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顧元奉道:“那你還來彈琵琶干嘛,趕緊帶她去看病啊?!?/br> 眾狐朋狗友:“……” 不是,你顧六的心腸是鐵做的嗎? 琵琶女只能垂著淚說道:“看病需要錢,所以我才求三爺讓我來彈琵琶。” 顧元奉明白了,原來是需要錢啊。 他正想給對方賞點賞錢讓她帶她母親看病去,忽地想起自己剛把私房錢都拿去買玉笛了。 他再看了那琵琶女一眼,發(fā)現(xiàn)這琵琶女長得還挺不錯,頓時生出個絕妙的主意來。 顧元奉說道:“你帶你母親去薛家醫(yī)館治病,到時候你報我的名字就成了,診費我給你付,就當是聽你這一曲的賞錢了?!?/br> 那姓薛的還沒娶妻,又是二十好幾血氣方剛的年紀,見了這么個嬌滴滴的女孩兒說不準就動心了。 他真是太聰明了! 周家三叔手里一直端著杯酒旁聽,顧元奉不上套他也沒太失望,笑著招呼眾人繼續(xù)歡飲。 散場之后,顧元奉正要騎馬歸家,就遇到個身穿素黑衣裳的婦人侯在邊上等著他。 顧元奉不認得對方,納悶看了對方一眼。 那婦人上前向他道謝,說是沒想到玉笛能拍賣出那么高的價格,她一下子就湊齊了孩子的藥錢。 顧元奉這才知道原來那玉笛是她做的,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我是看那兩支玉笛好看才買的?!?/br> 婦人依然是千恩萬謝地立在原地目送他走遠才急匆匆趕回家去。 回到家后顧元奉直奔紀云彤的院子,邊掏出玉笛給她看邊和她說起今天的奇事。 怎么一個兩個都要出來湊藥錢。 好怪。 第30章 紀云彤聽后, 忍不住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顧元奉。 顧元奉被她看得很不舒服,總感覺紀云彤瞧不起他。他哼道:“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紀云彤沒有貿(mào)然下結(jié)論,而是仔細問起這兩人的年紀與言談內(nèi)容。 聽到那位女玉雕師的情況時, 紀云彤眉頭動了動。玉笛做起來并不容易,它不像竹子那樣中間本身就是空的, 要把玉石雕琢成品質(zhì)上乘的玉笛非??简灡救说募妓嚒?/br> 有這樣水平的人, 應當不至于伙同旁人謀算顧元奉什么。 至于那琵琶女…… 這一聽就知道是有心人安排的, 像宴飲期間互贈美人這種事,對于許多男人而言并不稀奇。 她聽應修齊提到過京師那邊有“揚州瘦馬”的說法, 也就是當?shù)佧}商為了更好地官商勾連, 特地培養(yǎng)出許多纖弱美麗的女人送給京中的達官貴人。 當然了, 這些鹽商自己也會挑喜歡的享用, 男人可從來都不會虧待自己。 之所以叫“瘦馬”,那是因為他們專門去物色窮苦人家的女孩兒低價買回來培養(yǎng), 類似于商賈把瘦弱的馬匹回來養(yǎng)上一段時間再待價而沽。 這些“瘦馬”要是能賣出個好價錢還好,要是賣不出去的話便會被安排去做皮/rou生意賺回牙人在她們身上的投資。 這種把人當牲畜買賣的事情看似荒謬,實則離她們并不遠。綠綺她們小時候就差點被這樣賣掉,后來只是把她們發(fā)賣去當丫鬟竟也算是她們家里人心軟了。 畢竟金陵這邊早就響應朝廷號召不蓄私奴, 家中的小廝丫鬟一概按官府要求簽的活契。 當然,上有對策下有對策, 要是實在想把仆從長久留下來伺候,大可意思意思地將他們收為義子義女, 命他們改稱主家為爹娘哥姐之類的,聽起來就跟一家人似的。 不管怎么樣, 總歸比賣去當“瘦馬”稍微體面一些。 紀云彤最初也是不懂這些的, 聽了別人閑話也一知半解。她拿去問應修齊,應修齊起初不肯說, 后來見磨不過她,只好給她講了。 應先生是清高孤傲、性格純粹的讀書人,連官場上那些臟污都忍受不了,更何況是這等亂七八糟的勾當。應修齊能了解這些,也只是因為常年與應先生周游各地、見多識廣而已。 聯(lián)想到周家三叔剛從揚州那邊回來,紀云彤聽了顧元奉的描述便想到了眾人口中的“揚州瘦馬”。只是顧元奉這么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值得誰那么大費周章給他送這種“瘦馬”? 紀云彤仔細琢磨了一會,也覺得有些古怪了。她看向顧元奉:“席上就你們幾個,沒旁的重要客人了?” 顧元奉不知道誰才算得上是重要客人,納悶道:“就我們幾個啊,今天只是為周三叔接風洗塵而已,喊別人來做什么?” 紀云彤又多看了顧元奉幾眼。 她前些年一度還因為自己比顧元奉略高一些嘲笑了他很久(氣得他一度不想理她了),可現(xiàn)在兩個人的身量漸漸拉開了差距,她的體格不知不覺便追不上顧元奉了。 按照《內(nèi)經(jīng)》的說法,女子二七之年算是初長成,而男子則是二八之年。他這個頭約莫還能再竄高個一兩年,那些個獐頭鼠目的紈绔子弟尚且有人愿意追捧,顧元奉這身量、這相貌,還有他手松到?jīng)]邊的花錢態(tài)度,確實也是不少人的好選擇。 再想想那些小時候曾一起玩耍的同齡人如今要么已經(jīng)有了通房,要么已經(jīng)偷偷摸摸去逛過花樓——這么一算,顧元奉才十五歲就有人想給他送瘦馬也不稀奇。 顧元奉被紀云彤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問:“你怎么突然盯著我看?” 紀云彤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都說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顧元奉整天跟他那堆狐朋狗友廝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怕不是心里揣著明白裝糊涂! 顧元奉莫名其妙:“我要懂什么?” 紀云彤便把自己的推測講給他聽。 人家安排這場聚會估計就是想讓那琵琶女來個“救母之恩以身相許”,他難道還真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給顧元奉講了“揚州瘦馬”的事,他要是也參與這種“買賣”,那他無疑是幫兇! 要是沒有人買,誰能想出這種糟蹋人的買賣? 顧元奉聽后卻換成他盯著紀云彤看。 紀云彤停下來,問他:“你做什么?” 顧元奉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誰給你講的?”他都不知道什么揚州瘦馬的說法,怎么紀云彤居然知道?還講得頭頭是道! 紀云彤覺得這沒什么好隱瞞的,如實說道:“我問應大哥的。” 最近應先生受朋友之邀去蘇州了,應修齊自然也跟著過去。人不在眼前,顧元奉這些天都沒再想起他們來,現(xiàn)在聽紀云彤說是應修齊給她講的揚州瘦馬,心里頓時又是一陣窩火。 以前應修齊總是擺出師兄的架勢對他們進行啰里啰嗦的思想教育,結(jié)果私底下居然和紀云彤聊這些不堪入耳的東西嗎? 他們到底是在什么時候背著他聊這種玩意的?! 顧元奉也不想把人往壞里揣測,可現(xiàn)在他總感覺自己就跟那窮途末路的西楚霸王似的,只覺周圍是十面埋伏、耳邊是四面楚歌! 反正是個人都想跟他搶紀云彤。 紀云彤感覺顧元奉的神色不太對,立刻挪到離他遠一些的位置上,以防他又開始發(fā)作。她不高興地問:“你那是什么表情?” 是他自己出去與人廝混,是他自己險些著了別人的道,怎么他那臉色看起來像是有人給他戴了綠帽似的。 不用想都知道,這家伙腦子里肯定沒在琢磨什么好事! 兩個人本來是挨著一起坐的,紀云彤直接挪到對面去了,顧元奉便覺身邊驟然一空。 他也不高興地說道:“你平時就跟應大哥聊這些東西嗎?他平時看起來挺正經(jīng)的,怎么私底下居然跟你講這些!” 紀云彤替應修齊辯白:“不關(guān)應大哥事,是我那時候聽到這個詞不懂是怎么意思,纏著他問了挺久,他才肯給我講的?!?/br> 紀云彤這話一出,顧元奉本來只有三分火氣的,現(xiàn)在直接給氣飽了。 什么叫纏著他挺久?! 她到底知不知羞?! 顧元奉心里越發(fā)后悔了。這兩三年來他與周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紀云彤都在做什么?她與別人相處也跟和他相處一樣親密無間、毫不設防嗎? 一想到那些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可能發(fā)生的情景,顧元奉氣得要死,忍不住站起來質(zhì)問道:“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 紀云彤沒想到他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只覺自己坐著回話好像落了下風,不由也站起來繼續(xù)和他辯駁:“我說什么了?我們從小有不懂的問題不都去問應大哥嗎?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顧元奉聽著她理直氣壯的回話,恨不能親上去把她的嘴巴給堵上??伤麤]敢付諸行動,既怕紀云彤哭,又怕紀云彤告狀,這可是在家里呢。 本來好好的,又鬧得兩個人都不開心,顧元奉也有些郁悶。 仔細想想他們從前的確是有什么問題都問應修齊,他確實沒道理發(fā)作。 顧元奉只能把滿腔憋悶咽了回去,改為給紀云彤看自己買下的那兩支玉笛。 玉笛一長一短,粗細也略有不同,這長短粗細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它們的音色。 短的吹起來比較輕快,適合初學的;長的調(diào)子比較醇厚,須得有一定基礎才能掌握。 顧元奉介紹道:“不過不管長笛短笛,指法都是差不離的,我可以拿這根長笛來教你吹短笛。”說著說著他又眉飛色舞起來,全然忘了自己剛才還憋了一肚子氣,“你放心吧,我一準能把你教會!” 紀云彤見他莫名又快活起來了,便也不打算再跟他吵架。 她聽完顧元奉挨個給她演示了兩根玉笛的音色差別,語氣幽幽地問:“你買下來后洗過嗎?” 紀云彤還給顧元奉仔細分析起來—— 笛子這種東西就算是新做的,制笛人也得吹一吹看看能不能吹出調(diào)子來對吧? 就算這位制笛人心細如發(fā),還給里里外外清洗干凈再拿出來賣,那在拍賣過程中又怎么保證它不會再被別人碰? 珍寶館那邊得拿出來驗貨吧?有客人見了感興趣說不準還會上手拿起來看看吧?要是更不講究一些的,恐怕還直接上嘴了。 聽了紀云彤的話,顧元奉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想起周家三叔確實有拿起玉笛來把玩過。 要是別人也這么做過呢? 顧元奉立刻把玉笛放回錦盒里,讓人趕緊拿去洗干凈再送上來。他一邊噸噸噸灌茶漱口一邊埋怨紀云彤:“你怎么不提醒我?非得等我兩支都吹給你聽完了才說!” 還說得那么詳細具體。 他總覺得她是故意的! 紀云彤也端起茶喝了一口,遮掩住自己微微翹起的唇角。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那又怎么樣? 誰叫他自己做事不經(jīng)大腦直接上嘴?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