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沈幸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成為一具無知無覺的尸體,他不錯眼地盯著陳初云身旁的男人,咧開嘴,瞇起眼笑了起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一處虛無,眼里一片嘲諷。 看吧,這就是你認定一輩子的男人,沒有因為你的死有任何愧疚,你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他收回視線,又無奈地搖頭,眼神麻木。 算了,他這輩子未必也不是一個笑話,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感受到從身體深處泛出的疲憊,沈幸眨了眨干澀的眼,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初云卻喊住他,聲音清晰,在眼光照射下,那張臉透著白玉一樣的溫潤美好。 隨之而來的,是陳初云身邊男人的略帶疑問的視線,雙腳像被這道視線釘在土里,身體成為一棵樹,麻木不知冷暖。 男人的視線很快移開,并沒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多久,耳邊卻又模糊地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你這個賤種!” “你怎么不去死!” 男人儒雅的臉,女人血紅著眼如惡鬼的模樣,陳初云在陽光底下的干凈美好,麻木已久的心臟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沈幸喘著粗氣,用盡全力朝后退了一步。 不要過來,都不要過來! 腦子里那個一直蜷縮在陰暗里,身形消瘦的小孩大叫了起來。 陳初云已經(jīng)走到他的面前,略帶關(guān)心的看向他的臉色,他的笑容溫潤沒有傷害,保養(yǎng)極好的手輕柔地覆上自己凸起的小腹,語氣溫和,眼底深處卻是無法掩蓋的惡意與得意: “沈幸,那是我的爸爸。” “是你mama不要臉想攀上的高枝,也是你的爸爸,不過,爸爸承諾過我,除了我,他不會再有其他孩子?!?/br> 沈幸聲音很啞,他不知道為什么,卻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想笑的也這樣好看,卻知道在其他人眼里一定愚蠢至極:“是嗎?真好啊?!?/br> 他突然很想問陳初云,你的爸爸會在你過生日的時候替你準備禮物嗎?你的爸爸會教你騎自行車嗎?你的爸爸會在別人欺負你的時候,出來教訓(xùn)那群人嗎? 你的爸爸是不是很愛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在保護你? 不然你為什么能笑的這么好看? 像是從希望湖那邊吹來的帶著潮氣的湖風(fēng)輕輕撩動沈幸遮在眼前的發(fā)絲,他嗤笑一聲,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初云卻又開口了: “沈幸,你不覺得你長得和我有五分像嗎?” 他從容而又優(yōu)雅地走到他的面前,明明兩人身高相仿,沈幸卻覺得陳初云在憐憫地俯視自己,麻木許久的心無端狂跳起來,似乎知道接下來陳初云要笑盈盈的說出什么話來。 “許諸和我一起長大,他就算是你的邢云的時候,也能從電視上一眼認出我?!标惓踉频穆曇纛D了頓,似乎是在等他滯緩地反應(yīng),“你說,邢云當(dāng)時喜歡你,對你好,會不會是把你當(dāng)替身了?” 他不等沈幸反應(yīng),將沈幸掛在脖子上的戒指扯出來,白潤的手指憐憫地拂過滿是劃痕的戒面:“我聽阿諸說,那天晚上你求他在訂婚前陪陪你?!?/br> “阿諸如果愛一個人,就算那個人背叛他,也會愛他,所以你說,他到底愛不愛你?或者說清楚一點,阿諸明明記得和你在一起的記憶,但是他為什么不愛你?”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邢云根本不愛你。”他的聲音體貼地變輕,像是怕其他人聽到。 “閉嘴!”沈幸朝后猛地退了一步,將戒指攥在手心,單薄的胸膛像山峰般劇烈起伏,眼眶通紅盯著陳初云。 陳初云笑了一聲,沒再靠近他,只是像主人一樣淡淡吩咐:“沈幸,別學(xué)那個瘋女人也來當(dāng)小三,也不要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免得再成為一個笑話?!?/br> 說完,他像許諸碰完沈幸都會仔細擦拭手指一樣,拿一張濕紙巾細細擦拭碰到兩枚戒指的指腹,做完這一切,才滿意地點頭,沒有再看沈幸,徑直離開。 沈幸僵立在原地,他漸漸平靜下來,眼神麻木地看著兩人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疲憊地垂下頭,一步接一步慢慢離開。 他想起邢云總愛盯著屏幕上的陳初云,他想起許諸平靜到連恨意都沒有的眼睛。 好像有些人一輩子生下來就注定了,就像他注定只能活在陰溝里,貪婪而又丑陋地注視他們那群人。 只是,苦了靄靄。 他緩緩地走在路上,畏畏縮縮,狼狽而又麻木,和內(nèi)城區(qū)格格不入。 路過一個人時,沈幸停下腳步,他的聲音很輕,眼神哀求:“我知道你是許諸的人,你幫我告訴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讓他來見見我,好不好?” 那人猶豫了會兒,看著沈幸的模樣,心里長嘆一口氣,最終點頭。 沈幸這才笑著離開,他的腳步還是很慢,像破舊的機器人。 又是如往常一樣,沈幸獨自一人蜷縮在床上,專注地盯著窗戶外的夜景,直到有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他呆滯了會兒,才轉(zhuǎn)身,有些混沌的腦海反應(yīng)了會兒,想像那天晚上,故意裝埋怨,裝生氣。 但是心像被挖空一塊了,什么都提不起力氣。 許諸見沈幸目光有些飄忽,皺起眉,又重復(fù)了一遍:“你找我什么事?” “沒事了。”沈幸垂下眸,感受到許諸不悅的目光,便敷衍地加了一句,“想你了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