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燭音素來把他嘲諷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你為什么總對我心懷惡意，還盯著我阿兄不放呢？”

    她的笑容狡黠，“你肯定是嫉妒我！”

    樓邵：“？”

    “某些人自小喜歡黏哥哥，覺得哥哥是世上最溫暖最厲害的人，敬他愛他寶貝他，誰知道哥哥竟然是個偽君子。在他傷心難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別人的哥哥跟自己想要的哥哥一模一樣，此人對meimei無與倫比的好，而且始終如一。于是他不樂意了，他覺得別人的哥哥怎么可能那么完美呢？別人憑什么擁有他想要的哥哥，她不配！”

    樓邵：“……”

    對面的人表情呆滯，沈燭音愈發(fā)自信，“所以你就是嫉、妒、我！”

    “我就說你的腦子長了沒用！”樓邵脫口而出。

    “你瞧?！鄙驙T音得意地捧起自己的臉，“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吧?！?/br>
    樓邵咬牙切齒，盡可能地平和道：“我盯他那是因為我要和他重新一較高下，至于你，笨得令人發(fā)指，我實在看不下去！”

    “胡說！”沈燭音毫不在意，“我阿兄說我現(xiàn)在可聰明了?！?/br>
    樓邵被她氣笑了，“他哄你玩的，你個傻子！”

    沈燭音白他一眼，“你是他的手下敗將，他的話肯定比你的可信?！?/br>
    “呵！”樓邵氣得坐不住了，“上輩子那是我一時不察，有本事這輩子再比一次?。　?/br>
    “比你個頭啊?！鄙驙T音冷不丁道，面帶嫌棄，“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比來比去，你幼不幼稚？整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br>
    樓邵對她的態(tài)度很不滿，“本來就是深仇大恨，你們殺我一次，還不算深仇大恨？”

    “所以你一定要被殺第二次才肯罷休嗎？”

    “你得意什么？”樓邵不服，“就算是上輩子，他謝濯臣再有本事，也只是贏了我一次，你以為我甘愿服毒是因為我沒本事逃出去嗎？只是輸了就是輸了，敗者沒有資格活著，我認(rèn)而已?！?/br>
    沈燭音了然地點點頭，“既然你有本事逃出去，那死就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不是我們造成的，那怎么能算我們有深仇大恨呢？”

    樓邵：“……”

    嗯？

    她不會真變聰明了吧。

    可真是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怎么不……”

    “出來了！”

    外邊有了動靜，考場的大門大開，春闈落幕。

    沈燭音像陣風(fēng)似的跑下樓，擠進人群尋找謝濯臣的身影。

    “我話還沒說完呢！”樓邵氣壞了，“沒禮貌！”

    店小二笑嘻嘻地上前，“這位公子，那位姑娘的茶錢還沒給呢，您看……”

    樓邵：“……”

    心里忿忿，但還是付了茶錢。

    他從窗邊望去，沈燭音倩麗的身影惹眼。

    明明那么多人，他們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對方。

    樓邵久久注視，沈燭音拉著謝濯臣的手在搖晃，像是在撒嬌。

    謝濯臣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護著她不被人擠到。

    “沒禮貌。”

    他小聲嘀咕。

    第69章 身世

    從人流中脫身, 他們遇到了個熟悉的人。

    “喲，我們音音meimei越長越漂亮了。”沈澹慢悠悠走近，揚聲感嘆。

    “沈表哥！”沈燭音面露驚喜。

    上一次見他, 還是為她改身份的時候。

    謝濯臣一邊往前走，一邊問：“你怎么來了？”

    “你這么重要的日子，為兄當(dāng)然要來了?！鄙蝈泛呛堑財埳纤募?，“感動嗎？”

    “滾?！敝x濯臣扒開他，“你是怕謝征找我麻煩？”

    他一出現(xiàn)，左右不過為了那些事。

    沈澹低笑, “他那幾個庶子碌碌無為, 不堪大用，嫡子又胎死腹中，主意打到你身上來是遲早的事。雖然如今沈家已經(jīng)無力抗衡謝尚書, 但你舅舅還是惦記你，非要我過來給你做個精神靠山。”

    “看來你還是家里最閑的那個。”

    沈澹表情凝固，頓時語塞。

    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

    沈燭音在旁偷笑。

    他們沿著街道往前, 本是要回住所，卻在長街盡頭迎面撞上七八個人。

    為首之人是個瞇瞇眼的中年男子，管家裝扮, 面上帶著恭敬的笑容。

    “少爺?！?/br>
    謝濯臣回頭瞥了一眼沈澹，沈澹無奈地聳聳肩, 仿佛在說“說曹cao曹cao到”。

    此人是一直跟在謝征身邊的人, 謝濯臣和沈燭音都認(rèn)得, 他在謝府只聽謝征一人吩咐, 地位頗高。

    “老爺吩咐, 讓奴來接您回家?！?/br>
    謝濯臣懶得搭理，總不會大街上把他綁回去, 那謝尚書自己的名聲可就壞了。

    他想繞道而行，卻又聽到管家不緊不慢道：“少爺，縱然您對老爺有怨懟，但您終究是謝家的人。您將來入仕，沒有老爺幫襯，可謂舉步維艱?！?/br>
    謝濯臣充耳不聞，繼續(xù)朝前走。

    管家不慌不忙，從容地跟在他身后，“您是老爺?shù)牡臻L子，老爺怎會不惦記。您離開京城的這三年，雖未給家里寄過一封信，可您在鹿山的一舉一動，老爺都是知道的?！?/br>
    謝濯臣一愣，“所以呢？”他回頭看向管家一成不變的假笑，“是在威脅我嗎？”

    “少爺誤會了?！惫芗抑t和有禮，“不管您做了什么，老爺都會護著你的。何況您遇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很有老爺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只是……”

    他的目光從沈燭音身上掠過，謝濯臣下意識將她拉到身后。

    管家沒有接上一句，“老爺在家中擺團圓飯為少爺接風(fēng)洗塵，還請少爺移步。您將來的仕途要如何走，往哪走，與老爺商議，才最有前途不是嗎？”

    “用不著?！?/br>
    謝濯臣剛邁開步子，管家身后的六七個人默默上前，擋在他面前。

    管家對他的反應(yīng)絲毫不意外，“少爺不在乎仕途，那沈姑娘的身世呢？沈姑娘是在謝府出生長大的，她的父親究竟是誰？您，還有沈姑娘自己，不想知道嗎？”

    謝濯臣嗤笑一聲，“你們該不會要說，她爹就是謝征吧?！?/br>
    他再了解他爹的手段不過。

    管家一頓，答案被預(yù)判，而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少爺還是這般聰慧，”管家從容不迫，“偌大的謝府，除了老爺，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吧。當(dāng)年夫人和秋穗娘子感情甚好，雖然意外有了夫妻之實，可秋穗娘子即便有了身孕，為著夫人也不肯做姨娘，導(dǎo)致了沈姑娘無名無份。老爺見生下的是個姑娘，無傷大雅，便由著她們二人胡鬧?？扇羯贍斠惨[，違背倫理，那就不得不讓沈姑娘認(rèn)祖歸宗了。”

    沈燭音滿是茫然，“你在說什么鬼話？”

    “仗著年歲就可以胡說八道嗎？”謝濯臣只覺得謝征無恥得沒有下限。

    “那少爺以為，夫人為何臨終前特意交待，要您將沈姑娘當(dāng)親meimei照顧？”

    謝濯臣笑了，“崔管家，您露餡了?！?/br>
    管家一愣，不明所以。

    “其實我娘臨終前并沒有交待我什么，所謂臨終遺言，是當(dāng)初我為了把她留在身邊跟你們胡謅的?！?/br>
    竟然還有這一出，管家不惱不慌。

    “這反駁不了什么，少爺?！?/br>
    “我們走?！敝x濯臣不想再浪費口舌，拉著沈燭音想走。

    可他們往哪走，小廝們就往哪擋。

    崔管家的聲音再次響起。

    “少爺，知道您執(zhí)拗，為了方便沈姑娘認(rèn)祖歸宗，老爺已經(jīng)將秋穗娘子的娘家人請到府上了。您若今日不回家，恐怕明日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她是您的親meimei。”

    沈燭音不知所措，謝濯臣握緊了拳頭。

    “哎呀！”沈澹高聲破壞氛圍，“我也好久沒見姑父了，能一起嗎？”

    “當(dāng)然。”崔管家恭敬道，“非常歡迎?！?/br>
    沈澹笑容燦爛，硬掰謝濯臣轉(zhuǎn)向，同時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又沖沈燭音眨眨眼睛。

    ——

    謝府，氣氛沉悶，不見喜色。

    主位上的謝尚書不怒自威，他將近四十的年紀(jì)，臉上有了皺紋，但不顯老氣，反而令他多了威嚴(yán)。

    他身邊的尚書夫人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年輕貌美，但狀態(tài)難掩憔悴。

    在下首，還坐著兩位姨娘，兩個少爺，三個小姐。個個都看著謝尚書的臉色，坐得筆直端正，不敢弄出任何聲響。

    明明齊聚一堂，卻安靜得可怕。

    直到崔管家回來了。

    大家不約而同看過去，盯著管家身后，那個和主君眉眼三分相似的年輕人，還有他身邊已經(jīng)不再男子裝扮的明艷姑娘。

    “姑父！”沈澹率先喊了一聲，跑到謝濯臣前面招眼，“晚輩不請自來，不會打擾吧?！?/br>
    謝征微微一笑，“快進來坐，這么久不見，姑父想念你都來不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