胞擴散后進重癥監(jiān)護室的前一天。 由于毒癮的殘留以及急性應激反應, 芙妮雅被綁在病床上。加百利進去的時候,她正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靈魂已經(jīng)離去,人間只剩下一具丑陋的軀殼。 她蒼老得太快, 稀疏的頭發(fā)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一張發(fā)青發(fā)皺的可怖面孔很難讓人回憶起幾十年前的風華絕代。顯然,比起那個早就被歲月遺棄的絕色女子,她此時更像一具做工低劣的畸形木偶,令人光是看一眼都心生厭惡。 直到加百利走到床邊, 芙妮雅才僵硬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珠。 在無數(shù)個被病痛折磨的夜里,她早已對自己孩子的面容模糊不清了。然而此時此刻, 那張與她年輕時及其相似,卻更深邃冷峻的臉孔出現(xiàn)在眼前時, 芙妮雅麻木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她張大了嘴, 以一個在外人看來及其猙獰可怖的表情發(fā)出嘶啞斷續(xù)的音節(jié)。 加百利已經(jīng)不是她能勉強從破碎的記憶里尋找出的那個稚嫩陰沉的男孩了。他變得高大, 變得難以逼視,明明是和她血脈相系的人,卻讓她一時間只感受到壓迫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