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 第170節(jié)
佟穗一邊吃,一邊提醒他該放多少鹽該用多大的火,第一張餅有點糊,蕭縝放到一旁留著自己吃,不糊的給佟穗。 也不用去堂屋了,夫妻倆就坐在廚房門口吃餅喝湯。 佟穗小聲問:“晌午你過去的時候,他們沒亂說吧?” 蕭縝:“誰敢說佟將軍的閑話?也就老三口沒遮攔,不過他剛張開嘴,我就瞪過去了,他也就沒了那個膽子?!?/br> 調(diào)侃他著急見她可以,敢拿屋里事開涮,親弟他也打。 佟穗還是了解那些兒郎的,譬如孫典,蕭縝陪她回門那日孫典攔路時還出言不遜,后來兩家關系越來越近,孫典就再沒敢亂說了,大家一起上了戰(zhàn)場后,孫典對她更是多了幾分敬重。 蕭野也不用擔心,他最多私底下輕佻,人前一直都很有分寸。 至于蕭延,蕭縝確實能一眼就鎮(zhèn)住他。 “從哪學的這么穿?”蕭縝的視線又在佟穗身上過了一遍,“第一眼我真沒認出來。” 因為這衫裙她穿著太好看,蕭縝都沒舍得糟蹋,最多有些地方揉皺了一點。 佟穗見他亂看,將兩邊的衫子往中間攏攏,輕聲道:“表妹上午去逛綢緞莊了,幫我買了一套,她說,說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都這么穿,讓我早點習慣?!?/br> 蕭縝:“表妹讓我飽了眼福,我也要還她這份人情,等她跟文功辦喜事的時候,咱們多給點禮錢?!?/br> 佟穗瞪過去:“沒這事你也得多給,外祖父他們雖然沒機會像咱們那樣立軍功,其實這一路一點都不比咱們輕松?!?/br> 蕭縝:“知道,那也是我的親外祖父親舅舅親表弟表妹,以后我會比你更孝敬照顧他們。” 佟穗:“是親表哥,我喊表哥,你也得喊表哥。” 蕭縝笑而不語。 這晚老爺子等人都識趣地沒回來住,翌日清晨,佟穗帶著蕭縝去隔壁給外祖父舅舅見禮,順便在這邊吃早飯。 落座時,周獻習慣地幫蕭縝挪了下椅子。 蕭縝:“多謝表哥?!?/br> 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周獻愣在了當場。 佟穗莫名臉熱,瞪向蕭縝。 周桂好奇道:“姐夫怎么突然跟我哥這么客氣了?” 蕭縝:“佟將軍有令,不敢不從?!?/br> 佟穗:“……” . 又休整了兩日,九月初十,六萬右路軍繼續(xù)南下,奔赴晉州南部的最后一個要塞晉城。 只要攻破晉城,便能徹底走出晉州這一帶的崇山峻嶺,隔著一條黃河對面便是京師洛城。 右路軍對晉城勢在必得,竇國舅也不能丟了北面這處門戶,早在太原失守時,竇國舅便從剩下的二十萬禁軍中分出四路共十五萬兵馬。黃河之北,三萬在西邊的運城攔截韓宗平大軍,兩萬駐守晉城阻攔蕭穆大軍,黃河之南,五萬派往洛城東邊的虎牢關以防魯恭攻破開封、滎州,五萬設在西面的崤函以防韓宗平破運城、過潼關。 晉城如此重要卻只有兩萬兵馬駐守,足見其易守難攻。 別說晉城了,連晉城北面的三處山險要塞右路軍攻打起來都十分艱難,打了半個月才拿下兩處,損傷已經(jīng)高達五千。 縱使這一路佟穗已經(jīng)對死亡越來越麻木,看到這樣的慘勝依然心痛難忍。 這日,蕭縝與老爺子商議著如何拿下第三座要塞,佟穗站在北面的輿圖前,忽然指著其中一條山路道:“祖父,沿著這條山路出山,是不是能繞過晉城直抵南面的沁縣?” 沁縣已屬京師,從沁縣到黃河中間一片坦途,朝廷軍再無山險可守。 蕭穆回頭看看,嘆道:“是啊,龍行山從北到南一共有八條險徑,這段便是其中之一,名為龍行徑,山道狹窄崎嶇蜿蜒,一百二十里山路設有六處關隘,每處只需要安排一千守軍便能輕易抵擋一支大軍,比我們攻克晉城直下還要艱難百倍。” 佟穗:“可如果我們奪下這六處關隘,便能避開晉城的兩萬守軍。” 蕭縝看著她眼中的光彩,問:“你想帶一支兵馬翻山越嶺?” 佟穗:“正是,再險的山都能找出路來,守軍越是沒有防備,咱們就越容易偷襲成功。” 在這之前,佟穗一直都以為龍行山就是衛(wèi)縣周圍那幾百里,直到第一次看到趙總兵送的晉州全境輿圖,佟穗才知道龍行山居然一直從衛(wèi)縣之北蜿蜒到了晉州之南,足有千百里之遙。 可它再長,都是龍行山,都是佟穗從小就熟悉的那座山。 佟穗有信心能在山里找出一條偷襲守軍關隘的路。 蕭穆:“阿滿,我知道你有那個本事,可整個右路軍能跟著你穿山越嶺的將士加起來可能也超不過五百人,山中水源糧草都難供應,只能隨身攜帶,帶多了容易加大跌落山崖的危險,少了支持不了你們抵達敵營,根本就是一條死路?!?/br> 佟穗:“可按照現(xiàn)在的打法,每次攻寨折損的將士都超過五百,還不如嘗試這條路的生機更大。” 蕭穆沉默了。 蕭縝站到佟穗身邊,道:“祖父,我隨阿滿一起去,趁寒冬到來前試試,否則就再沒機會了。” 蕭穆:“不行,就算要去,你們倆也只能去一個?!?/br> 小夫妻倆就相當于他的左膀右臂,他不可能讓兩人同時出去冒險。 蕭縝看向佟穗,道:“小滿去,我一定會跟著?!?/br> 佟穗朝老爺子笑:“二爺去了,除非祖父綁了我,不然我也一定能追上他?!?/br> 蕭穆:“……” 猶豫過后,蕭穆派人把蕭守義、蕭延等人叫了過來,讓他們暗中從各自的衛(wèi)所選出熟悉山林擅長攀爬之人。 經(jīng)過一個白日的暗中挑選,一共選出了八百余青壯,蕭延三兄弟、孫典張文功等人更是要求跟著。 蕭穆:“你們都去了,誰給我?guī)П???/br> 最后,他只選了佟貴、齊云陪同。 是夜傍晚,這八百多人組成的奇兵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大營。 第170章 一百二十里龍行徑上一共設有六處關隘, 從北到南依次名為金尾關、鷹爪關、魚脊關、虎須關、鹿角關、獅口關。 其中金尾關位于晉城東郊二十里外的山嶺,這里的山便是龍行山了,南至獅口關, 往北山勢連綿, 會經(jīng)過晉城北面攔截住右路軍的山險要塞, 再繼續(xù)一直蜿蜒到千里之外的衛(wèi)縣。 大軍無法翻過一座座山頭繞過要塞與眾關隘, 村子里的獵戶們也只會在山腳一帶打獵, 往深了走容易迷路, 往高了爬容易失足, 所以, 敵軍不會考慮走山路, 守軍也不會擔心敵軍能爬上這連綿的險山峻嶺。 龍行徑只有一百二十里, 但這是沿著山間小道丈量出來的距離,如果要從山上繞到每座關隘, 不停地爬上爬下,那就不是簡單的一百二十里了。 以防打草驚蛇, 佟穗、蕭縝決定先從第二座關隘鷹爪關開始偷襲。 出發(fā)時, 每人都背著五日的干糧與水、一把弓與一囊二十支箭, 再加上錘釘繩索火石等物。 礙于各關隘之間可能會有傳訊兵來往, 他們只能走在山里面, 而這邊的山過于陡峭,必須攀爬到一定的高度才能找到路。 蕭縝好幾次想把佟穗身上的東西搶過來,都被佟穗躲開了, 一臉嚴肅地看著他:“你已經(jīng)比我多背了二十多斤的東西,再多拿, 影響動作跌下去怎么辦?” 蕭縝:“我會注意?!?/br> 佟穗:“那也不用?!?/br> 佟貴笑道:“二爺就放心吧,阿滿一手拎二十斤野味兒走山路的時候你還不認識她呢。” 蕭縝不放心又能如何, 佟穗已經(jīng)走出好遠了。 有時候需要往上攀爬,且山壁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藤蔓可以攀附,那便用鑿子鑿出一條可以攀援、落腳的梯子來。每當這個時候,蕭縝都會讓佟穗走在他前面,防著佟穗掉下來,佟穗?yún)s攀登得穩(wěn)穩(wěn)的,速度絲毫不比他慢什么。 十月初的時節(jié),白日陽光晃眼甚至叫人發(fā)熱,傍晚日頭一落山,山里就冷下來了。 眾人便從背風的山腰尋找現(xiàn)成的山洞或適合挖山洞的地方,晚上點上篝火取暖。因為離山頂夠遠,煙飄出山洞馬上就會被風吹散,再加上夜晚烏漆嘛黑的,就算風把煙卷到山頂,遠處關隘里的守軍也發(fā)現(xiàn)不了,待到天亮,一行人都是吃干糧喝涼水,從不點火。 第四日的黃昏,在折損兩人之后,佟穗爬到山頂往下眺望,終于看到了鷹爪關。 鷹爪關是一座能駐兵一千人的關隘,關隘左側是他們藏身的這條山嶺,右側是一條深淵,前后則是一條最多能容兩人并行的羊腸窄道,馬車都無法通過。 而整條龍行徑幾乎都是這樣的險路,就是有十萬大軍也只能兩人一波地往前沖鋒,如何是守軍的對手? 蕭縝也從佟穗身邊探頭望去。 佟穗低聲道:“二更時分下去?打完了還能在屋里睡個好覺。” 蕭縝偏頭,看見佟穗被山風吹得亂飛的額前碎發(fā),以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 去年讓她上屋頂射殺山匪她還會害怕,殺完了還會埋在他懷里掉眼淚,現(xiàn)在卻為一場夜襲而興奮悸動。 “嗯?!?/br> 眾人暫且藏身于關隘所在的山嶺之后,尋了一處背風的地方,也不挖山洞了,默默地吃完干糧,再你挨著我挨著你的貼在一起取暖休息。 佟穗前面是二哥佟貴,后面是蕭縝。 蕭縝側躺著,一條手臂便將佟穗完全攏進了臂彎,佟貴迷糊中往后靠,貼上的也是蕭縝的手臂。 這樣的時刻,佟穗是沒什么旖旎念頭的,蕭縝偶爾有偶爾沒有,反正最后都得老老實實睡覺。 休息了約莫兩個時辰,眾人依次醒來。 已經(jīng)是初八了,半空有些月色,便是沒有,就著點點星光也能看清腳下。 佟穗、蕭縝都是好眼力,兩人走在最面前,后面的兩兩一組只要跟牢,便不會有人踩空。 短短的一個山坡,眾人走了近兩刻鐘。 終于,佟穗最先踩到了關隘上方的石頭屋頂。 這處關隘很像一個鳥籠,里面建了三層營房,沒有戰(zhàn)事時只派五十人駐守此處,有戰(zhàn)事便一下子塞了一千人。 關隘南北側各建了一座敵臺,分別有兩個士兵守夜。 讓其他人按兵不動,佟穗、蕭縝悄然來了北面敵臺,佟貴、齊云去了南面的敵臺。 佟穗找到射殺位置,在蕭縝鬼魅般跳到一個守兵身后抹了對方脖子時,另一個守兵聽到動靜回頭,眼睛剛剛瞪大,佟穗的箭便沒入其側頸,蕭縝再在其倒地之前扶住對方,免得驚動里面酣睡的守兵。 順利解決了四個哨兵,右路軍的八百奇兵魚貫跳下房頂,分別占據(jù)每一間營房的門口,手中亮出匕首,再在蕭縝的口哨聲響起時同時踹門而入,兩人提燈守住門口,后面的人沖進去,對著兀自躺在被窩里的守軍一陣屠戮。 短短半個時辰,這場偷襲戰(zhàn)便結束了,除了故意留下兩個活口打聽消息,守軍無一人逃脫。 一千具尸體直接丟下懸崖,染血太多的被褥拿匕首劃去臟的地方,照樣可以用。 蕭縝去審訊了,佟穗推開特意留給他們夫妻的守將營房,翻出一床還算干凈的被褥鋪好,再舀一壺水放在爐子上燒。 剛用溫水擦過臉,蕭縝回來了。 佟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