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在案發(fā)的公交車下車門附近座位下,刑警找到了作案工具。那是一枚剃須刀片,上面殘留被害人的一些皮膚殘屑和衣服碎屑,卻奇怪地沒有任何血跡。 “第一,沒有試切創(chuàng);第二,罪犯只動了一刀?!眳⑴c偵破的法醫(yī)解釋道,“這說明這個犯罪分子手法老練,心狠手辣,而且非常自信,認定一刀就夠了,一刀過后,順勢就把兇器扔掉。 “這一刀,快準狠,幾乎是在瞬間劃過,所以刀片上沒有明顯的血跡殘留,而被害人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br> 當時,警方將那起案子定性為故意傷害。 然而,在那枚刀片上,警方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作為甄別依據(jù)的線索,甚至連指紋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辦案刑警對能找到的所有乘客進行了調查,均未發(fā)現(xiàn)有人有作案嫌疑。彼時,公交監(jiān)控系統(tǒng)還未普及,不排除有漏查的可能。 那起案子最終不了了之,警方雖然沒有結案,但也基本放棄了偵查。直到第二年的8月,又一起一模一樣的案子發(fā)生,警方才意識到了嚴重性,可偵查卻始終毫無進展。接著,第三年,第四年…… 每一年,警方都要投入警力對案子進行調查,卻始終止步不前。 大多數(shù)人認為,會對年輕靚麗的女孩兒做出這種殘忍行徑的應該是個男人??删皆儐柫酥T多目擊證人,雖然在案發(fā)時有男性接近被害人,也發(fā)現(xiàn)了幾個在幾起案件中都乘坐了案發(fā)公交車的人,但幾名嫌疑人矢口否認自己傷人,最終因證據(jù)不足而沒有受到任何懲處。 公安部督導組也曾對這一系列的案子進行督導。犯罪學專家甚至曾指明,罪犯有可能是女性,因為男性,無論其性心理是否正常,都會做出一些多余的舉動,也就是sao擾。但女性不會,出于嫉妒心理,她們想到的只是毀滅。 罪犯選擇在每年的8月,在公交車上作案,很有可能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對兇手有著特殊的意義。 換句話說,如果罪犯真的是出于嫉妒作案,目的是毀滅,那么,其本人很有可能原本擁有比這些被害人更優(yōu)越的條件,卻因為某些事情失去了。 依據(jù)這個推斷,警方很快找了一個嫌疑人。鐘穎,身高172厘米,曾是一個頗有前途的模特,卻在2001年的8月乘坐公交車外出時發(fā)生了事故,她在下車時,腿被車門夾住。 出事的公交車就是此后每年都發(fā)生割臀慘案的那輛。 但此人的嫌疑卻很快就被排除,因為那場事故讓她的后半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調查就此再次陷入了僵局。 面對社會上的傳言,警方也只能采取不承認不否認的態(tài)度。 時間延續(xù)到了2006年的8月,這個割臀惡魔卻毫無征兆地突然落網(wǎng)了。 據(jù)張靜說,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這個人在作案時史無前例地對被害人進行了sao擾。這個被害人也和之前的幾名被害人不同,一受到sao擾便義無反顧地進行了反抗。 嫌疑人在車門大開的瞬間便奪門而逃,甚至連兇器都遺落在了現(xiàn)場。 見到這枚刀片,這個被害人也是一陣后怕。割臀惡魔的傳說一樣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她在第一時間選擇了報案。 警方迅速出動,憋著一股勁的刑警原本并未想著能從兇器上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只是按照辦案流程對兇器進行了檢查,卻意外地在上面發(fā)現(xiàn)了指紋。 而另一組沿嫌疑人潛逃方向,借著監(jiān)控系統(tǒng)一路追查的刑警也很快鎖定了嫌疑人的位置,并迅速將此人緝拿歸案。 初步匹配后,這個人的指紋和留在刀片上的指紋吻合。 調查顯示,此人叫何明,男,某醫(yī)院外科醫(yī)生,三十五歲。 歸案后,何明對警方的指控拒不承認,堅稱自己并不是警方口中的什么惡魔,更沒有犯罪,警方對他的抓捕是非法的,應該立刻釋放他。 “那就是說,現(xiàn)在還不確定他就是那個惡魔了?”聽了張靜的話,老羅揉著屁股,嘶嘶地倒吸著涼氣問道。 “早晚的事?!睆堨o自己動手,從冰箱里翻出一串葡萄,揪下了一顆,扔進嘴里,說,“證據(jù)確鑿,跑不了?!?/br> “醫(yī)生啊,還是外科醫(yī)生,肯定不缺錢,老簡,要不,這案子我們干一票?”老羅眼冒金光地看著我。 “沒興趣?!蔽覔u了搖頭,“證據(jù)確鑿的案子,我可不想讓人打臉。” 2 命運這個東西是最說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中,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與你有關的或與你無關的事情牽連在一起,無論你是否愿意,你只能選擇接受。反抗只能是遂了生活的意,讓這個小婊子捧著爆米花看了一出戲。你也不知道,你做出的舉動是不是也在她的劇本里。 就像老羅和張靜的離開,就像我的留守,就像這個我本不想插手的案子。一切的一切,命運早就給我寫好了結局,不管我怎么努力,也只能延緩那一天的到來,卻注定無法更改。 我撂了那句狠話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第二天上午10點多,一通電話就打到了我們律所。 打來電話的人自稱鐘穎,有一個刑事案子希望我們能夠代理。奇怪的是,這個女人希望我們能到她家里詳談。 “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和你們共進午餐。”電話里,這個女人柔聲說道,老羅毫無抵抗力地點頭答應了。 放下電話,老羅的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咋了?”我訝然問道。 老羅沒有答話,猶豫了一下,卻撥通了張靜的電話:“丫頭,今天哥開心,中午請你吃飯,來不來隨你?!?/br> “鐵騾子拔毛,哪有不去的道理?等著我,五分鐘。”電話那頭,張靜囂張地說道。 “你叫她干嗎?”我微微皺了皺眉。張靜跟我們的關系自不必說,但她畢竟是省廳的警察,而我們是私人的律所,外出談業(yè)務帶上她,雖說沒什么不可以,但我總覺得有點兒別扭。 “你以為我愿意?”老羅瞥了我一眼,把電話扔到桌子上,一臉的無奈,“讓她知道我跟別的女人吃飯沒帶她,至少三天我都別想睡覺了。” “你們?”我大張著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心底莫名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強自笑道,“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啊,這么大的事兒,你竟然都不告訴我?!?/br> “你想啥呢?”老羅一見我那副表情就知道我誤會了,連忙說道,“聊一晚上電話不許掛,批評與自我批評,用詞還不許重復?!?/br>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不知道怎么,一聽說這兩個人沒什么,我竟然感到一陣輕松,“你不能睡,她也一樣啊。” “屁!”老羅白了我一眼,“她開錄音,第二天檢查?!?/br> 我愣了一下,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可以,這很張靜?!?/br> “嗯?我怎么了?”我話音還未落下,門口就出現(xiàn)了身穿警察制服的張靜,她的懷里還抱著厚厚的一摞檔案,看著我,一臉的不解。 “沒事沒事?!蔽亿s緊搖頭,看了一眼表,“三分五十秒,果然,沒有啥玩意兒能夠阻擋你們這群吃貨強大的心臟啊?!蔽颐髦堑夭黹_了話題。 “別說風涼話了,快幫我一把?!彼还赡X兒把檔案塞進了我的懷里,不停地用手扇著風,“累死姑奶奶了。小騾子,可說好了,吃得不合胃口,別說老娘我翻臉不認人,為你一頓吃的,我可連工作都顧不上了?!?/br> “靜,這都什么玩意兒???”我費力地把那摞檔案放到桌子上,隨口問道。 “哦,這些是何明那案子的資料?!睆堨o答道。 “何明那案子?這些東西怎么會在你這里?”我下意識地離那摞檔案遠了點,我可不想惹上這個麻煩。 “我們領導唄。”張靜無所謂地說道,“說我既然那么欠登(東北方言,形容愛管閑事),愛管這個又愛管那個的,那這個案子移交檢察院前,就讓我好好審查一下,下午上班之前給他們個意見。你說我招誰惹誰了,我這不也是為了警方臉面著想嘛?!?/br> “是,那臉打的,啪啪的?!崩狭_贊同地點了點頭。 “還不是為了你,沒良心?!睆堨o撇了撇嘴,“好了,不管這個,中午吃啥?”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走吧?”老羅看了一眼表,詢問似的看著我。 “嗯?!蔽覒艘宦暎テ鹆斯陌?。 “等會兒等會兒?!睆堨o竟然又把那摞檔案抱了起來,塞給了老羅。 “咱是去吃飯,順便談個業(yè)務,你帶這玩意兒干啥啊。”老羅不解地問。 “時間緊任務重,我也沒轍啊,有怨言找我們領導去?!睆堨o大言不慚地說道,轉身挽住了我的胳膊,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十五分鐘后,按照鐘穎發(fā)來的短信,我們在新華廣場附近的一個小區(qū)停車場停好了車。 看著四周高聳林立的高層公寓、寫字樓,老羅的臉上露出了喜色。住在這個地方的人非富即貴,這個案子,利潤可觀。 可找了一圈,我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鐘穎在什么地方等著我們,他的臉一下子又拉了下來。 張靜看著這個地方,卻是一臉的若有所思:“何明的家好像就在這個地方啊,你們的當事人不會就是他吧?” “不能吧?”我一臉驚訝地看著老羅,“那個鐘穎說沒說是什么事?” “鐘穎?等等,你們說,要你們來的人是鐘穎?”張靜愣了一下。 “是啊,她自稱鐘穎。怎么了?”老羅不解地看著張靜。 “那完了,你們跑不了了。”張靜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們,“咱也別等了,自己上去吧,我知道她家。” 說著,她便邁步走向了電梯。 “到底咋回事?。俊崩狭_快走了幾步,“你咋知道她家?” “我跟你們說過吧,關于這個案子,我們鎖定過一個犯罪嫌疑人,這個人就叫鐘穎,很不湊巧,她就住在這里,至于何明,就是她丈夫。”張靜邊走邊說,“她不可能下樓來接我們,離了輪椅,她沒法兒行動?!?/br> 聽她這么說,我當即停下了腳步:“會不會是重名?” “別抱幻想了,小明哥,當時我們查的時候,住這個地方叫鐘穎的,只有她一個?!睆堨o同情地看著我。 我轉身就往回走。 “哎?你干嗎去?”張靜轉回身,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毫不費力地把我拖進了電梯,“小明哥,你太沖動了。先聽聽她怎么說再決定嘛?!?/br> 對于張靜的要求,或者說她的武力,我向來是沒有反抗的力氣的,連勇氣都沒有。但我也打定了主意,就算說出花來,這個案子我也不會接的。 “我要沒猜錯的話,今天這頓飯,做東的人是鐘穎吧?”她滿含深意地看著老羅,“我就說,今天怎么這么稀奇,你竟然也有主動請吃飯的時候?!?/br> “哪次不是我付賬?”老羅撇著嘴說道。 “丈夫丈夫,你干的不就應該是付賬的活?”張靜用力拍了拍老羅的肩膀,“認命吧。小明哥,”她轉頭看著我,伸手在我的臉上擰了幾把,“笑一個嘛,不管這個案子你接不接,飯總得吃吧?有人買單還不好嗎?你擺一張臭臉,搞不好我們連飯都沒得吃了?!?/br>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飯吃了,案子不接,這事兒,不好辦啊?!蔽铱嘈α艘幌?。 “?!钡囊宦?,電梯停在了23樓,張靜拽著我走出了電梯:“這案子啊,我覺得你還真應該考慮一下。我上午審查資料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一次何明留下的證據(jù)太多了,和前幾起案子的風格完全不同,說不定我們還真能搞搞?!?/br> 說話的時候,張靜已經(jīng)帶著我們走到了一扇門前,抬手敲了敲門。門上的貓眼黯淡了一下,接著,房門打開,一個坐在輪椅里的女人微笑地看著我們。那絲微笑里卻沒有任何的溫度,對我們的到來似乎并不歡迎。 女人的五官非常精致,按照老羅的評分標準,這個女人的外貌足可以打九十五分以。當然如果按照我的標準,她絕對是百分美女了。 她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上,身上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套裙,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尖頭高跟鞋,腿上裹著黑色的絲襪。 這身打扮,就連張靜在她的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如果不是此刻坐在輪椅里,那她不去做模特的話,就連我都會覺得暴殄天物。 按張靜的說法,這個女人已經(jīng)三十多了,可她略施粉黛的臉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出頭,成熟中卻又透著一絲青澀。 “你們是?”女人戒備地看著一身警服的張靜。 “不請我們進去嗎?是你約我們來的啊。”張靜微微一笑。 “是簡律師和羅律師吧?”女人恍然大悟,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了一絲溫度,“快請進,你們來得剛好,訂的餐剛剛送到。快進來吧?!?/br> 一聽說是訂的餐,老羅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看著她轉動輪椅,讓開了門,我和老羅對視了一眼。走進了房間,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精致的菜肴,餐具上的標志告訴我們,這竟然是一家五星級飯店送來的。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享受啊。”張靜在餐桌邊坐好,感嘆道。 兩道鄙夷的目光從兩側投射到了她的臉上,我和老羅都是氣憤不已,可這丫頭卻毫無反應,目光停留在了女人的身上,挺了挺胸脯,微笑道:“jiejie,你好美啊?!?/br> “你也很美啊。”鐘穎掩嘴輕笑,不動聲色地道,“這身制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把你所有的優(yōu)點都展現(xiàn)出來了呢。jiejie可穿不出你這個效果。還沒請教你是哪位?” “張靜,省公安廳刑事技術警察。”張靜連忙說道,“jiejie你肯定很會搭配衣服吧?嗯,你的腿一定很美?!?/br> 鐘穎掩著嘴,目光中毫不掩飾驚訝地看著張靜。 “你的鞋柜里好多高跟鞋啊,你見我們的時候還特意穿了高跟鞋和絲襪,所以我猜,你對自己的腿一定特別自信?!睆堨o輕笑道。 “我還能站著的時候,做的就是腿模?!辩姺f放下了筷子,愛惜地撫摸著自己的雙腿,輕輕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要不是那場事故,我也不會整天宅在家里,連生活都要別人照顧了。別光說話,你們吃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