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被害人讓他這么處理自己的傷口,兇手借用這個機會在發(fā)泄心中的不滿。這很明顯說明,真正的兇手根本就不相信大醬有這種功效,他掌握的知識讓他相信更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辦法。我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不是還猜不到兇手應(yīng)該是誰吧?”靜丫頭看著刑警隊長,目光中帶著期盼。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刑警隊長點了點頭,“但她這么做的動機是什么?我們前期的調(diào)查結(jié)論很明確,被害人對廖娟非常好,她沒有殺人的動機?!?/br> “這就得找到羅杰才能知道了?!膘o丫頭看了一眼夜色下巍峨的山巒,“羅杰現(xiàn)在遠(yuǎn)遁,必然是害怕什么,或者掌握了重要的線索,但他不相信你們。更有可能,羅杰被困在了什么地方?!?/br> 刑警隊長沒有說話,皺眉思索著。大概過了有五分鐘,他才長出了一口氣,“行吧,那就這樣吧,先去找羅杰?!?/br> 靜丫頭的臉上終于浮出了一絲喜悅,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過,張警官,我下這個命令,并不是因為你‘廖娟才是兇手’的理由說服了我,而是,按你的說法,我們判斷羅杰是兇手確實草率了?!毙叹犻L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靜丫頭,似乎認(rèn)定,為了說服警方連夜進山尋找羅杰,靜丫頭將殺人的嫌疑硬安在了廖娟的身上。 靜丫頭沒有接話,眼下,我們并不在乎誰才是本案的真正兇手,只要老 羅不是,只要當(dāng)?shù)鼐今R上調(diào)集人手進山找到老羅,保住他的命就行。 此時,距離我進入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山村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山里下起了霧,星光和月光都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朦朧,虛幻。 一層水汽鋪在地面上,讓崎嶇的山路又添濕滑。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進山找人,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可能連我們的命都會搭在這里。但我們顧不了那么多,每耽誤一分鐘,老羅生還的可能就減少一分。 “干嘛不跟他們實話實說,你不是有更充分的理由懷疑廖娟嗎?” 艱難地爬上了半山腰,我擦了擦額頭細(xì)密的汗珠,微微彎下腰,左手撐著膝蓋,右手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息著。 “你指什么?”靜丫頭卻一臉無辜。 高功率的強光手電筒在夜色中射出耀眼的光芒,漫無目的地晃動著,這樣的光芒在山中有十幾處,只是不知道此時的老羅在哪里,有沒有看到這些希望之光。 我慢慢直起身,胸口的絞痛讓我微微皺了皺眉。 “廖娟的身世。很顯然,根本不是她說的那樣,八成是被拐到這個地方的;她身上那股味道,還有那些傷,你也都看到了,顯然,她經(jīng)常挨打,也總被抹大醬,這些,加上你對尸體形態(tài)的分析,都能讓警方有充分理由懷疑她?!?/br> “然后呢?”靜丫頭笑了一下,神色漸漸轉(zhuǎn)冷,“廖娟殺人的動機是什么?如 果是因為被虐待,十年了,她為什么非要選擇在我和小騾子來的時候動手?為什么一定要把殺人的罪名推到小騾子的身上?為什么她偏偏放過了我?這些問題我們都說不清,你覺得,當(dāng)?shù)鼐綍趺醋觯俊?/br> 我怔了一下,愣愣地看著她。 “沒錯,如果我把那些證據(jù)都告訴當(dāng)?shù)鼐?,確實能幫他們盡快破案,但那些人就會盯著這些不放,他們會把全部——至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調(diào)查廖娟的身上,那時候誰來幫我們找小騾子?就憑我們兩個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有希望救出小騾子嗎?” 靜丫頭的追問再一次讓我無話可說,她卻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么做有點違反職業(yè)道德,但是,現(xiàn)在只有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才能讓他們幫我們找人?!?/br> “那是一條人命啊?!蔽铱粗邝聍竦纳綆n,“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 “那是四條人命啊,破案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一個立功受獎,一個吃力不討好,最多拿面錦旗——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這么說,但是,我冒不起這個險。小明哥,你明白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嗡——”“嗡——” 寂靜的夜色里,突然傳來了兩聲嗡鳴,靜丫頭愣了一下,從口袋里翻出了手機,手機的屏幕亮著,原本因為沒有信號而失去功能的手機此刻卻倔強地顯示出了一格信號 和一條未讀短信的提示。 靜丫頭的手有些顫抖地劃開了屏幕,“是小騾子?!彼@叫了一聲,把手機遞給了我。 短信只有四個字,“十二點,走?!卑l(fā)送的時間卻是在兩天前,兇案發(fā)生的那個晚上。 我皺緊了眉,一條條信息開始在腦海里回放,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就要被我抓住了。后腦致命傷死去的孩子。 凌亂切割的創(chuàng)傷。 尸體上的大醬。 終日被虐待的女人。 未婚先孕。 “你,看過《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嗎?”我喉頭滾動,咽下了一口帶著腥甜的唾沫,“10年,韓國的一部片子?!?/br> “你是說?”靜丫頭瞪大了眼睛,“像,這情節(jié),太像了?!?/br> 寂靜的夜晚,深沉的夜色籠罩著山村。 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老羅突然睜開了眼睛,翻身而起。 他知道廖娟有話對他說,但卻不確定是什么事。他小心地越過靜丫頭,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廖娟的房門前,剛到門口,房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廖娟衣著整齊,左手挎著一個包裹,右手牽著睡眼惺忪的孩子。 “你這是要干嘛?”老羅壓低了聲音。 “快走,帶我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绷尉甑恼Z氣中充滿了哀求,手死死地抓住了老羅的胳膊。 旁邊的房間里傳來了一聲咳嗽,燈亮了起來。廖娟趕忙把羅杰拉進了屋里,關(guān)上了門。 兩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聽著隔壁住著的男人起身,開門,走 到院子里,悠閑地放起了水,伴隨著水聲的還有舒爽的呻吟。 男人這泡尿撒了有一分鐘,才心滿意足地走回房間,關(guān)了燈。不片刻,就響起了鼾聲?!霸趺椿厥??”老羅試圖掙脫廖娟的手,低聲問。 廖娟沒有撒手,“我是被人販子賣到這的。羅杰,你得帶我走,只有你能帶我走,求求你?!?/br> 老羅沒有答話。黑暗中,廖娟看不到老羅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绷尉甑穆曇粲行┧粏?,她抓著老羅的手慢慢舉了起來。老羅的手用力向回一抽,手上的戒指卻留在了廖娟的手里。 “現(xiàn)在不是時候,再晚點,等他們都徹底睡著了之后再走。”老羅已經(jīng)明白了廖娟的處境,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去叫靜丫頭?!?/br> “別走?!绷尉陞s一把抱住了老羅,“別離開我。我等了十年,十年啊,終于有人能帶我走了,求求你,別離開我,我怕你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br> “不會的?!崩狭_的手尷尬地高舉著,“我得去叫靜丫頭,我不能丟下她?!薄拔液ε隆!绷尉甑纳眢w忍不住顫抖著,“你發(fā)短信告訴她不行嗎?” 老羅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掏出了手機。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引出了接下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更沒有注意到,在這個閉塞的山村里,手機根本沒有信號,他的短信沒能及時送出,靜丫頭也沒有接收到他的提醒。 此時的她, 在那幾根香草的作用下,睡的正香。 5 “行了,小明哥,你就別安慰我了?!膘o丫頭掩著嘴輕笑了一下,“我知道小騾子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的。我就是奇怪,為什么小騾子就沒事,我就睡的那么死呢?!?/br> “那碗湯?!蔽铱哿丝勰X門,“你們倆晚上吃的一樣,除了那碗湯,我沒記錯的話,廖娟還特意等到老羅喝了湯才走的?!?/br> “你的意思是……”靜丫頭臉色陰沉。 “我也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壞,但是,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廖娟可能真的是打算把你留下的吧?!蔽覈@了口氣。 只要有可能,人人都會成為暴君,這是大自然賦予人的本性。同樣,為了自己能安全逃脫而致他人安危于不顧,也是大自然賦予人的本性。 廖娟在求助老羅的時候,未嘗沒有那樣想過,自己已經(jīng)人老珠黃,帶著一個也許并不是丈夫骨rou的孩子,假如是在往常,她的逃走必然會引起這個山村的震動,但有靜丫頭留下來,結(jié)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吧。 我沒有逃走,我是用一個比我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孩兒換回了自由。 靜丫頭沒有接話,側(cè)過了頭,眉宇間露出了傾聽的神色。 我剛要說話,靜丫頭就豎起了一根手指,放在了唇邊,“小明哥,你聽。”“什么?”我怔了一下。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是小騾子,一定是他!”靜丫頭興奮地跳了起來。 我豎起了耳朵,努力在山風(fēng)中搜尋著她聽到的聲音, 除了風(fēng)的悲鳴,我一無所獲。 “我不會聽錯的。”靜丫頭肯定地說道,一把拉起了我的手,快步向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強光手電的照耀下,我清楚地看到,那里是一處斷崖。 “慢點,慢點?!蔽疫B忙叫道。 靜丫頭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徑直拉著我到了斷崖邊,將手電的光芒豎直照了下去。我的心卻跌倒了谷底。 這處斷崖少說也有二十幾米高,斷崖下就是嶙峋的碎石,老羅如果從這里跌落,斷無幸存的可能。 靜丫頭不停地移動著手中的手電筒,試圖讓斷崖下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可卻始終沒有找到老羅的影子。 “走吧,丫頭,叫人下去看看吧?!笨粗o丫頭焦急的神情和她眼中越來越深的絕望,我忍不住勸道,“沒準(zhǔn)老羅是從另一個地方進去的。” 靜丫頭搖了搖頭,有些頹然地放下了手電,身子搖搖欲墜,竟向著斷崖邊邁出了一步?!澳愀陕??你瘋了?” 我連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抓靜丫頭的胳膊,可她卻突然轉(zhuǎn)過了身,沖著我慘然一笑,身子向后栽倒。 她的身后就是斷崖。 那一瞬間,時間的流逝驟然緩慢了下來,我的眼中再沒有了它物,只有靜丫頭慢慢向后仰倒的身體。 她松開了手中的強光手電,手電筒旋轉(zhuǎn)著,緩慢地墜向了地面。 山風(fēng)吹拂起她的長發(fā),露出了她遮擋了四年的那半邊臉,觸目驚心的疤痕刺痛著我的眼。 我 拼勁全力向她撲過去,伸出手,只差一點,我就能抓住她的胳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然而,這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雙膝彎曲,慢慢用力,身體離開了地面,雙手下意識地前伸。 我雙腳蹬地,猛地向前撲出,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在空中揮舞的手臂。 抓住了。 我的手碰到她手腕的瞬間,時間恢復(fù)了流速。我迅速合攏五指,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胸口傳來了一陣劇痛,巨大的沖擊力讓我摔倒在地。 但是,我抓住她了。 “別撒手,我這就拉你上來?!蔽乙皇挚圩∩磉叺囊粔K石頭,一手竭力向上拉靜丫頭。 “松手吧,小明哥。”靜丫頭低垂著頭,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么傻話!”我恨恨地罵道,目光搜索著能夠?qū)⑽夜潭ㄗ〉牡胤健?/br> 我不能讓她墜落下去,我得求救,以我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根本沒有可能獨自把她拉上來。 突然,我看到了一汪血跡,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受傷了? 腦海中下意識地浮出了這個念頭,隨即恍然,這就是靜丫頭尋死的原因嗎? “小騾子已經(jīng)死了,你讓我一個人,怎么活下去?”靜丫頭仰起頭,微笑著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