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緒不敢看沈燭音，又忍不住想看她，“送給鹿道真人的金子我也準(zhǔn)備好了，會讓人提前搬上山，你們放心前去便是。”

    “好?！?/br>
    “嗯……”言子緒眼神飄忽，絞盡腦汁想要多說幾句話，“此后若遇上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寫信予我，在下定會竭盡所能。”

    謝濯臣輕笑，“好。”

    言子緒雙手背在身后交纏，“不過有謝兄在，想來也不會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

    “當(dāng)然了。”沈照捧臉附和。

    言子緒神態(tài)始終不自然，“那……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早我再送你們。”

    他磨磨蹭蹭，走出門只要幾步，但腳步放得很慢。

    謝濯臣回頭看了一眼，沈燭音揪著他的衣角，神情憂慮地看著言子緒的背影，一副想站起來又不想站起來，想說話又開不了口的糾結(jié)模樣。

    “言子緒?！?/br>
    “??？”

    終于等到一聲喚，言子緒連忙轉(zhuǎn)過來。

    但叫他的不是沈燭音，是謝濯臣。

    “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后若行商道，務(wù)必小心謹(jǐn)慎?！?/br>
    “謝過謝兄提點(diǎn)?！?/br>
    謝濯臣無聲嘆了口氣，“大概半個月后，我們會回到書院。你若遇上難題，身處困境，可以來信。”

    “真的嗎？”

    “當(dāng)然了！”在他的期待下沉燭音終于出聲，別扭地躲在謝濯臣身后，大聲強(qiáng)調(diào)：“朋友嘛?！?/br>
    “好?！?/br>
    豁然開朗，言子緒松了口氣。

    待他走后，謝濯臣用手背將沈燭音揪他衣角的手打掉，沒好氣道：“滿意了？”

    沈燭音歪頭看他，嘴角含笑，“你今日心情挺好？”

    “哪有?！敝x濯臣偏頭，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

    沈照在旁怔愣，不和平常一樣嗎？哪里看出來心情好了。

    沈燭音輕哼，“我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你。”

    謝濯臣不理她。

    可能……確實(shí)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好。

    第32章 心結(jié)

    融雪天路滑, 縱使再有經(jīng)驗(yàn)的車夫，在如此情況下趕路也避免不了顛簸。

    在回鹿山的馬車上，車?yán)锏娜瞬坏貌宦爮能嚪虻亩? 牢牢扶住車窗，避免突然的一震，在車?yán)锼さ美仟N不堪。

    沈照扒著窗邊，紋絲不動。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熟睡的沈燭音，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她真的有夢魘癥嗎？”

    沈燭音自啟程便開始睡覺，剛開始路況良好, 她睡得安穩(wěn)也不奇怪?？稍酵篑R車震得越來越厲害, 她竟還能睡得香甜。

    沈照覺得不可思議。

    全靠謝濯臣一手扣著她的腰，才沒讓她從座位上滑下去。

    他若松了手，她能直接滾出馬車。

    “可能累到了吧。”謝濯臣眉頭微蹙, 她這些日子光守著他，沒怎么吃沒怎么睡，如此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是不是真餓著她了, 這腰盈盈一握，還是穿著厚衣裳，未免太細(xì)了些。

    沈燭音難得睡個安穩(wěn)覺, 在夢里憨笑，全然不知處境。

    抵達(dá)鹿霧山山腳是在一個晴朗的晌午, 鹿山的天氣沒有揚(yáng)月城那般寒冷, 他們下車時頗為精神。

    沈燭音伸著懶腰, 松著筋骨, 為接下來徒步上山做準(zhǔn)備。

    謝濯臣在旁交待沈照, 告訴他不用跟著上去，在山腳等待或者自己先回去都可以, 畢竟于他而言上山并無意義。

    “其實(shí)……你也不用麻煩，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沈燭音小聲道。

    傳聞中鹿道真人有半仙之名，萬一可以解釋重生之事，阿兄在她左右反而不方便。

    何況還要平白吃那萬道臺階的苦。

    謝濯臣瞥她一眼，“我不能去？”

    “不是不能，是沒必要?！鄙驙T音立馬解釋，“后面還要一拜一叩呢，我是病患可以不用，你要陪我還得受這個難，豈不是很委屈？”

    沈燭音唉聲嘆氣，“再說也不一定能治好，若是讓你白走一趟，白費(fèi)功夫，我會很愧疚的。”

    “那你就愧疚好了。”謝濯臣冷不丁道，并沒有半點(diǎn)考慮她的建議的意思。

    沈燭音：“……”

    不再多嘴。

    沈照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停留，心生羨慕。

    “怎么了？”見他久久未動，謝濯臣又折回問道。

    沈照欲言又止。

    “你該不會也想上去吧?！鄙驙T音湊過來，“這高階是為了檢驗(yàn)求醫(yī)者的誠心，又不是供人玩樂?！?/br>
    沈照怔怔抬頭，“若我能陪公子上山，是不是證明我也有那樣的誠心，公子可會像對待小公子那樣，無論怎樣，都不會將我當(dāng)物件一樣隨意丟棄呢。”

    兩人都因他突然的認(rèn)真愣了愣。

    謝濯臣率先反應(yīng)過來，依舊神色平淡，“若我說會，你便信了？”

    沈照點(diǎn)點(diǎn)頭，“公子說會，我就會信?！?/br>
    “愚蠢?！敝x濯臣背過身，逕直往山上走。

    沈照rou眼可見地落寞，沈燭音見他如此難過，張嘴要安慰又不知道說什么，比他還要不知所措。

    不料謝濯臣走出幾步又頓住，回頭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么，打算耽擱到天黑嗎？”

    “來了！”沈燭音急忙跟上，拽上滿是茫然的沈照，小聲替謝濯臣回答：“他會?！?/br>
    這并非虛言。

    沈燭音記得，上一世的沈照對阿兄忠心耿耿，阿兄同樣不曾放棄他。

    有一回任務(wù)危險，沈照重傷而歸，大夫都建議準(zhǔn)備后事了，可阿兄就是要吊著他的命，取來二皇子的救命藥，硬生生將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二皇子還因此事和阿兄生了嫌隙，說那不過是一個護(hù)衛(wèi)，死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

    阿兄說：“他不一樣?！?/br>
    謝濯臣走在前面，沈燭音和沈照在后竊竊私語，“他救過你命嗎？你那么信他?！?/br>
    沈照在這一瞬間回顧了他顛沛流離的長大過程，出生被父母棄、當(dāng)乞丐被同伴棄、當(dāng)小偷是他自己放棄了自己。

    遇到公子那一天，他慷慨地贈予錢財，真誠地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流浪。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活在這個世上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

    “可能吧?！彼麑W(xué)著謝濯臣的樣子，淡淡道。

    同時加快腳步，超過沈燭音，緊跟謝濯臣的步伐。

    沈燭音：“？”

    怎么突然這么高冷？

    上山的路很長，沈照像打了雞血一樣狂竄，沈燭音暗道一聲“年輕就是好?！比缓笸现约浩＞氲纳眢w如行尸走rou地繼續(xù)向前。

    謝濯臣靠腿長占據(jù)一點(diǎn)優(yōu)勢，但身體素質(zhì)一般，和沈燭音半斤八兩，只是他習(xí)慣了不外露弱點(diǎn)，從始至終不吭一聲。

    距鹿道真人所居只剩一百階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鹿道真人的弟子早早看到有人上來，已經(jīng)等候多時。像是很久不曾見過外人，即便人還沒到眼前，就已經(jīng)能看出他撲面而來的熱情。

    “三位道友可是來見我?guī)煾嘎沟勒嫒说?？?/br>
    一箱金子比沈燭音他們還要早一些上山，小弟子眼巴巴地等著人來，遇人就問。

    沈照大聲回應(yīng)，“是！”

    得到肯定回答后，小弟子又拎著掃把蹦蹦跳跳地跑近。

    “來者可是沈公子和謝公子？”

    “是?！?/br>
    小弟子穿了一身道袍，笑起來眼睛成了一條縫，還外露整齊的八顆牙齒，“你們來得真巧，正好趕上晚飯了?！?/br>
    “?。窟@不合適吧。”沈燭音蹲在地上歇息，一邊喘氣一邊道。

    小弟子絲毫不見外，“有什么不合適的，你們遠(yuǎn)道而來，我們定然要好好招待，快些跟我上去吧，好叫師兄多炒幾個菜。”

    “不是還要跪拜嗎？”沈照扶著腰問。

    “不用！”小弟子揚(yáng)了揚(yáng)掃把，“那都是我?guī)煾笐械靡娙讼拐f的，但你們下山后別說出去了?！?/br>
    沈燭音眼睛一亮，“那金子……”

    “金子是真收?！?/br>
    沈燭音：“……”

    哦。

    小弟子一邊在前引路，一邊東扯西扯，嘴不停下。

    “我?guī)煾缚刹粣垡娙肆?，要不是沒人掃地做飯，他連我和師兄都不收。你們誰有??？甭管是誰都得單獨(dú)去見，不過不用害怕啊，我?guī)煾高€是挺和藹的?！?/br>
    “你們有什么愛吃的沒？我?guī)熜肿鲲堃话惆?，不過你們上來肯定累了，那吃什么都美味。之前來的人都說我?guī)熜质谴髲N，我覺著也就那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