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但這件事也怪不到她頭上來。 “我們就是路上遇到的?!奔o云彤冷眼看著顧元奉,“他問我外面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你讓我怎么答?是你沒在外面一擲千金討別人歡心,還是你沒說要解除婚姻?你自己干的好事,還要我?guī)湍愠吻澹俊?/br> 顧元奉想到魏竟早前在畫舫上也說得言之鑿鑿,一時也有點動搖了。他解釋道:“我不是想討誰歡心,我討她歡心干嘛?我以前給周頌他們也買過琴啊,都是一塊玩的,總不能大家都有只她一個人沒有。我哪里知道外頭會傳成那樣???” 紀云彤垂下眼,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信沒信他的說法。 見紀云彤聽了他的解釋表情沒什么變化,顧元奉想挪過去和她繼續(xù)分辨。 紀云彤抬腳狠狠踢他。 顧元奉登時疼得“嗷”地叫喚了一聲,只覺自己的腿肯定給紀云彤踢青了。 “你做什么?!” 顧元奉憤怒了。 紀云彤說:“你身上臭,離我遠點,別湊過來?!?/br> 顧元奉那叫一個氣。 可紀云彤這么一說,他也疑心自己身上臭了。他抬起自己的袖子聞了聞,總感覺上頭真的有股極其難聞的味道。 顧元奉渾身不自在,掀開車簾催促馬夫:“趕快點,我要回去洗澡!” 第23章 紀云彤回到府中, 綠綺就叫人去備熱水,讓紀云彤泡泡腳再睡,夜里能睡得更好一些。紀云彤今天和顧元奉吵了兩架, 確實覺得有點累,只穿著一身素白中衣把腳伸進綠綺端來的熱水里。 綠綺在邊上說道:“要不我給姑娘按按腳?” 紀云彤道:“不用, 泡一泡就好, 你也忙了一天, 這個時辰就別忙活了?!?/br> 綠綺正要說自己不累,屋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來的同樣是只著中衣的顧元奉。 他倆的院子有個小門相連, 想去對方那邊連院門都不用出的。 小時候他們誰夜里睡不著, 就偷偷溜去對方院子里鬧騰一會, 玩夠了兩小孩便腦袋抵著腦袋、腳抵著腳呼呼大睡。 只是這幾年他們年紀漸長,紀云彤大多都住回了自己家, 這扇小門便用得少了。 紀云彤都快忘了這門的存在,冷不丁見到顧元奉風風火火跑過來,只覺自己莫不是走了步錯棋。她只是拿走管家權想看看自己和顧元奉誰受不了誰,不是想把自己送入虎口!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過來干什么”紀云彤維持著表面上的鎮(zhèn)定睨著顧元奉質問。 顧元奉道:“我洗完澡了, 總覺得還是有股味道?!彼麥惖郊o云彤面前把手伸了過去,“你聞聞, 你快聞聞看到底洗沒洗掉那股味?!?/br> 紀云彤沒想到他是為了這事來的,罵道:“誰要聞你啊!”哪個正經(jīng)人這么晚了跑別人屋里, 讓別人聞他身上有沒有味道?他要不要臉?他到底要不要臉! 顧元奉見她生氣了,才注意到她只穿著單薄的里衣, 連漂亮的鎖骨都依稀可見。再往下看, 她沒穿鞋襪,正泡著腳呢。 她的腳好看得很, 白皙卻不纖弱,看著就健康而有活力,連腳指甲都是精心修理過的,上頭還涂著淺粉色的甲油,很襯她偏白的膚色。 不知是不是被盆里冒著的熱氣熏的,顧元奉感覺自己從耳根到臉頰都有點熱。 他終于懵懵懂懂地意識到,他和紀云彤都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是正兒八經(jīng)的未婚妻,這意味著他們以后是要成婚的。 一時間顧元奉連心口都有些guntang了,慌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能感覺出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為什么會不對勁。 紀云彤含怒看他:“你還不走?是想留下幫我洗腳嗎?” 顧元奉本來沒想的,聽她這么一說就開始想了。 他們反正是要成婚的,他們從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那他……他幫她洗洗腳又有什么不行的?顧元奉這么一想,人也蹲到了紀云彤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腳掌。 紀云彤只覺自己的腳被攥住了,那灼熱的氣息一下子將她包圍,仿佛一張掙不開、逃不掉的網(wǎng)。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元奉,沒法相信他還真敢這么做。 顧元奉仰頭詢問:“要怎么洗?” 他身邊連個能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哪里知道女孩子的腳是怎么個洗法?瞧見紀云彤慌亂而惱怒的神色,顧元奉下意識把手掌收得更緊,他掌心是熱的,耳根是熱的,胸口是熱的,整個人都是熱乎乎。 紀云彤看著他像小時候一樣蹲在自己身邊,鼻頭不知怎地有些發(fā)酸。 他不是不喜歡她嗎?他不是覺得她很煩人嗎?他為什么不愿意退婚,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 她從小就不是什么乖巧性格,對屬于自己的東西有過度的占有欲,別人不經(jīng)她同意碰了她的東西,她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扔掉,祖母總罵她不服管不孝順。 紀云彤紅著眼掙開顧元奉的手,一腳把他踹開。 他憑什么說疏遠就疏遠、說親近就親近! 顧元奉猝不及防被她踹得往后一踉蹌,本來有些生氣地要質問她做什么踢他,一抬眼卻對上紀云彤泛紅的眼眶。 他心里忽然也難受得要命。 他是覺得紀云彤脾氣大,是覺得紀云彤整天纏著他有點煩,是覺得和紀云彤成婚以后的日子會暗無天日……可他沒想過要惹紀云彤哭,沒想到要惹紀云彤傷心,他就只是想他不能一輩子都被紀云彤壓一頭、什么事都得聽她話吧。 尤其經(jīng)常是聽人嘲笑他被管得太嚴,他才會口不擇言地拿那種話威脅紀云彤。他以為以紀云彤的脾氣,只會和他大吵一架或者想辦法整治他! 如果知道紀云彤會直接想和他退婚,如果知道紀云彤會這么傷心,他肯定是不會那么說的。 顧元奉眼眶也紅了,起身伸手抱住紀云彤祈求道:“我們不退婚行不行?我們不退婚好不好?你別想著退婚了,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紀云彤感覺溫熱的淚滑落臉頰。 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認錯了,他知道錯了,他迷途知返回到她身邊了,一切難道不能和以前一樣嗎? 母親在信里說,男人風流是常有的事,一時的風流算不了什么,他們總會回到家里來的。可是憑什么呢?憑什么他迷途知返她就要歡喜接受呢?還沒成婚他就能為了外人威脅她要退婚,誰知道成婚以后他會做些什么? 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可換一個人會更好嗎? 紀云彤也不知道,她才剛滿十五歲,連及笄禮都還沒辦,她哪里知道該選怎么樣的夫婿才能過得稱心如意。 也許世上本就沒什么稱心如意可言。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紀云彤都忍不住想,各家女兒從十三四歲起就被安排議親,十五六歲就被安排嫁人,是不是怕她們再長大點就不好哄騙了?要是她們想得太清楚太明白,是不是就不想嫁人了? 可是女孩子不嫁人又能有什么樣的活法? 她不知道。 興許沒多少人知道,也沒多少人想過這問題。 紀云彤轉開臉威脅道:“你再不回去我就讓人去把娘喊來,叫娘問問你大半夜往女孩子屋里鉆的毛病跟誰學的。” 顧元奉見紀云彤不愿意給他準話,整顆心空落落的。但他也已經(jīng)意識到他們都長大了,這么晚了他確實不該待在她院子里。 現(xiàn)在不是小時候了。 顧元奉回了自己院子,整夜都有些睡不著,一時想著紀云彤要退婚,一時想著紀云彤掉的淚,只覺自己把最重要的東西弄丟了,可是他不知道丟在哪,想撿回來也不知道上哪兒撿。 翌日一早顧元奉一臉憔悴地醒來,忽地想起今天他們還跟魏竟約好了打馬球。他一骨碌坐了起來,整個人都精神了。 早上兩人去陪建陽長公主吃早飯,顧元奉像是跟食物有仇似的,吃得殺氣騰騰。 他得吃飽才有力氣去打魏竟個落花流水! 馬球場上的事,算不得打架斗毆了吧! 陸驥來了也沒法再逮他們去關起來了! 至于陸驥關他們這個仇,以后遲早找機會回報他! “你這又是怎么了?”建陽長公主見自家兒子吃個早飯還一臉兇相,不由納悶地問。 顧元奉冷哼:“約了魏六打馬球,我得多吃點?!?/br> 紀云彤嘲諷:“吃太飽小心吐?!?/br> 顧元奉聽后一琢磨,覺得有道理,當即放緩了他風卷殘云般的進食速度。 建陽長公主看著兩小孩你來我往地說著話,終于放下心來。要是兩孩子能和好,那當然是最好的,阿彤嫁到別人家去哪有嫁到自己家好? 早飯過后,紀云彤兩人就出了門。 他們約在自家的馬球場上打球,來的也都是相熟的人。兩邊的主心骨都還沒到,所以眾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著天,主要聊的還是昨晚的事。 有人感慨陸驥不愧是陸驥,一點都不給建陽長公主和魏國公面子。 有人則八卦顧元奉和魏竟今天還來不來,他倆和紀云彤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說他們可是為紀云彤打起來的啊。 還有人在討論魏竟用火龍討好“紀三”的事,外頭的人不知道魏竟喊的紀三是誰,他們這一圈人誰還不清楚? 說實話,要是紀云彤真和顧元奉退婚了,他們也有些蠢蠢欲動。 少年人的心思都簡單得很,首先當然是覺得紀云彤長得很好看,是別人比不了的、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種好看。 其次就是紀云彤特別會玩,光是馬球這一樣她就玩得比他們還溜,要能跟她在一起得多快活啊。 既然他們到了年紀都是要娶親的,為什么不娶個跟自己玩得來的呢? 真要考慮什么家世背景,紀云彤也不差啊,至少長輩那關能過得去。 人家親爹可是靠自己升上去的封疆大吏,再歷練幾年說不準就入京當尚書之類的大官去了,將來當上宰輔也不是不可能,這不比許多混吃等死、爵位遲早要降等的勛貴強? 眾人正討論得熱火朝天,就察覺背后有道仿佛凝成實質的殺氣襲來。 那當眾揚言說要“當天退婚當天上門求娶”的少年轉過頭一看,就發(fā)現(xiàn)顧元奉和紀云彤不知什么時候到了。 顧元奉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不用想都知道,剛才那道殺氣肯定是他放出來的。 第24章 紀云彤倒是沒在意他們的議論。 約莫從六七歲開始, 小孩們就有意識地分開玩,男孩子是男孩子,女孩子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