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 第256節(jié)
盡管如此,范釗也很滿足了,嘴上可以狠,他并不想失去任何一位舊友。 解決了魏琦,范釗專門對付蕭縝去了,齊恒大概要十八那日到京,在齊恒表態(tài)之前,他與蕭家都只能扯扯嘴皮子。 范釗想請宋瀾去幫他罵蕭縝,宋瀾卻告了病。 這老狐貍,范釗只能等著秋后算賬。 . 十四日,深夜,范釗正在宮里的值房睡著,他留在咸慶帝身邊的侍衛(wèi)悄悄來了。 范釗一看他的眼神,心中就是一驚。 侍衛(wèi)神色復雜地點點頭,證實了范釗的猜想。 范釗在床上坐了好久,才問:“此事都誰知曉?” 侍衛(wèi):“只有我跟劉公公,劉公公還在內殿守著?!?/br> 范釗:“好,記住,今晚開始,對外就說皇上需要靜養(yǎng),除了那兩個御醫(yī),不許任何人跨進內殿,由你與劉公公全力照顧皇上的飲食起居?!?/br> 侍衛(wèi)懂了,頓了頓,問:“您,您要過去看看嗎?” 范釗苦笑:“看什么,他最不想見的就是我?!?/br> 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咸慶帝怎么就恨他恨到了那個地步。 一晚無眠,清晨天還沒亮,范釗就去“探望”咸慶帝了。 人蓋在被子里,什么也沒露,平得仿佛那里只有一床被子。 窗外越來越亮,忽地傳來侍衛(wèi)阻攔魏琦的聲音。 范釗木然地坐著。 劉公公見了,低聲道:“老奴去跟魏相解釋?” 劉公公是先帝身邊的老人,穩(wěn)妥本分,這兩個月對范釗極為恭順,范釗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整個洛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劉公公比魏相、魯恭都識趣,早就效忠他了。 劉公公來到外面,費了一番唇舌才讓魏琦相信咸慶帝沒事,只是突然受不了太多的聲響,所以下令不見他人。 魏琦面上信,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就在他準備離去時,對上了劉公公欲言又止的眼神。 下一刻,劉公公提了提里面的單衣領子。 那是一件雪白的單衣。 魏琦再看向劉公公的眼睛。 劉公公垂眸,轉身進去了。 魏琦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政事堂的,又是怎么在政事堂批了一日的折子,直到天黑回了府,他才放縱自己伏在書桌上哭了一場,哭先帝,哭咸慶帝,哭這天下的將士們與百姓。 哭完了,魏琦開始一頁一頁地寫祭文,寫到再也提不動胳膊,才自去尋來一桶桐油,灑在這間書房的每一個角落,最后,一把火點燃。 魏相住在京城的富貴地積善坊,里面的鄰居也都是達官貴人。 相府一起火,整個積善坊都被驚動了。 沒多久,蕭府一條街外突然響起幾聲格外嘹亮的驢叫。 拔步床內,佟穗緩緩翻個身,目光清明。 第255章 皇宮就在積善坊對面, 范釗一聽說魏家走水,立即騎馬趕了過來。 幸好今夜無風,在街坊們的幫忙下, 魏家書房的火已經撲得差不多了。 范釗在院子里看到了衣袍被燒焦臉上也都是灰的魏琦, 以及一雙明顯大哭過的眼睛。 范釗抿唇, 自去檢查書房的火情。 等街坊們都走后, 范釗攥著魏琦的胳膊將人拉到后面的院子, 進屋后, 他恨恨地甩開魏琦, 低吼道:“你猜到了是不是?所以你哭, 你還想活活把自己燒死!” 普通的弄翻燭臺引起火情, 根本不會燒得那么嚴重! 魏琦頹然地站著。 范釗算是領教了這份文人風骨, 魏琦若是罵他,他還能反駁, 可魏琦只想燒死自己,范釗能奈何? “既然先生猜到了, 那就暫且在家養(yǎng)傷吧。” “先生最好守住秘密, 否則我會讓全魏府的下人為你陪葬?!?/br> 說完, 留下兩個侍衛(wèi)看管魏琦, 范釗決然而去。 天亮后, 圍守蕭家的侍衛(wèi)來稟報消息,道蕭家昨晚風平浪靜,只有夜里不知誰家的毛驢亂叫了一陣。 范釗絲毫沒放在心上。 今日已是十月十六。 城外, 在范釗的示意下,魯恭單騎來到兩軍之間, 要與蕭縝商談。 離得這么遠,后面的兩營將士都聽不見二人的對話, 更別提城墻上的范釗了。 駿馬交錯,蕭縝正色問:“敢問國公,京城究竟出了何事,我們幾家家眷是否安好?” 魯恭苦笑:“蕭侯當真不知嗎,不知又為何會提前防范?” 蕭縝:“生逢亂世,謹慎慣了,看在你我同侍先帝的份上,還請國公為我解惑?!?/br> 魯恭沒再繞彎子,低聲道:“皇上病危,范釗要篡位,我是十一早上出城的,當時安國夫人等人一切安好,至于這幾日城中境況,包括我的家人如何,我亦不知。” 蕭縝聽懂了,掃眼城墻,問:“國公也是被范釗脅迫的?” 魯恭:“算不上脅迫,是我不忍京城生亂,所以想出城做個和事佬?!?/br> 蕭縝:“我沒想殺他,是他要殺我。” 魯恭:“罪在范釗,我不會為他分辯,但御前軍是無辜的,東營與南營的將士們是無辜的,他們不該再因為范釗的一己私欲白白流血犧牲?!?/br> “蕭侯,我有一計。今晚你佯裝策反東營大軍,只留三千余愿意跟隨我的將士,等我敗退回城,范釗必會為我大開城門,那時我會全力阻攔他關門,你再帶騎兵速來支援。” “我只有兩個請求。第一,你兵多,只需與御前軍對峙就能奪下城門,非迫不得已請勿開殺戒,我也會說服他們束手就擒,否則真的打起來,一定是兩敗俱傷,你該知道薊州軍的戰(zhàn)力。” “第二,如果范釗還沒有傷害你們的家人,希望你能留他性命,關入大牢也好,發(fā)配勞役也好,別殺他,行嗎?” 他目光誠懇,蕭縝拱手道:“國公高義,蕭縝佩服?!?/br> 魯恭:“這么說,你同意了?” 蕭縝:“我與國公一樣,都不忍自家兵馬同室cao戈,國公若信得過我,且先繼續(xù)與我對峙,時機一到再隨我沖進城內,屆時由您來勸降御前軍,應該比我開口更管用?!?/br> 魯恭:“你如何進城?” 蕭縝:“自有內應。” 魯恭瞬間想到了安國夫人,他相信安國夫人的才智,只是覺得蕭縝此舉過于冒險:“夫人畢竟身懷六甲,此時侯府肯定也被范釗派人圍起來了,萬一夫人自顧不暇,無法策應,你豈不是還要打進去?” 蕭縝:“我信她,而且她一定有避免干戈的兩全之策?!?/br> 魯恭思索的時候,蕭縝看向東營站在最前方的一排二十五個指揮使,有人緊緊地盯著他,有人欲言又止,有人目光堅毅。 蕭縝笑笑,轉身回了南營。 “勸降失敗”,魯恭單獨去城門下將這個結果報給范釗。 范釗:“那就等齊恒吧,到時候大軍壓境,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br> 洛城共有八座外城門,蕭縝帶兵守著定鼎門,另外七門每邊都安排了五千騎兵。 騎兵有馬跑得快,分兵合兵只是一刻鐘的事,魯恭大軍仍聚在一處,專守著蕭縝。 范釗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不管什么兵,攻城的時候都得血拼,都得先渡過護城河與箭雨,再嘗試登城。 范釗相信,只要蕭縝不傻,就絕不會強攻。 同日夜,二更時分。 守在蕭家兩府前門外的兩百御前軍突然聽到一聲開門聲。 侯府這邊的御前軍齊齊打起精神,就見大門敞開后,露出兩道身影,一個身形偉岸健碩如山,一個素面朝天,青色綢面的斗篷籠住大半個身形,卻難掩隆起的腹部。 眾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了那女子身上,雖然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貌少婦,可安國夫人的威名早已傳遍三軍。 與新兵相比,這些薊州軍的舊部更熟悉蕭老、蕭縝、安國夫人的種種戰(zhàn)功。 尤其是劍閣道上,將先帝營救出來的最關鍵的那一戰(zhàn),完全是這位安國夫人指揮的,連羅霄將軍都聽命于她。 負責圍守此處的御前軍百戶名為李青巖,他迎上去,還算客氣地道:“都二更天了,不知夫人有何賜教?” 佟穗道:“蕭侯是不是已經在城外了?” 李青巖默認。 佟穗:“他是不會降的,你去叫范統(tǒng)領過來,我有事跟他商量?!?/br> 李青巖:“夫人想與范統(tǒng)領談什么,不能等到明日嗎?” 佟穗:“商量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今晚不跟范統(tǒng)領說清楚,我怕睡不著覺。” 李青巖掃眼門神一樣的蕭守義,走到一個小兵前,低聲囑咐了幾句。 小兵騎馬去傳話了。 范釗今晚人在定鼎門,盯著一河之隔的蕭縝騎兵營,再看看旁邊魯恭的十四萬大軍。 因為蕭縝分兵,他這邊只有一萬騎兵,可魯恭要包抄過去的話,那一萬騎兵上馬就能跑,步軍根本追不上,回頭騎兵再打過來,步兵一沖就散。 早知今日,當初該讓魯恭帶騎兵去打呂勝的。 可他又如何會料到短短幾個月,他與皇上就成了死仇? “大人!” 收回視線,范釗看向跑過來的小兵,認出這是守在蕭家那邊的,挑眉:“蕭家有異動?” 小兵道:“是安國夫人,她說要與大人商議兩全之策,請大人移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