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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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放走了她的須彌繪的畫布。 好在她知道jiejie去了哪里,一切還可以補(bǔ)救。 格桑毫不猶豫地把jiejie去向匿名交給了那些去尋找jiejie的人。 她焦急地等待著,終于之后又過了幾個月,鉤吻被找了回來。 她被嚴(yán)密地看管起來,如果離開山谷就會被發(fā)現(xiàn),絕不可能再逃一次。 格桑終于放心了。 她越發(fā)頻繁地給jiejie帶阿嬤做的奶茶。 jiejie每次收下她的奶茶都會不好意思,可她不知道,格桑其實(shí)并不稀罕,因?yàn)樗刻於加校娴暮苡憛捙D獭?/br> 小時(shí)候格桑寧愿自己倒掉也不會把奶茶給jiejie,后來稍微長大一點(diǎn),偶爾會把不想喝的奶茶施舍給jiejie——jiejie在那一瞬間眼里閃動的亮光讓她覺得很有意思,就像是扔給流浪狗一根骨頭,流浪狗沖她搖尾巴。 更重要的是,聽說多喝奶茶會讓皮膚更細(xì)膩潤澤。 那是她的jiejie,更是她最美麗的畫布,將來會成為最美麗的須彌繪。 所以,jiejie的皮當(dāng)然要好好養(yǎng)著。 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jiejie和她越來越親密,而格桑的畫技也越來越精湛,直到那個比般若繪更美的少年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曼陀宮里。 格桑發(fā)現(xiàn)jiejie不對勁后,順藤摸瓜地找到了那個少年,想要告訴他jiejie的真面目把他嚇跑,沒想到卻被jiejie發(fā)現(xiàn)了。 自從jiejie回來之后,格桑第一次感覺事態(tài)超出了她的控制。 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jiejie居然交了一張她自己畫的曼陀羅紋般若繪,而且就畫在一片人皮上。 當(dāng)時(shí)老師驚恐地大怒,甚至要用鞭子教訓(xùn)她。 屋子里的所有學(xué)徒,只有格桑真正明白老師為什么那么生氣——人皮是最圣潔的畫布,一個般若師在大圓滿禮之前絕對不可以用人皮作畫,否則便是對神明的褻瀆。 但jiejie是她的畫布。 如果挨了鞭子留下疤痕,她的畫布就毀壞了! 更重要的是,格桑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老師眼中深藏的驚艷。 老師生氣,只是因?yàn)殂^吻壞了般若繪的規(guī)矩。 但他其實(shí)是驚艷于她的畫的。 也是。她們是心有靈犀的雙胞胎姐妹,格桑的般若繪天分極為出眾,鉤吻又會差到哪里去呢? 格桑幾乎無法形容她那一刻心中驟然炸開的恐懼。 如果jiejie真的挨了鞭子,皮膚上留下永久的傷疤,自己就再也無法成為夢想中的般若師…… 而老師不會覺得jiejie身上留下疤痕是遺憾。 她們只會讓鉤吻成為般若師,而格桑則會被剝下皮,成為jiejie的畫布。 格桑猛然沖過去抱住jiejie,替她擋下了鞭子。 鞭傷在她細(xì)嫩的少女肌膚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也將伴隨她的一生。 格桑用帶著一道猙獰傷痕的手臂拿著刀,刀尖一寸寸挑開jiejie背上的衣服。 動作輕柔而慎重,仿佛拆開一件貴重的禮物。 然后,她狂熱而虔誠地拿起畫筆,開始在她呵護(hù)了九年的畫布上作畫。 *** 十八歲的郁歸塵面對面前的畫布,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定力,才能控制住拿筆的手不要顫抖。 他的目光集中在筆尖即將落下的方寸之間,半點(diǎn)也不敢挪移,拼命讓自己忽略余光里那向下蜿蜒的纖瘦腰線。 空氣冰冷凝謐,卻有一滴汗珠自他繃緊的下頜滴落,劃過不自覺地微微滾動的喉結(jié),被凸起的鎖骨攔住。 平心,靜氣。這就要開始了。 他對自己說。 理智和記憶無不告訴他這是神圣的須彌繪,是為神明而作的畫,需要他不染一絲塵念的極致虔誠。 可心里卻仿佛自幽魅中生出了惡魔。 惡魔被他壓在最深的深處,每一寸理智都化作重重鎖鏈,將它牢牢鎖在心底,看不見一絲樣貌。 然而自鎖鏈的隱約間隙中,冒出了一簇簇猩紅微火。 每一簇火都生出一朵妖冶的紅色花朵,仿佛以道道鎖鏈為藤,攀附著爬升,所過之處落下點(diǎn)點(diǎn)陌生的熱意。 這種熱意來得陌生又突然,郁歸塵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幾乎措手不及。 他冷情冷性,又一向有潔癖,長到十八歲,連自瀆都不曾有,甚至不知道這熱意到底意味著什么,卻本能地意識到這是對神明的褻瀆。 郁歸塵苦苦壓抑,按捺下身體內(nèi)深處涌起的熱意。 他不斷在心里想著神像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想著面前所見之相皆是虛妄,一切都不存在,這只是須彌繪的畫布。 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默念了這么多,卻甚至不敢看一眼這具鮮活rou.體的正面。 就像是他直覺感到,那是一條絕不可跨過的禁忌界線。 一旦跨過,就是萬劫不復(fù)。 筆尖緩慢地接近了光潔的畫布。 三寸。 兩寸。 理智被拉扯成了一根極細(xì)極長的細(xì)絲,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 而他,只是中間走在細(xì)絲上苦苦煎熬的眾生。 一寸。 筆尖落在那片雪白肌膚上的瞬間,忽然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指引落下,一道清透至極的光照進(jìn)他心里。 郁歸塵的心忽然奇異地平靜下來。 就像是他知道,他只需要摒棄一切雜念,安靜地完成這幅畫。 就像他千千萬萬次重復(fù)過的那樣。 筆尖凝落的星辰在畫布上散開,絢爛如流沙的顏料一點(diǎn)點(diǎn)洇染匯聚。 他從未畫過這樣細(xì)膩柔軟的畫布,與他的畫筆這樣完美地契合。 畫筆在每一次呼吸間起落,在貼合的畫布上流連,渲染出如夢似幻的色彩,又勾勒上流動逸散的線條。 或許他的手在顫抖,畫布也在顫抖。 但就連顫抖都成了一種獨(dú)一無二的共振,在畫布上一層層勾畫出漸變的紅黑符文,又勾畫出符文包圍著的神靈的身影。 郁歸塵進(jìn)入了一種無聲的境界,幾乎忘記了自己。 仿佛他是為了畫中的神明而呼吸,全身心都只為了他而存在。 他不知疲倦,也不知自己畫了多久,只知道他只剩下最后一道步驟——開臉。 開臉就是繪制般若繪的最后一步,也是一幅般若繪的靈魂所在。 同樣,也是他的大圓滿禮的最后一步。 郁歸塵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完全憑借心中感覺的指引,點(diǎn)畫出神像臉上的五官,最后勾勒出眼睛。 最后一筆落下后,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他親手畫出來的須彌繪。 白衣的身影被密密麻麻的紅黑神秘符文層層包圍,一圈一圈,仿佛永無止境。 那是世間最決絕酷烈的守護(hù)符咒,幾乎要燃盡自己的一切,保護(hù)符咒所庇佑的人。 而符文中心剛剛畫出的臉上顏料尚未干涸,還閃爍著一絲濕潤的光澤。 那是一張年輕而美麗的臉龐,卻不像一般的神像那樣,臉上是一種悲憫而淡然的微笑。 神明的眉眼如彎月般垂落。 眼角之下一道隱約的晶瑩水痕,仿佛有水滴順著蒼白面頰滾落。 不像是神明。 而像是一個……無聲哭泣的少年。 幾乎同一時(shí)間,一滴灼熱的透明液體落在郁歸塵的手背上。 透明的液體凝固成金色,散落成流沙,從他的手背上倏忽散落。 夢境中扭曲的記憶也如流淌的金沙一般被風(fēng)吹散,露出底下真實(shí)的記憶。 郁歸塵猛然恢復(fù)了真實(shí)的記憶,就連此前遺忘的般若繪里的記憶也浮上心頭。 “叮!恭喜你獲得境靈碎片1/4【血明王的須彌繪!】” 聲音一出,幻境里的一切都開始迅速消散成流淌的金沙,真正成為一場吹散的陳舊的夢。 郁歸塵下意識地向面前畫了須彌繪的背影伸出手去。 然而一切消散得太快,他的指尖剛剛觸及那片皮膚上冰涼的顏料,那個身影就倏然消失。 他依然在進(jìn)入般若繪前的那個房間里,墻上掛著巨大的歡喜佛般若繪,空氣中隱隱彌漫著醉人的異香。 進(jìn)入般若繪前就在體內(nèi)泛起的那股燥熱,在般若繪幻境里一直如影隨形地伴隨著他,此時(shí)已無比清晰。 他幾乎能聽見體內(nèi)血脈鼓動涌流的聲音, 不同的是,幻境里十八歲的郁歸塵幾乎不懂那意味著什么,而現(xiàn)在的他卻無比清楚。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冷厲如刀。 就在這時(shí),一雙柔軟的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溫?zé)岬暮粑N在他耳邊,與之一同吹入耳中的還有一聲難耐的低泣。 “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