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不錯,火炮將來會改變天下,但一時半會,此物產(chǎn)量不多,十分稀少,不可能遍及天下,但十幾年后,便說不準(zhǔn)了,”蕭君澤解釋道,“可我們說的是這兩年,主功之事,還要交給軍陣。” 桓軒表示受教。 蕭君澤又講起草原動蕩,他們倆可以做什么——當(dāng)然是獲得人口,如他所料不差,草原異動,必然會引朝廷出兵鎮(zhèn)壓,甚至因?yàn)楸蔽簢懈鞯囟荚谂d建工坊,需要奴婢,草原諸部便是最好的來源。 只要在朝廷中稍微打通關(guān)系,便能獲得、咳,是解救大量奴隸,到時自然能壯大隊(duì)伍。 …… 這些也早蕭君澤將要做的安排,他此次去襄陽,必然也停留不了多久,南國還需要他來鎮(zhèn)住。 他需要回去南朝,把朝廷的官制再做修改,讓各大世家相互制衡,如此,才能維持北南兩國皆是安寧的假像。 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一點(diǎn)。 “……若我所料不差,南北兩朝,自此以后,都會大興佛教,”蕭君澤幽幽道,“佛家之說,教人忍耐,安于現(xiàn)狀,求得來生,慰及心靈,若是世道黑暗,求佛教之人必然如長江之水一般,滔滔不絕。” 賀歡也是拜過佛的,疑惑問:“公子,這樣,難道不好么?” “所以的事情,都過猶不及,”蕭君澤嘆息道,“佛教僧尼,不事生產(chǎn),不服丁役,卻耗費(fèi)錢財、人丁,出家的人的多了,在家的人便在少了,但是,朝廷的用度卻只會多不會少,多出的那些稅賦、搖役,又會是哪些人承擔(dān)呢?” 賀歡和桓軒幾乎同時皺緊了眉頭,后者更是道:“可是,若是朝廷苛政于未出家的庶民,豈不是又要逼得那些不想出家的人去出家?” “正是如此,”蕭君澤微笑道,“所以,你以為太武帝為何要滅佛?” “那便又是一場天下動蕩?”賀歡心中有些恐慌,“北朝分明是興盛之景啊?!?/br> “他學(xué)了漢族門閥,當(dāng)然要把南朝一歲一易主的傳統(tǒng)一起學(xué)過來?!笔捑凉傻故遣患?,“你們都是年輕俊杰,將來亂世,定會是你們崛起的階梯。” 桓軒頓時臉紅:“阿蕭過譽(yù)了。” 賀歡則認(rèn)真深思道:“所以,公子,刺史大人也有登基之志么?” 蕭君澤微微挑眉,笑道:“算是吧,雖然皇位對他也不太重要?!?/br> 賀歡懂了,立刻道:“謝公子指點(diǎn)?!?/br> 蕭君澤有些困了:“今天便講到這里,有事明日再提?!?/br> 兩人對視一眼,火花飛濺一息后,又飛快移開眼,各自收回目光,退出這座小院。 蕭君澤輕輕吐了一口氣,側(cè)著身子,倒在鋪有稻草的床榻上,將武器放在枕下,側(cè)身躺下,閉上眼眸。 …… 賀歡與桓軒走出房間后,幾乎是立刻就抬手,一者出拳,一者架住對方的拳頭。 兩人在黑暗的臺階上扭打成一團(tuán),但都沒有發(fā)出聲音,不過桓軒這幾年不說養(yǎng)尊處優(yōu),但親自上陣廝殺的次數(shù)極少 ——畢竟,他是喜歡那種中原人的“談笑間破敵”,而是金戈鐵馬,裹尸而還,所以和賀歡這種從小廝殺到大的同齡人打,不占優(yōu)勢。 但桓軒也有自己的韌性,那就再痛也要給對方一個教訓(xùn),否則別人會以為自己好欺負(fù),所以就算挨的奏更多,也死死咬住不放。 數(shù)十息后,兩人都筋疲力盡地躺倒在濕冷的泥地上,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 “他根本不喜歡你!”桓軒看著明月低聲道,“你在糾纏什么?” “他難道喜歡你了?”賀歡也看著天空,隨手從旁邊扯了根馬尾,叼在嘴邊,“我并未糾纏,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其它的,并未多想?!?/br> 桓軒簡單道:“胡扯!你就不是個只會旁觀隱忍的?!?/br> 賀歡忍不住笑了一聲,偏過頭看向桓軒,道:“桓兄,朋友一場,我勸你一句,既然事不可為,那至少把自己心思收斂著些,莫要顯出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反而讓人困擾。” 桓軒一怔:“什么意思?” 他雖祖上是大族,但愛情觀被山民影響甚深,只知道喜歡便要表明心意。 賀歡卻沒有再答,而是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塵土,走出門去,他還要去給自己部將報聲平安,同時也要告訴他們,暫時不用修城寨了,他找到一條新的出路。 桓軒爬起來,但爬到一半,便悶哼一聲,繼續(xù)倒在地上,他還需要緩緩,這胡狗,下手可真狠。 …… 賀歡吹著口哨,乘著月色,舉著火把,離開了,然后,又大半夜地,把自己部下重新帶回了桓軒山寨。 桓軒大怒,禁止他們?nèi)胝?/br> 賀歡也不糾結(jié),就讓人在山寨外駐扎,反正也就一兩日的時間罷了。 如他所料,蕭君澤住了一夜,便要賀歡陪他南下了,桓軒自然也跟在一起。 但在出門前,蕭君澤看著賀歡臉上一點(diǎn)淤青,關(guān)切道:“你的臉怎么了?” 賀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先前和朋友切磋了一下,技不如人?!?/br> 蕭君澤當(dāng)然不會認(rèn)為是他的部下對他動手,于是看了一眼桓軒,心中了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傷處:“下次小心些?!?/br> 桓軒心中大怒,有心想說他打得我更重,我背上臀上都淤青了! 但,一抬頭,便看到賀歡有些揶揄目光,頓時把牙都磨響了——終于知道這小子有多用心險惡,他總不能脫了褲子給阿蕭看自己身上的傷處吧? 賀歡收回目光,有些小聲地道:“是桓兄輸了,他其實(shí)還要傷得重些?!?/br> 蕭君澤于是看向桓軒,那疑問的目光一掃過來,他本能地把腰挺得筆直:“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先躺下!” 蕭君澤眉頭緊皺,卻一點(diǎn)不為他的武勇動容:“你們倆個,下次不許私下打架!” 賀歡認(rèn)真點(diǎn)頭:“你放心,這一路,我都聽桓兄和公子的?!?/br> 見阿蕭的目光掃過來,桓軒忍了又忍,才讓自己表情沒有太崩,悶聲道:“我也一樣?!?/br> 第167章 有些不對 桐柏山并不算是高大的山脈,它只是正好的隔出了南陽盆地,加上緊靠云夢澤,交通不便,成為諸多山蠻的家園。 山路崎嶇難行,蕭君澤和桓軒走在山林中時,速度并不快。 桓軒在一邊,給他講起了蠻人這些年的生存困境。 山蠻們其實(shí)也不是一開始的就住山里,他們以前也在云夢平原上定居,但隨著中原王朝對荊湖一帶的開發(fā),住在河邊的蠻人們要是不走,那他們和他們的土地,就一起是權(quán)貴世家的財產(chǎn)了。 尤其是最近這幾十年,南朝的宋、齊兩朝,想盡辦法欲把荊湘一帶的蠻人的變成編戶、奴隸,完全不講武德,于是劉宋、蕭齊兩朝加起來不足百年時間,就有近二十次的蠻人起事,叛亂的蠻人從桐柏山到大別山,從秦嶺到大巴山,幾乎遍布了所有他們存在的地方。 當(dāng)然,南朝在北伐上水平不高,收拾這些蠻族卻是十分在行,幾乎所有南朝大將都有過絞山蠻的功績,像陳顯達(dá)、崔慧景、裴叔業(yè)都是從這過來的,山蠻還是南朝最大的奴隸來源,在淮河以南,百余年間,斬首、俘獲的蠻人,在官方那邊,是以百萬計的。 “……所以,從北魏馮太后當(dāng)政的年間,山蠻們便向北魏逃亡,”桓軒嘆息道,“大陽蠻首領(lǐng)桓誕曾經(jīng)以二十萬山蠻,投奔北魏,被封襄陽王,后來,田氏部族也有六千余戶投奔北魏,我這些年也是這樣準(zhǔn)備,收拾山中丁戶,只要能個三千戶,便能內(nèi)附北朝,至少封個將軍?!?/br> 當(dāng)然,他的野望其實(shí)更大,他想一統(tǒng)桐柏山、大別山的蠻人,一但人數(shù)能上二十萬,就能像他的父親那樣,封上一個刺史,如此,在阿蕭面前,也就不比那位君刺史差了。 賀歡忍不住笑道:“那就?;竿跣南胧鲁闪??!?/br> 換做是他,他肯定不會去想著什么高位,從小官做大,也不是什么大事,硬要湊太多,怕是就要錯過時機(jī)了。 蕭君澤則有些猜測:“你這些年,應(yīng)該不只是以征伐來統(tǒng)領(lǐng)此地的山蠻吧?” 桓軒點(diǎn)頭,他是靠著武力之外,還壟斷了山中皮毛、鹽鐵貿(mào)易,許多部族生活艱難,都愿意主動歸付,他才會有如今的人力物力可以cao作。 言談間,太陽漸漸升起,秋日暖陽,透過高大茂密的樹冠,稀疏地灑下幾枚光斑,整個林間,仿佛都有煙霧在繚繞…… 蕭君澤覺得有些頭暈,隨手扶住了身邊的賀歡。 “這就是瘴氣么?”蕭君澤有些明白,“腐爛的動植物分解產(chǎn)生的有害氣體在密林中難以揮發(fā),加上蚊蟲滋生,所以容易得病?!?/br> 賀歡扶住他:“什么是分解?” 蕭君澤定了定神,給他解釋了下腐爛的會產(chǎn)生氣味,這種氣味是有形氣體,還順便給他解釋了空氣的存在。 賀歡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神奇的知識,當(dāng)知道“氣”也有這么多奧秘后,整個人散發(fā)出了nongnong的求知欲。 蕭君澤還在休息的時候,給他做了幾個小實(shí)驗(yàn),如小孔明燈、用排水法收集燃燒的空氣,燃燒的小木棍放到這樣的空氣里立刻熄滅,蕭君澤還用兩個竹片做了個竹蜻蜓,講了利用氣流的原理…… 賀歡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同時,也多了些疑惑:“可是,知道這些‘氣’,又有什么作用呢?” “認(rèn)識了規(guī)律,才能利用規(guī)律,”蕭君澤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像那孔明燈,若是能做到比房間還大,便能載人御天,一日千里,看萬里江山。” 賀歡捧著臉想了一下,一時心馳神往。 桓軒在一邊有些不屑,這些小知道,襄陽書院早就教過了,他都是能解方程的人了,這胡兒果然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在一邊淡淡道:“阿蕭既然身有不適,還是不要用這些小事去打擾他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來問我。” 賀歡不由好奇:“公子,這些都是你教桓王的么?” “那倒不是,”蕭君澤悠然道,“在襄陽時,我時間有限,一兩月才能見他一次,要讓我教,不知要教到何年何月去了?!?/br> “原來如此,”賀歡心中有數(shù),“公子博學(xué)多才,也不知師從哪位大家?” 蕭君澤思考了一下,淡定道:“硬要說的話,就是那位君刺史所授了。” 賀歡頓時神色更加恭敬。 又走了一段距離,蕭君澤發(fā)現(xiàn)自己這次果然是草率了,他雖然體能不錯,但在山間長時間行路,和在宮廷里長跑練劍之類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從穿越過來,基本沒受什么折騰,不是坐馬車就是坐典輿,才走不到兩個時辰,整個腿就好像灌了鉛,已經(jīng)有點(diǎn)抗不住了。 這里山路可是連臺階都沒有的,只有一條條羊腸小道,周圍還有各種荊棘亂石,雖然賀歡和桓軒都體貼地幫他把攔路的荊棘處理了,但那凹凸不平的山路,還是讓他整個腳底都是火辣的。 不得已,只能坐下來休息。 賀歡心中有些明白:“你平時走路不多,怕是磨傷了,把鞋脫下來,我?guī)湍憧纯?。?/br> 桓軒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這時,蕭君澤已經(jīng)脫下鞋襪,果然,在小腳趾和拇指的側(cè)面,還有腳掌前邊,都已經(jīng)磨出了水泡。 蕭君澤看著白皙又柔軟,腳跟連點(diǎn)老繭都沒有的腳,頗為無奈。 這不是他不想鍛煉啊,而是他身上真的很難生出繭子,就算練習(xí)槍法那么多年,手掌上繭也幾乎看不到,似乎這身體所有的技能都點(diǎn)在了恢復(fù)力,連個疤都不會留下那種。 他從荷包里拿了一點(diǎn)魏貴妃配的藥粉,自己挑破了水泡,處理了一下,便又穿上鞋襪。 這時,桓軒認(rèn)真道:“阿蕭,我背你走吧?!?/br> 蕭君澤看著他的臉,笑了笑:“不必了,這點(diǎn)路,我只是有些不習(xí)慣?!?/br> 賀歡卻是道:“那,你打個綁腿吧,否則到了明日,你會走不動路的。” 蕭君澤當(dāng)然同意。 于是又走了兩個時辰,這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諸人開始安營扎寨。 賀歡吃完晚飯,便不知道去了哪里,第二日時,卻見他的已經(jīng)做出一個剛剛綁好的滑桿:“公子,要不,你坐這個走吧?!?/br> 蕭君澤皺起眉頭,這種山路,挑夫是有風(fēng)險的,他并不想讓別人把他抬下去。 賀歡卻認(rèn)真道:“你要是覺得為難,可以付一枚藥,我有位兄弟,傷口一直不愈合,他也沒有錢買,我讓兄弟把你帶出去,如此,也算是幫了他們一把,好不好?” 這個說法就很妥帖,蕭君澤也知道自己的速度在拖大家后腿,便點(diǎn)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