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

    林凝芳看向坐在旁邊的柳初。

    柳初：“我與兩位公子素不相識, 但我相信阿滿的知縣肯定當(dāng)?shù)米詈??！?/br>
    阿滿協(xié)助老爺子打理過七縣政務(wù), 無論田地稅收、刑獄官司還是戍城衛(wèi)民, 阿滿樣樣都行！

    林凝芳：“是啊, 學(xué)問深的人未必能當(dāng)好官，能夠當(dāng)好官的人，有時(shí)候也不需要有太深的學(xué)問, 而同樣學(xué)識淵博的兩個(gè)人，有的人想做高官掌握實(shí)權(quán), 有的人只想與世無爭。如今新朝初立百廢待興，皇上出題都與時(shí)政有關(guān), 考生們只要指出現(xiàn)有的朝政弊端或是提出興國之策，分?jǐn)?shù)就會高?！?/br>
    “只說咱們認(rèn)識的，宋公子跟隨宋相隱居鄉(xiāng)野，后又隨皇上一路南下，他親自體會過民間疾苦，深諳各地官員為政的亂相與弊端，縱使沒有宋相在背后幫忙猜題備考，他也能交出一份讓皇上滿意的考卷?！?/br>
    “而以我對顏公子的了解，他與顏老是一樣的脾氣，只想清清靜靜地修書撰史，那他的考卷便會求穩(wěn)，不去爭那個(gè)頭?！?/br>
    柳初：“以前只知道讀書人都想金榜題名做高官，現(xiàn)在才知道也有讀書人無意高官厚祿?！?/br>
    林凝芳：“性情不同，選擇不同，何況讀書人也有紙上談兵的例子，讓他分析朝政利弊他信口拈來，真的讓他去做官，可能會處處掣肘一塌糊涂?！?/br>
    佟穗道：“宋相那邊我跟侯爺?shù)萌ヒ惶?，顏家這邊還是弟妹與三爺去吧?！?/br>
    林凝芳：“嗯，我再試探一下，若顏老夫人松口，我便直接挑明了？”

    佟穗：“挑明吧，四爺都說了，咱們把禮數(shù)做到了極致，只要顏家愿意把孫女許給他，家里直接托媒就好，他那邊不用相看了。”

    就算相看，好不容易打動(dòng)的顏家，蕭野敢在相看完之后悔婚，豈不是要把顏老氣死？

    林凝芳剛提議與顏家結(jié)親時(shí)，蕭野不清楚顏家的為人，故而要求必須他滿意顏姑娘才行，接觸過后發(fā)現(xiàn)顏家根本不想跟蕭家扯上關(guān)系，成了蕭家努力求娶，都去求了，蕭野就不好再擺出挑三揀四的姿態(tài)。

    當(dāng)然，蕭野放棄相看，也是因?yàn)閮蓚€(gè)嫂子都保證顏明秀是個(gè)美人，他不怕上當(dāng)受騙。

    .

    佟穗、蕭縝來尚善坊的宋府道喜時(shí)，發(fā)現(xiàn)宋家門前停了一排馬車。

    佟穗很是意外：“咱們剛進(jìn)京四個(gè)多月，宋相居然結(jié)識了這么多的官員？”

    蕭縝：“兩位丞相是文官之首，城里又是文官占多數(shù)，不像咱們，平時(shí)往來的還是之前認(rèn)識的那些武官。”

    佟穗：“魏相門前也是這般熱鬧？”

    蕭縝：“那倒沒有，魏相不喜與官員私底下走動(dòng)?！?/br>
    佟穗遲疑道：“宋相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蕭縝：“他是老狐貍，你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不過皇上治國需要文臣效力，洛城的舊臣世家本來就人心惶惶，如果兩個(gè)丞相都不接受他們的示好，他們豈不是每日都要惶恐不安？魏相既擺出了謝客的姿態(tài)，宋相只能擔(dān)起安撫洛城文官的差事?！?/br>
    佟穗細(xì)細(xì)品味一番，笑道：“那還是魏相的日子更舒服，一心當(dāng)差就好，不用違心與人應(yīng)酬?！?/br>
    蕭縝：“大嫂也挺舒心的，不用費(fèi)心管教下人，府里的下人也都敬著她?！?/br>
    佟穗倏地抬眸。

    蕭縝在她額心親了一下：“能像魏相這樣堅(jiān)持真性情的，都是有恃無恐?！?/br>
    輪到夫妻倆的馬車了。

    蕭縝先下車，朝迎上來的宋瀾行禮：“恭喜宋相了，令公子高中探花，我們夫妻也與有榮焉啊?！?/br>
    宋瀾搖頭：“侯爺就別說笑了，知時(shí)多少斤兩你還不清楚，這幾年各地書生少有能安穩(wěn)讀書的，才叫他占便宜出了風(fēng)頭?！?/br>
    探花郎宋知時(shí)垂著眼，只在蕭縝后面的馬車再次挑起車簾時(shí)，才抬眼看去，先看到一只扶住車門的柔白素手，再是戴著玉簪絹花的如云發(fā)髻，直到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山花般清麗的美人面，縱使一身富貴的綢緞加身，也難掩她身上獨(dú)有的靈秀脫俗。

    就像炎炎夏日里突然出現(xiàn)的一池清泉，生了一雙讓人怦然心動(dòng)的眼。

    蕭縝轉(zhuǎn)身去扶佟穗，擋住了宋知時(shí)癡怔的視線。

    佟穗下了車，先是向宋瀾道喜，再笑著對宋知時(shí)道：“恭喜公子了，繼宋相后又為我們桃花溝添了一段佳話?！?/br>
    宋知時(shí)心情復(fù)雜，慚愧道：“不及夫人。”

    他只是一個(gè)小小的探花，只要朝廷舉辦科舉每三年就能出一個(gè)的探花，她卻是兩朝唯一的一位安國夫人。

    寒暄過后，宋瀾讓兒子繼續(xù)在這里迎客，他將夫妻倆送了進(jìn)去。

    因?yàn)橘e客太多，宋瀾無暇單獨(dú)招待夫妻倆太久，夫妻倆吃過席后也就告辭了。

    回府的路上，佟穗的裙擺鋪了蕭縝滿腿。

    他不問，佟穗也沒什么好說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佟穗只從宋家?guī)Щ貋硪恢淮讐?，林凝芳卻從顏家?guī)Щ貋韮蓚€(gè)好消息。

    一是顏老為佟穗介紹了一位學(xué)富五車的老先生。老先生姓馬，七十歲了，之前也是修史官，因?yàn)榛搜劬x閑在家，但老先生不服老啊，一心想將孫子教育成材，奈何他孫子死活不肯讀書，差點(diǎn)把老先生氣昏過去。

    顏老雖然很喜歡佟穗這個(gè)學(xué)生，可他真沒有太多精力能分給佟穗，與其自己受累佟穗也要車馬奔波，不如讓佟穗將馬老先生請到家里，直接拜馬老先生為師，想問什么就問什么，馬老先生也能根據(jù)佟穗的進(jìn)度制定最適合佟穗的教授計(jì)劃。

    佟穗喜不自勝，接過寫有馬老先生家住址的信，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拜師。

    第二個(gè)好消息，就是顏老夫人答應(yīng)了林凝芳的牽線，并且主動(dòng)提議讓蕭野與顏明秀互相相看一下，免得雙方家里都滿意，要一起過日子的兩個(gè)卻看不對眼。

    林凝芳：“老夫人說了，她們月底會去白馬寺上香，到時(shí)候二嫂帶上侯爺，再讓四爺帶上綿綿，先一步到白馬寺，再裝作偶遇便好?！?/br>
    佟穗：“你跟大嫂也去吧，咱們一起逛才有意思?！?/br>
    林凝芳笑：“以后有的是機(jī)會，這次相看為主，人太多容易被別人家瞧出來。”

    佟穗只好作罷。

    轉(zhuǎn)眼就到了月底，佟穗與綿綿上了馬車，蕭縝兄弟倆在外面騎馬。

    出了城，蕭野的嘴就開始碎了起來，撐開一把折扇擋在頭頂，隔著窗紗朝佟穗抱怨：“二嫂，今兒日頭這么曬，你還讓我騎馬，把我曬得一臉汗，人家能瞧上？”

    佟穗：“才是早上，哪有那么曬了？”

    綿綿：“等會兒到了寺里，我們?nèi)ド舷悖氖鍖ｉT去樹蔭底下等著，保證一滴汗都沒有?！?/br>
    蕭野：“我就是這么打算的，再讓你二叔一直站在曬的地方，讓他當(dāng)回綠葉襯襯我?！?/br>
    綿綿探出頭，瞅瞅二叔再瞅瞅四叔。

    蕭野：“誰更好看？”

    綿綿：“都好看，但二叔比四叔更像正經(jīng)人?！?/br>
    蕭野收了扇子來敲她，綿綿早小兔子似的縮回去了。

    白馬寺在城東郊外，離得不算遠(yuǎn)，入寺之后，讓見過顏老夫人的車夫在寺門附近守著，蕭野去找樹蔭涼快了，蕭縝陪佟穗娘倆去上香。

    佟穗：“四弟真是的，人都來了，也不給佛祖上柱香保佑他順利成親?！?/br>
    蕭縝：“求佛祖還不如求嫂子?！?/br>
    綿綿撲哧笑出了聲。

    兩大一小上了香，又慢悠悠地逛了半座寺院，車夫才神色激動(dòng)地跑過來，說顏家人到了。

    佟穗急道：“瞧見四爺沒？”

    車夫：“四爺還在樹蔭下坐著呢，叫侯爺夫人過去找他，他要以逸待勞?！?/br>
    佟穗：“……”

    蕭縝：“咱們先下山？”

    當(dāng)哥的夠狠，佟穗狠不下心，讓車夫帶路，最后在許愿井這邊的古樹下找到了蕭野。

    蕭野跟兄嫂打聲招呼，遞給綿綿一枚銅錢：“試試，據(jù)說這邊比上香還靈驗(yàn)。”

    綿綿往井里扔了銅錢，神色虔誠地許愿。

    蕭野：“許的什么？”

    綿綿：“求井仙保佑四叔順利娶到顏姑娘。”

    蕭野：“別啊，萬一她長得……”

    佟穗直接擰住他的后胳膊rou。

    蕭野一邊喊疼一邊轉(zhuǎn)身準(zhǔn)備求饒，卻見東邊的小徑上轉(zhuǎn)過來一對兒男女，男的一身書卷氣，女的身形嬌小，似乎有些緊張地四處打量著，忽然對上他的視線，再看看他身邊的幾人，那姑娘梨花似的白臉蛋就變成了海棠花。

    佟穗及時(shí)松開蕭野，提醒道：“那就是明秀，不許再胡說了?！?/br>
    蕭野已經(jīng)猜到了，理理衣袖，一本正經(jīng)地站到了兄長旁邊。

    顏老夫人、董氏去上香了，顏明修陪meimei來“許愿”。

    見了面，蕭縝兄弟倆陪顏明修說話，佟穗笑著給顏明秀介紹綿綿。

    顏明秀夸綿綿：“長得可真好看?！?/br>
    蕭野回頭，正好瞧見顏明秀朝綿綿笑的模樣，眼眸亮晶晶的，腮邊一邊一個(gè)梨渦。

    顏明秀有所察覺，睫毛微動(dòng)，臉又紅了。

    因?yàn)槭捒b、佟穗要去給顏老夫人見禮，一行人就往正殿那邊走去。

    顏明秀輕聲給佟穗講著白馬寺的一些事跡。

    蕭野似是對這些頗感興趣，漸漸放慢腳步，變成了他帶著綿綿走在二女之后。

    這樣的位置，他看顏明秀倒是方便了，顏明秀卻窘迫得快要忘記如何走路。

    突然，在蕭縝、顏明修率先轉(zhuǎn)彎的時(shí)候，蕭野朝顏明秀發(fā)梢一揮手。

    顏明秀驚得停下腳步，緊張問：“怎么了？”

    蕭野的視線在她眉眼唇上快速一掃，帶笑道：“有只蜜蜂?！?/br>
    那笑容怪晃眼的，顏明秀低了眸。

    綿綿小聲問：“四叔，蜜蜂會不會蟄你？”

    蕭野瞥眼顏明秀，將拳頭伸到侄女面前，攤開，修長寬闊的掌心里空空如也。

    綿綿：“飛走了？”

    蕭野：“嗯，鉆你四叔心里去了。”

    第205章

    蕭野調(diào)戲完小姑娘就跑了, 去追早已拐過彎的親哥與八字還沒一撇的大舅子。

    顏明秀的臉上還著著火，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