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晞眼睛在她臉上定了定，露出帶刺的笑容，道：“家里人多是非多，好人都未必理會得了，何況她一個傷者?！?/br>
    刺得文王妃不大自在，蹙了下眉頭，語氣一發(fā)溫柔道：“這叫什么話，她是客人，又是你心尖上的人，誰會為難她呢？”

    原晞不說話，和廣平王一樣，把兩個眼睛半閉上了。廣平王看看兒子，看看王妃，清官難斷家務(wù)事，王爺?shù)募覄?wù)事就更難斷了。原氏與文氏斗爭多年，廣平王一面維護原氏，一面又不愿得罪文氏，后者也是為了前者，他于打太極深有心得。

    “好了，不來就不來罷，我還不想看見她呢?！庇终f了原晞幾句，廣平王揮揮手，原晞便退了出去。

    蔣銀蟾在無為寺住了半個多月，已能自行走動，這日吃過午飯，提著籃子去后院喂孔雀。后院養(yǎng)了數(shù)十只孔雀，雄孔雀的尾羽很長，開屏時搖搖顫顫，輝煌燦爛，雌孔雀則顯得平平無奇。蔣銀蟾來妙香之前，只見過雀屏，沒見過活的孔雀，很是喜愛。

    原明非拿著本書，從覓語樓里出來，見她蹲在一只雄孔雀旁邊，撫摸它的羽冠，走過去提醒道：“蔣小姐，小心別給啄了。”

    蔣銀蟾站起身，行了一禮，道：“禪師，為什么雌孔雀沒有漂亮的尾羽呢？”

    原明非道：“因為雌孔雀不必靠外表去吸引雄孔雀。”

    蔣銀蟾望著雌孔雀短短的褐色尾羽，道：“和人正好相反呢?！庇窒朐瓡劸拖裥劭兹福恐r艷的外表，吸引了自己。

    原明非見她唇角微露笑意，顯出少女的甜凈，道：“蔣小姐今日氣色甚好?！?/br>
    蔣銀蟾道：“多虧了禪師照料，感激不盡。”

    原明非道：“都是晞官的功勞，我并沒有做什么?！鳖D了頓，又道：“覓語樓里有些書畫，蔣小姐若是覺得無聊，可以進去看看?！?/br>
    蔣銀蟾不愛書畫，但確實無聊，他走后，她便踱進覓語樓。這座小樓共有三層，檀木為板，巨柏為柱，清香氛氳，每一層都有僧人看守。見了蔣銀蟾，他們只是合掌問訊，并不多話。

    上到二樓，四壁掛滿了字畫，蔣銀蟾一幅幅看過去，在南面壁前站住。這面壁上掛了十六幅畫，畫中人身穿白衣，翩翩起舞，姿態(tài)曼妙，看不出男女，衣服上的紅線如同經(jīng)脈。

    看了幾幅，蔣銀蟾心道：這應(yīng)該是一門武功，我一個外人，還是別看了。便挪步到西面壁前，又忍不住去思索那幾幅畫上的武功，越發(fā)覺得奧妙無窮。想再看一眼，心癢難耐，好比酒鬼守著一壇美酒，哪能忍住不喝呢？

    若真是外人不能看的秘笈，聞空禪師也不會讓我進來。這么想著，她便轉(zhuǎn)過身去，將十六幅畫飽覽一遍，體內(nèi)真氣不覺隨著畫中的指示流轉(zhuǎn)。

    及至天晚，僧人過來點燈，她猶自面壁沉思，眼前驟亮，回過神道：“小師父，這畫上的武功寺里有幾個人會？”

    僧人道：“寶依功是本寺鎮(zhèn)寺之寶，只有聞空師叔一人練成。”

    蔣銀蟾愕然道：“你們的鎮(zhèn)寺之寶就這樣掛著，隨便人看嗎？”

    中原各門派的武功秘笈都是機密中的機密，自己人尚且難窺其貌，更別說外人了。這無為寺也太大方了罷？

    僧人道：“當然不是，師叔說姑娘是有緣人，看看也無妨?！?/br>
    蔣銀蟾與原明非相識不過半月，無意間受了他的人情，即便他是原晞的叔父，這份人情也太重了。思來想去，她決定找原明非問個清楚。

    原明非的住處是前院北邊一個獨立的小院，種著奇花異木，馨香噴鼻。原明非在室內(nèi)看書，蔣銀蟾走到門口，問道：“禪師，我可以進去么？”

    “請進。”

    妙香歷代帝王仰慕中原文明，原明非這間臥室里有來自中原的書籍，香爐，膽瓶，冰盤，布置得清雅簡潔。香爐中焚著一爐好香，膽瓶里插著一枝濃艷時新花，他放下書冊，給蔣銀蟾倒茶。

    蔣銀蟾在他對面的蒲團上坐下，道：“禪師為什么讓我看貴寺的秘笈？”

    原明非觀她神色，便知道她已窺寶依功的奧妙，否則不會如此嚴肅，含笑道：“我想請蔣小姐幫個忙?！?/br>
    果然是有目的的，蔣銀蟾心下稍安，道：“什么忙？”

    原明非道：“寶依功，桓因拳，拾翠刀法，是妙香原氏的三大絕學，桓因拳只有古梅大師和他的弟子善濟練成，寶依功只有我練成，一直以來大家都很好奇寶依功和桓因拳哪個更厲害，文相國借著這個由頭，屢次勸我和古梅大師比武?！?/br>
    說到這里，他面露愁色，道：“我的功力自然不及古梅大師，但他年紀大了，力戰(zhàn)后元氣難以恢復，只怕會有性命之憂，我和善濟又差著輩分，所以……”

    蔣銀蟾道：“你想讓我練成寶依功，和善濟比武，堵住眾人的嘴？”

    原明非點頭道：“正是此意?！?/br>
    蔣銀蟾沉下眼珠子，默了片刻，道：“為什么不讓原晞和善濟比呢？”

    原明非道：“寶依功對資質(zhì)要求極高，晞官資質(zhì)是好的，但他鉆研毒術(shù)，心思復雜，練不了寶依功?！?/br>
    蔣銀蟾心中的躊躇因這話雪消，工于心計，精通毒術(shù)，武功高強的原晞，她對他最不滿的一點就是他太有本事了。

    眼下有什么比練成他練不了的武功更痛快的事？沒有。

    第八十七章 雙鴛溪照金翠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