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意沉默，沒有將心思講出來。

    九方是我下屬，沒能發(fā)現(xiàn)他長期吃里扒外，背著集團倒賣管制藥品，是我的疏忽。門羅眼睫低垂，向老板道著歉，所以這次，讓我去吧。

    你去？左意警惕瞥他一眼，揚眉問他，你去干什么？

    九方經(jīng)手的藥，有兩類最為值錢。一類是各種神經(jīng)遞質(zhì)調(diào)節(jié)劑，還有一類，就是供給8號星區(qū)老礦工的那種抗輻射藥片。門羅卻不直接回答，漫不經(jīng)心，扯起別的來。

    但神經(jīng)遞質(zhì)調(diào)節(jié)劑的銷售在地下城早就泛濫，九方入行時間短，又沒有獨家貨源，市場份額上并占不到什么優(yōu)勢。反倒是抗輻射藥片，越北星除了aurora，幾乎沒有穩(wěn)定供貨渠道。輻射片劑不像神經(jīng)遞質(zhì)調(diào)節(jié)劑，不是消遣娛樂，而是幫人續(xù)命的東西，所以利潤奇高，買家粘性也極大。九方憑著aurora的渠道，只用了兩三年時間，就變成了地下城最大的輻射片劑供應商。

    門羅，你別在這兒跟我東拉西扯。左意壓著一股火，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們不知道九方這會兒躲在哪里。但他現(xiàn)在急需拿錢跑路，只能緊急拋售手上還剩的存貨。而現(xiàn)在他手上最值錢的，就是抗輻射片劑。這時候如果有出高價緊急求藥的買家，他一定愿意冒險出面交易，套現(xiàn)跑路。門羅不惱，低聲繼續(xù)解釋，我從這個渠道，可以把他找出來。

    左意抿唇，手頭的打火機越攥越緊。他抬頭盯向門羅，并不說話。

    然后做掉。門羅口吻干脆利落。

    左意心頭一凜。

    警察這兩天在拉網(wǎng)式搜查。我知道溫泉后山那邊，連著以前水菲角森林公園的一處廢礦井；警方搜山，遲早會搜到那里。那廢礦井平時也沒有人去，如果趕在搜查范圍擴大到那邊之前，先把玉兔尸體拋在那里

    門羅！左意打斷手下，低聲呵斥。

    門羅閉嘴。

    你他媽瘋了你。左意評價。

    那你說怎么辦？門羅卻盯著老板反問，剛剛海老給你打電話，是不是就在跟你說，讓九方頂罪的事情？

    左意被說中，冷哼一聲，不響。

    我看你掛電話的表情，就知道海老說了什么。門羅解釋完畢，抬頭，淡淡移開了目光。

    左意眉心一跳，牙根不悅地緊咬一下。他不合時宜地發(fā)現(xiàn)，門羅居然，十分了解自己。

    但左意手上到底沒沾過血，不愿輕易下殺人的命令，于是沉默著，與門羅龍盤虎踞地對峙。左意把手里那支打火機翻過來倒過去地把玩，臨末了彈開蓋子，拇指用力一劃，準備點煙。

    那制作精良的打火機閃出一竄火花，竟半天打不著火，惹得左老板一陣心煩。

    左意啪一下，把打火機拍在案上，無名火起。

    你不知道九方圖他爸，以前是宗主星派駐殖民地的大官。所以他小時候家里闊過，上過兩年醫(yī)學院。門羅緘默半晌，終于又再開口，他爸在位時，在官場權斗中落敗，被政敵下死手舉報，抄家查辦，打下大獄不過，反正他爸是大貪官，鐺鐺入獄，也算是罪有應得吧。

    左意眼皮動動：你講這些又是要干什么？

    他爸進去以后，九方家里的財產(chǎn)全部被抄，他媽也跳樓死了。他弟弟因為父母的事在街上跟人打架，把人打殘了，后來，也折在牢里。

    什么天煞孤星。左意想。

    他爸在位的時候，仗著手里權勢，敲詐索賄、逼良為娼的事情沒有少干，所以折進牢里以后，成天被打，混得很慘；連帶著九方的弟弟進了牢里，也被里頭的犯人欺壓得厲害。門羅淡淡繼續(xù)，九方長期受牢里的犯人勒索，號稱如果他在外面不定期進貢，就會把他老爹和老弟打死在獄中。所以九方在我下面做事時，時常要靠我接濟打點，保住他親人在牢里的性命。

    左意覺出味來，眼底明滅一記，看向門羅。

    九方?jīng)]有任何親人在外面。他死了，不會有任何人追究。門羅冷冷地說，更有甚者，要是他一死，獄中的牢頭斷了供，真的把他老爹和弟弟打死在牢里，整個越北星，便再也沒有

    所以他就該死，是嗎？左意瞪著門羅，脫口而出，門羅，你看著我你說因為他無依無靠，因為他沒有后路，因為沒有人會幫他尋仇，所以他就該死，是不是？

    門羅嘴唇動動。

    開槍打傷警察的人可是他。穿著高領衫的男人聲音低下來，再次移開視線。

    左意定定看向門羅，看著他高領衫下若隱若現(xiàn)的割喉刀疤，喉結上下滑動一記，聲線飄起來：門羅，義父說你經(jīng)過大世面你以前就替他殺過人，是不是？

    門羅不響。

    左意火起，起身，輕蔑地去握門羅下巴。他大力將手下擰過去的臉掰正，兇狠對著自己，殺氣騰騰地質(zhì)問：門羅，我問你你脖子上這道疤到底是怎么來的？你是不是以前就替他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