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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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進來,就看見了斜靠在祭壇邊眼神迷醉的秦鶴眠,以及地上一具已經(jīng)沒氣了的尸體。 喬青云認出,那具尸體這是之前洗髓宴上開出花第三多的人。 他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秦鶴眠!”她怒道,“你干了什么?!” 與此同時,付一笑焦急地叫道:“錢多?錢多你在哪里?” 郁歸塵一個箭步來到依然在滴落血液的那片紗幔之下,手起劍落。 一個東西驟然從上面滾落,被郁歸塵穩(wěn)穩(wěn)接住。 那是一具瘦弱的身體,被殘忍地雙手反剪在背后,倒弓著緊緊捆綁起來。 他的心口位置深深插著一支極細的鐵管,邊緣是極為尖銳的切口。 鮮血沿著鐵管,從里面一滴滴滾落出來。 沒有了底下承接的酒杯,這些血液就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被捆住的藥骨緊閉著眼,氣息微弱,臉色異常蒼白。 付一笑也趕了過來,“錢……呃?” 他不太確定:“這不是錢多吧?怎么好像是……” 好像是那個扮神的涅槃骨呢? 似乎是被這突然的變故喚醒了,郁歸塵懷里的人緩緩睜開眼。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極長,無數(shù)片透明的紗幔如霧氣一般在他們周圍飄落,遮蓋住幽幽的紅色燭光,讓這一幕仿佛夢境。 舟傾靠在郁歸塵懷里仰起頭看進他的眼睛,目光平靜。 他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 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郁歸塵幾乎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抖,他低下頭去,湊近懷中人的面頰。 此刻他們隔得這么近,臉頰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一個灼熱,另一個則近乎冰涼。 他終于聽清了舟傾在說什么。 他說:“殺了我吧。” “我就是境主。” 第173章 骨血(1更) “……境主?!” 付一笑幾人瞠目結(jié)舌。 等一下,境主竟然還能是活人的嗎?! 舟向月沒有理他們,只是仰頭看著郁歸塵的眼睛,在眼里蓄著淚。 “秦家養(yǎng)藥骨。我就是那個藥骨……但我之前失去了那段記憶。” 在眾人齊齊大驚失色的時候,一滴淚恰到好處地從眼角凝出,沿著臉頰滾落。 時機完美,情緒到位。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重要的自證機會。 他們趕來時,這個房間里只有三個人:秦鶴眠,身份未知的無名氏,還有他。 無名氏死了,秦鶴眠瘋了。 雖然這都可以找到合理的原因,但目前這個原因只有他知道——而他不應(yīng)該知道,畢竟他只是一個從頭到尾都被紗幔遮擋,吊在空中放血的藥骨。 目前這個情況下,雖然他一看就非常虛弱、毫無威脅,但如果郁歸塵有心懷疑他,他顯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更何況,他昨晚悄無聲息地從郁歸塵身邊消失,雖然郁歸塵絕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下藥的,也找不到任何證據(jù),但還是極有可能會懷疑他。 畢竟,能強行突破郁歸塵的防護咒從他身邊搶人的人,幾乎不存在。 舟向月之前還考慮過要不要在地上灑幾滴血、扯斷幾根卷須扔在那里,營造出一種藥骨反抗不過被人強行搶走的假象。 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真的有人能讓郁歸塵昏迷,將藥骨偷走,那在連郁歸塵都無法招架的迷藥作用下,舟傾又怎么可能清醒?就更遑論掙扎反抗了。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恐怕反而有欲蓋彌彰之嫌,讓郁歸塵更容易懷疑舟傾。 單一的疑點并不麻煩,麻煩的是多重疑點聚焦到一個人身上。 舟向月做這種在危險邊緣試探的事可謂經(jīng)驗相當豐富,從來都是狡兔三窟,一定要給自己留好退路。 此刻,無名氏的境靈馬甲已經(jīng)帶著境靈跑了,讓他們連根毛都抓不住。 而藥骨舟傾見到郁歸塵之后,先聲奪人,以放血的慘狀和“舟傾是境主”的爆炸性消息讓他失去冷靜。 舟傾主動承認自己是境主,還讓郁歸塵殺死自己,這可以反向證明他的正直和清白,還可以解釋很多說不清的東西。 比如,他一個區(qū)區(qū)十幾歲的普通少年,為什么能讓神木根開那么多花。 “對了,殺了境主只是能破境,并不能消滅魘境。讓境主想起真相,魘境才能消散,但我想不起來了?!?/br> 他露出脆弱的神情,“如果我再經(jīng)歷一遍養(yǎng)藥骨完整的流程,應(yīng)該就想起來了吧?!?/br> “我想起來,這個魘境應(yīng)該就湮滅了?!?/br> 至于舟傾為什么知道自己是境主,那自然是因為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看得到自己在魘境里的種種特殊,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胸前有奇怪的反復重疊的刀口傷疤,還有失去的記憶…… 舟向月正在心里飛快盤算著,郁歸塵忽然伸出手,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 舟向月一怔,心想郁耳朵突然這么溫柔,必然沒有好事—— 下一秒,他后頸忽然一緊,失去了意識。 …… 祝雪擁迅速處理了舟傾身上的傷。 她從少年心口取出那根細細的鐵管,鐵管邊緣是針尖一般鋒利的尖細斜口。 這種帶有弧度的管刃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放血刀。 有一些邪術(shù)以心頭血為引,放血刀就是專門用來取心頭血的。 剛要止血包扎,她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又仔細在他身上探了一遍。 探到側(cè)腹的一個位置時,她臉色一變。 “怎么了?”郁歸塵問道。 祝雪擁:“他身體里有一只蠱蟲,還在血脈之中,必須趕緊逼出來?!?/br> 她心想,原來如此。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血生花是劇毒,如果要用在人身上,但凡入口,那必然會把人毒死,又要怎么炮制呢。 現(xiàn)在看來,那種邪方的做法是把與血生花共生的蠱蟲放進藥骨體內(nèi),蠱蟲爬遍藥骨的血脈,就會把血生花的毒性和藥性也浸進藥骨的血液之中。 把藥骨比作容器,血液比作容器里的酒,這就像是把藥材放進酒里,泡制藥酒。 只不過是活生生地泡制。 祝雪擁沒有解釋這么多,直接對郁歸塵說:“蠱蟲怕火。師弟,你來吧?!?/br> 她想了想,又叫付一笑過來,補充道:“得快一點,要按緊他,估計會很痛?!?/br> 郁歸塵一靜:“好?!?/br> 付一笑和祝雪擁分別按住昏迷的少年,郁歸塵就下手了。 他的手指剛點在少年的側(cè)腹上,付一笑立刻看到皮膚底下突然鼓起了一個小小凸起,皮膚下青藍色的細細血管清晰可見。 是一只蟲子的輪廓。 那只蟲子在蒼白的皮膚下顫抖著蠕動,隨著郁歸塵的手指逼近,越發(fā)像是驚慌失措一樣到處游竄,雪白的肌膚表面很快泛起片片淤血,看得付一笑頭皮發(fā)麻。 他有些心驚膽戰(zhàn)地看了看舟傾的臉——這得有多痛啊?! 但讓他詫異的是,少年閉著眼呼吸均勻,臉上的表情甚至稱得上平和寧靜,好像在安詳?shù)爻了?/br> 其實根本不需要人按著,因為他完全沒有掙扎,一直在昏睡。 付一笑心想,看來這孩子真是累壞了,倒是因禍得福。 這都感覺不到痛,睡眠質(zhì)量堪比全麻啊,真令人羨慕。 等到那只蟲子和鮮血一起從胸前的傷口噴出時,祝雪擁迅速掏出一只瓷罐,將它扣在了底下。 把蟲子抓住后,這才把傷口包扎了起來。 郁歸塵低著頭,臉色沉沉地望著不省人事的舟傾。 不知為何,付一笑莫名覺得他的目光里交織著深沉而復雜的痛苦與欣慰,還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晦暗情緒。 就在這時,幾人聽見咚咚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撞門—— 聲音是從房間角落的柜子里傳來的。 喬青云過去一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個被捆成一團,嘴里還塞了布條的藥骨,滿臉焦急:“唔唔唔!” 她把那人嘴里的布條掏出來,問道:“你是誰?” 藥骨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錢多。舟傾怎么樣了?” 郁歸塵聞言轉(zhuǎn)過頭去。 錢多一看到昏迷的少年就倒吸一口冷氣:“舟傾?他沒事吧……” 郁歸塵立刻問道:“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錢多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種壓抑的暴虐冷意,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囁嚅道:“本來,本來藥骨是我的……然后換成了他……” 凌晨,他被單獨拖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