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圍了不少家長，蘇桐就站在花壇旁邊。

    “這里?！彼χ姓惺?。

    喬漾朝她走過去，喊了聲：“mama?！?/br>
    “餓不餓？路上我去買了點面包，先拿一個給你吃？”

    “回家再吃吧?！?/br>
    蘇桐接過她手里的文件夾，問：“剛剛跟你說話的是燦燦嗎？”

    “嗯?！?/br>
    “她自己騎車回去??？”

    “對，反正離得不遠?！?/br>
    “你平時呢？都是jiejie接送你？”

    “有的時候也會跟夏燦一起走回去?！?/br>
    蘇桐提議道：“要不mama也給你買輛自行車？上下學還能鍛煉鍛煉?！?/br>
    喬漾的腳步頓了頓：“我不會騎，你忘了嗎？”

    “哦，對。”蘇桐掀唇笑起來，“小時候被你爸摔過一次后你就不敢騎了?！?/br>
    “有空讓燦燦教教你，一整天都坐在教室里，有機會多動動也挺好的。”

    “再說吧?！?/br>
    “我剛剛聽旁邊的家長說食堂的飯菜不行，他們都是自己來送飯的。要不mama也來送飯給你？你明天想吃什么？”

    喬漾沒有回答，只是問她：“你不上班嗎？”

    “我這個禮拜休年假呀?！碧K桐挽住女兒的胳膊，“剛結束了一個大案子，干脆就把年假休了。周末你jiejie就回來了，最近天氣好，要不我們?nèi)ヅ琅郎?？?/br>
    “周六日都要補課，我沒時間?！?/br>
    “哦，也是。”蘇桐又問，“那國慶呢？你想不想出去玩？”

    喬漾興致缺缺：“再說吧，都不知道學校能放幾天?！?/br>
    蘇桐也感覺到她態(tài)度冷淡，上了一天學肯定累了，她沒再開口找話。

    車廂內(nèi)安靜下來，晚間電臺的主持人在讀聽眾投稿，喬漾把腦袋撇向窗外，輕輕呼了口氣。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到了周六，值日生把黑板擦丟回講臺的雜物盒里，陽光灑進室內(nèi)，空氣中粉塵飛舞。

    想到今天喬汐就回來了，收拾書包的時候喬漾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莫知，許恩霖找你?！?/br>
    喬漾回過頭，許恩霖就站在他們班后門口，之前沒注意，今天這么一看她發(fā)現(xiàn)他和許長溪長得還有點像，只是鼻梁上架著鏡框的許恩霖看著要更斯文一些。

    “麥初?！?/br>
    “嗯？”

    喬漾壓低聲音問：“你認識許恩霖嗎？”

    “認識啊，以前隔壁班的?！?/br>
    “他跟五班的許長溪，是親戚嗎？”

    “這我不知道?！丙湷醢褧Φ郊缟?，“你得問陳天衢他們，男生應該跟他比較熟?！?/br>
    喬漾又把目光轉向后座，看著陳天衢問：“你跟許恩霖熟嗎？”

    “說過幾次話?！?/br>
    “那他跟許長溪是親戚嗎？”

    “不知道，你得問莫知，他跟許恩霖一起上進修班的。”陳天衢從椅子上站起身，“你關心這個干什么？”

    喬漾的視線跟隨著抬高，她仰著腦袋搖搖頭：“沒什么，隨便問問?！?/br>
    “我先走了啊，拜拜。”麥初朝他們倆揮揮手。

    “拜拜?！?/br>
    回到家喬漾就抱著手機在等喬汐的電話，六點一刻，她終于看見喬汐發(fā)來消息說：到了，開門。

    她踩著拖鞋噠噠噠地跑出房間，蘇桐聽到動靜，從書房里走出來問：“是jiejie來了嗎？”

    “嗯?！眴萄蜷_大門，喬汐已經(jīng)等在門口。

    “東西呢？”她朝喬漾伸出手，“換鞋走吧?！?/br>
    “就走啦？”蘇桐挽留說，“一起吃個晚飯吧?！?/br>
    “不了，我還得回去收拾東西?！眴滔驼驹陂T口沒有進來，她看向喬漾說，“走吧?！?/br>
    喬漾點點頭，回屋去拿書包。

    等她再回到門口蘇桐和喬汐還僵持在原地，兩個人的臉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喬喬，你先下樓，mama跟jiejie有話說?！?/br>
    喬漾看了喬汐一眼，對方冷著臉，把車鑰匙遞給她說：“你先去車上吧?！?/br>
    “哦?！眴萄舆^車鑰匙先進了電梯。

    “你們奶奶總在背后講我壞話就算了，你能不能別總像仇人一樣對待我？meimei會看你的臉色，她對我的態(tài)度越來越差了，平時見面機會本來就不多，我真的努力想跟你們親近一點。”

    “她不跟你親近怪我嗎？不應該怪你自己不要她嗎？”

    “我怎么叫不要她了？”蘇桐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我放棄撫養(yǎng)權就叫不要她？那她出生到小學都是誰帶的？我在你們喬家辛辛苦苦快二十年，我得到什么了？”

    喬漾聽到蘇桐哽咽了。

    “我跟你爸同一年畢業(yè)，同一年開始工作的，我哪樣比他差，憑什么他就早早當上合伙人了？我不要meimei？那你爸算什么？他拼事業(yè)叫家里的頂梁柱，我拼事業(yè)就叫拋棄女兒？那我也需要賺錢的呀?！?/br>
    “那是我的錯嗎？”沉默許久的喬汐終于爆發(fā)，“是我逼你生的嗎？你張口閉口永遠是meimei、meimei，不要忘了你不光是喬漾的mama，你也是我媽?！?/br>
    對話戛然而止，喬漾慌忙抬手在面板上摁下樓層一。

    轎廂急速下墜，耳邊響起嗡鳴聲，她摁住發(fā)悶的胸口，只想要趕緊逃離。

    喬漾剛坐進車里沒多久喬汐就來了，她把車鑰匙遞過去，喬汐笑著問她：“餓了嗎？我們路上買點肯德基帶回家吃？”

    “好啊?！?/br>
    喬汐伸長胳膊在后座夠到一個紙袋：“喏，生日禮物?！?/br>
    “還有禮物啊？”喬漾展開笑容，“什么東西?。俊?/br>
    “你自己看吧?！眴滔鲋较虮P踩下油門，“巧克力是老吳買給你的?！?/br>
    “謝謝姐夫。”喬漾拿出袋子里的另一樣東西，“這什么？相機?。俊?/br>
    “嗯，膠片機，本來想送你拍立得的，在集市上看見這個覺得也不錯?！?/br>
    喬漾念叨著想要一臺拍立得好久了，她看著手里的復古相機，比起喜悅，此刻的心情更像一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糖紙。

    “謝謝jiejie?！?/br>
    喬汐說：“老板說這個是傻瓜相機，用起來很簡單的，里面已經(jīng)幫你換上新的膠卷了?！?/br>
    喬漾把相機舉到眼前，將鏡頭對準面前的一排擺飾，瞇起左眼摁下快門。

    喬汐偏頭看了她一眼：“車里光線太暗了，拍不出來吧？”

    “我就試試看。”

    “一卷好像就幾十張，你拍完把相機給我，我去找店家?guī)湍阆闯鰜??！?/br>
    “好。”

    天氣越來越有秋天的跡象，傍晚時分夜風清涼，天際晚霞如煙。

    晚自習還有十分鐘開始，喬漾盯著窗外粉紫色天空發(fā)起呆。

    “真漂亮啊?！鄙砼缘柠湷跻苍诟袊@，“可惜沒帶手機，好想拍下來?！?/br>
    喬漾的眼睛蹭一下亮了，她把手伸進書包里取出昨天剛收到的膠片機：“我?guī)鄼C了！”

    麥初立刻起身給她讓位置，激動道：“快拍快拍！”

    喬漾把胳膊架在窗臺上，教學樓頂已有月亮的輪廓，暮云色彩柔和，幾只麻雀撲閃著翅膀飛過鏡頭，她看準時機摁下快門。

    “拍出來肯定很好看。”

    喬漾坐回座位上，舉著相機問麥初：“給你也拍一張？”

    “好啊?！丙湷跆直攘藗€耶，沖著鏡頭燦爛一笑。

    畫面里的女孩扎著高馬尾，笑起來時臉頰兩側都有酒窩，麥初似乎永遠都活力十足，喬漾隔著鏡頭與她對視，手指摁下今天的第二次快門。

    “格魯來了?！辈恢朗呛家园策€是陳天衢在通風報信。

    喬漾迅速把雙手塞進書包里，麥初咳嗽一聲，拿起桌上的黑筆擺出認真做題的樣子。

    “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收拾?！焙磷哌M教室，摸到墻壁上的開關打開前后的白熾燈，“這節(jié)課周測?！?/br>
    耳邊一片哀嚎聲，喬漾重新抬頭望向窗外，眨眼間天色已暗了大半，她戀戀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落日余暉。

    十七歲又零七天，喬漾終于找到自己的愿望，——一覺睡到自然醒，或者是可以看一場完整的日落。

    后排男生依舊愛在考完試后交流答案，課間他們都圍到杭以安和陳天衢旁邊，麥初雙手捂著耳朵朝后嚷嚷：“要討論出去討論，哀家耳朵里聽不得臟東西?！?/br>
    陳天衢從椅子上站起身：“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搬試卷了?！?/br>
    “??？語文也要考?。俊?/br>
    “當然了，不過今天不用寫作文?！?/br>
    “那還行?！?/br>
    陳天衢笑著補上后半句：“明天晚自習寫?！?/br>
    “呃啊。”莫知向后倒在盧奕輝懷里，“殺了我吧?！?/br>
    麥初翻開語文書，想趕緊再復習一下這周學的必背篇目：“我說后裔射日的時候就該射掉周日?！?/br>
    喬漾給黑筆換上新的筆芯，準備迎接下一場鏖戰(zhàn)：“要我說女媧就不該造人，盤古就不該開天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