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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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心里,不過是一團腐爛惡臭的rou。我見過這世間最美的少年,怎么可能再忍他一分半點?!?/br> “我擁有力量?!?/br> “這力量足夠我殺死他,然后取而代之,就像取代我的meimei那樣——當然,他的rou.體我不想用。” “所以我只是殺了他,然后喝光了他的血?!?/br> “畢竟,我雖然占據(jù)了meimei的身體,卻依然是個被詛咒封印的厲鬼。不知愁能給我力量,卻不能解開讓我腐爛的詛咒,也不能讓我再在日光下暴露太久?!?/br> “我只能以活人血rou為食,對抗這詛咒。” “從那之后,我就成了曼陀宮主。” “……久而久之,聽說外面的人開始叫我血明王?!?/br> 傳說曼陀宮主青面獠牙、神通廣大、殺人如麻,好食人rou、飲人血,手段殘忍血腥。 無數(shù)關(guān)于她的傳說經(jīng)過人們的口耳相傳,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后傳成一個陰詭至極的邪魔形象,讓玄學界無數(shù)人聞風喪膽。 多么諷刺。 歷任曼陀宮主夢寐以求的尊崇稱號,最后終于降臨時,是給予她這個離經(jīng)叛道的女鬼。 因為她血腥、恐怖、神秘莫測,宛如降世的魔鬼。 可這個魔鬼,再也沒有讓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神秘詭異的曼陀宮也越發(fā)神秘,最后慢慢成為了一個塵封的遺跡。 這里的主人仇恨著困住她一生的曼陀宮的一切,她根本不在乎曼陀宗的死活,只想讓這個鮮血與尸骨堆積起來的宮殿永遠埋葬在雪山深處。 無人知道當年曾盛極一時的曼陀宮,為何會逐漸沉寂。 無人知道,在那個風雨喧囂的年代,披著人皮的少女走在寂靜山谷的猩紅宮殿之中,與一個少年魂魄棲息的般若繪相伴。 在這個浸滿血淚之地,一起慢慢死去。 第203章 彼此 “……魘境里那些冒充活人的鬼是怎么回事?”付一笑問血明王。 這個魘境十分特殊,魘境本身的問題解決之后,還有那些頂替了活人離開的鬼。 那些鬼離開魘境的束縛之后不知道會在外面做出什么,他們還得去處理這些棘手的后續(xù)事宜。 不知愁死后,鉤吻似乎已經(jīng)心灰意冷,幾乎是有問必答。 她淡漠道:“放心,不是鬼。” “你可以把他們理解為心魔,不過是這里的魘把每個人的心魔催生成了伴生影,參照的形象就是這個人心里預(yù)期會遇到的人。” “他們跟著誰出去,就是誰的心魔?!?/br> 伴生影呈現(xiàn)的形象其實并不是它所模仿的人本身,而是那人在這個人心中的形象。 兩人越是熟悉,關(guān)系越是親近,伴生影也就越逼真難辨,因為它本就是人心的投影。 而且,伴生影會更貼近這個人的喜好,或者說這個人潛意識里對伴生影模仿之人的期待。 杜漸潛意識里想要更溫柔安靜、優(yōu)雅鎮(zhèn)定,更加愛他的女朋友,所以他身邊生出的伴生影“房薇”就比真正的房薇更溫柔,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保護他。 房薇想要更寬容隨和、更愛她的男朋友,所以她身邊生出的伴生影“杜漸”也比真正的杜漸更寵溺她,更包容她的恐懼,在他們遇到危險時顯得無比可靠。 房薇認出了假的杜漸,但杜漸卻沒有認出真的她。 最后離開的不是房薇,而是杜漸和他的假“房薇”。 魘境的出口神奇地出現(xiàn)在他們近在咫尺的一扇門,從門里出去就可以離開魘境。 而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真正的房薇也就被永遠困在了這個魘境里,離開的門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這也正是這個魘境中最大的陷阱——在大部分境客以往在魘境中遇到被鬼替換的同伴時,挑戰(zhàn)主要在于要辨認真假,不要被假扮成人的鬼所騙。 但在這里,真正的挑戰(zhàn)卻在于,自己的命運實際上掌握在別人手上。 只有當兩人都辨認出彼此,才可能都活著離開魘境。 如果兩人都沒有認出,那么他們就會被一直困在這里,或早或晚成為血明王的獵物。 如果兩人中一人認出一人沒認出,那就只有沒認出的人會和伴生影一起離開,而認出的人則會被困在曼陀宮里。 知道了離開魘境的那些“東西”并不是鬼,而是人心投影的伴生影,無疑是個好消息。 這至少意味著他們能對外界造成的影響有限,應(yīng)該只能對帶他們出去的人產(chǎn)生影響——這樣,要去處理的范圍就可控了許多,不會像流竄的厲鬼一樣麻煩。 “但是,伴生影和它模仿的人并不完全一樣,”付一笑若有所思道,“那一直相處下去,最后總歸是會發(fā)現(xiàn)的吧……” “是啊,”鉤吻道,“甚至有的人在魘境里就發(fā)現(xiàn)了,但當他們同時面對一真一假的對方時,選擇了那個假的——然后,帶著那個假的離開了。” 付一笑感覺寒毛直豎:“什么……” 有另一個你時刻想要頂替你進入這個世界,他能感知到你身邊之人的感情,甚至會比你表現(xiàn)得更招人喜歡。 當那人認為他是真的時,你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尸骨遍地的死地,而那個假的你則會代替你活下去。 最可怕的是,因為他比你更招人喜歡,那人明明認出了那個你是假的,但還是帶著假的你離開,而真的你則永遠留在了這里。 這個魘境看似簡單,但付一笑回頭一想,感覺到發(fā)自心底的寒意。 鉤吻看到他無法掩飾的震驚,不由得諷刺一笑。 這位一看就是沐浴著陽光、信任與愛長大的人,面對這個世界的黑暗一面,就像是個瞎子。 他這樣的人,不會理解她和其他那些被家族敬獻給神、制成人骨法器的鬼魂。 他不會理解,他們在永無止境地質(zhì)疑他們自己的存在,又在絕望中逼問每一個闖進這片禁地的人—— 你真的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你確定你是被喜愛、被需要的嗎? 你的愛人、親人、摯友喜歡你,到底是因為你是你,還是因為你的身份、外表、財富,以及對他們的愛? ……如果有另一個你,擁有你的身份地位與財富,甚至比你更美貌、溫柔,更愛他們,他們是不是就會拋棄你,轉(zhuǎn)而喜歡上另一個你? 古語說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可是世人依然無望地在虛情假意之中追尋真實,直到最后一切如泡影破滅,方知人性就是如此。 一切皆是虛妄。 另外幾人并不見得認同這種觀點,但他們都沒有興趣和一個即將消逝的境主爭辯這些玄乎的命題,只是靜靜地聽著。 “還有一個問題……” 付一笑顯得有些躊躇,猶豫再三才道,“不知愁脖子后面的曼陀羅花紋……你知道嗎?” 后頸是人之魂竅,他們就算要紋身,也絕不會選擇這個地方。 當年他在不知愁死后才發(fā)現(xiàn)那個花紋,縱使心生疑竇,也無法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其實這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很有可能不過是不知愁自己出于個人愛好,不怕死地在后頸上紋了這個紋身。 畢竟他行事一向乖張又瘋狂,不然也不會膽大到孤身跑到翠微山偷走了邪神的靈犀法器。 但不知為什么,不知愁這么多年來始終難以忘記那個花紋,就像是記憶深處的一根小刺,每次遇到都會讓他微微刺痛一下。 這次在曼陀宮,他還是一百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了那個花紋,他不想再錯過這次探究的機會。 鉤吻神色微動,抬眸看向付一笑。 她靜默片刻后,微微點了點頭:“是我畫的。” 付一笑心頭一震,果然如此。 他連忙追問道:“為什么?” 鉤吻定定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輕嗤道:“不為什么,他想要,我就為他畫了。” 這答案敷衍得可以。 付一笑沒有氣餒,他想了想,又不死心地問道:“你現(xiàn)在的臉和原來的不同,是不是因為……你用了蝶生蠱?” 鉤吻點頭。 付一笑提起了心。鉤吻確實會用蝶生蠱。 “那……你知道不知愁身上有蝶生蠱嗎?” 他緊張得全神貫注盯著鉤吻,完全沒有關(guān)注身后。 舟向月卻發(fā)現(xiàn),從付一笑問起不知愁開始,之前目光時不時瞥向他的傘蝶不再用冷颼颼的目光看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也放在了血明王身上。 而當不知愁問出蝶生蠱這個問題時,她眼中掠過一絲疑惑,身體卻下意識地緊繃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不明白但隱隱感覺非常重要的事情。 舟向月暗自心想,說起來,傘蝶似乎就是從他殺了不知愁那半個魂魄開始對他充滿敵意的…… 難道說,她和不知愁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會又是他招惹過的什么小jiejie吧,嘖。 不愧是以美貌著稱的邪魔,這jiejiemeimei的風流債可真不少啊。 當其他人都在看鉤吻的時候,舟向月在悄悄地觀察傘蝶的神情。 鉤吻聽到付一笑這個問題,淡漠的神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她閉了閉眼:“是我下在他身上的?!?/br> 付一笑不知為何心跳加快,握緊拳問道:“……為什么?他為什么要用蝶生蠱換臉?” “換臉?” 鉤吻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凄涼又嘲諷,“我知道他為什么用蝶生蠱換臉,但我不會告訴你。” 她抬眸看向付一笑,“他已經(jīng)死了一百多年了,不是么?何必還要探究這些沒有意義的過往?!?/br> “可是……” 付一笑還想努力追問,鉤吻卻無比疲憊地嘆了一口氣:“不要指望從我這里得到答案,這個答案,我會帶下地獄去?!?/br> “我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