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仿佛有點能夠理解天香。

    就算明知道對方只是在利用自己，卻還是會情不自禁，這種沒有任何理由和邏輯的感情大概就是所謂的——愛。

    天香愛宋知然，愛到愿意為他裝聾作傻、義無反顧、甚至連這世間唯一的親人都可以不要，就是這么簡單。

    可是對于婁閣而言，這個答案太殘忍，她說不出口。

    第14章 投我木瓜，報之瓊琚。（4）

    夜色漸濃，更深露重，婁閣的情緒總算稍稍穩(wěn)定些了。

    也只是稍稍……在蘇硯提出必須盡快處理天香的尸體時，他又一次激動了……

    “處理？”這個用詞讓婁閣很不適。

    蘇硯也覺得不妥，調(diào)整了下語氣，“我的意思是……埋…埋葬……”

    “……”他定定地坐著，不為所動。

    “或許你會覺得我太冷血了，可是……”蘇硯深吸了口氣，耐著性子跟他分析眼下的處境，“就算你在這兒落地生根守著你jiejie的尸體，她也不會復(fù)活，不過你倒是能去黃泉路上陪她。剛才東宮那些人趕盡殺絕的架勢你也看到了，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會追到這里來，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你若怕死，先走便是了?！?/br>
    “……不瞞你說，我還真怕死！”蘇硯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他眼，氣呼呼轉(zhuǎn)身離開。

    還沒走多遠(yuǎn)，婁閣就追了上去，用力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沒好氣地問：“干什么？！”

    他抿了抿唇，別過頭，輕聲咕噥，“陪我一起埋。”

    蘇硯甩開了他的手，繼續(xù)舉步。

    他略微一怔，片刻后，沖著她的背影喊開了，“不是說我還有你的嗎？！”

    “我去找工具??！徒手挖要挖到什么時候去！”

    “……”

    蘇硯沒再搭理他，就近晃了幾圈，這荒郊野嶺是不可能有鏟子的，她只好隨手掰了些還算結(jié)實的樹枝湊合著用。

    折騰了許久，他們才總算草草地把天香下葬，墓碑也是極為簡陋。

    看得出婁閣有些無法原諒自己，他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塊墓碑前，不發(fā)一言，眉宇間滿是愧疚。

    直到日頭緩緩升起，驅(qū)散了荒草間的濃霧……

    蘇硯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離官道并不遠(yuǎn)，甚至能夠聽見遠(yuǎn)處斷斷續(xù)續(xù)的車轍聲，用不了多久應(yīng)該就會繁忙起來。

    雖然知道必須得盡快離開，否則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但蘇硯還是不太忍心催促他，失去至親的痛苦她也曾體會過，有多難受她比誰都清楚。

    不過好在婁閣還算清醒，并沒有任由悲傷吞沒自己的理智，沒多久后他便依依不舍地轉(zhuǎn)身，輕聲咕噥了句，“走吧?！?/br>
    蘇硯沒有多話，默默跟上。

    如她所料，這片荒地果然離官道不遠(yuǎn)，還是子午道，從臨陽通往蜀中的要道，來往商賈很多。

    婁閣攔下了一個商隊，給了對方一些銀子，讓她上了馬車。

    見他并沒有要跟上的意思，蘇硯不由地蹙眉，“你不跟我回臨陽嗎？”

    “你先回去……”他努力強顏歡笑著，“我想一個人靜靜?！?/br>
    “……”蘇硯不太放心地看著他。

    猜到了她的擔(dān)憂，他主動給出保證，“我不會做傻事的?！?/br>
    “可是……”誰知道他不會一個人想著想著就鉆牛角尖了呢？

    “聽話……”他伸出手，指尖穿過蘇硯的發(fā)絲，落在她的后腦勺，微微俯身，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近乎懇求地低喃道：“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給我點時間，等我冷靜了就來找你?！?/br>
    她妥協(xié)了，輕輕“嗯”了聲。

    婁閣松開了她，掌心用力拍下了面前的那匹馬。

    馬兒受了驚后，略微揚了揚蹄子，拉著蘇硯所乘坐的那輛貨車跑了起來。

    蘇硯忍不住回頭，眼看著那道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得就好像此生都不會再相見般……

    或許是真的不會再見了吧？他jiejie死了，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呢。

    第15章 投我木瓜，報之瓊琚。（5）

    蘇硯并沒有時間想太多，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玩脫了。

    那晚，有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宋知然”將天香帶走，此后，天香便失蹤了，生死未卜。江湖上頓時一片嘩然，宋知然的盟主身份也受到了質(zhì)疑，最終被逼卸任。

    不過是個花魁失蹤而已，按理說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風(fēng)浪，縱然這個花魁身份不簡單，可也沒多少人知道她不簡單。很顯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試圖想要把事情鬧大，起初，蘇硯覺得多半是太子所為，可是事態(tài)的發(fā)展越來越奇怪了……

    突然就有傳言說，七皇子李無恙與宋知然往來密切，此事恐與朝廷有關(guān)。

    這就很尷尬了呀，江湖和朝堂原本關(guān)系就很微妙，雖然偶有合作，但大部分時候是默契地互不干擾，如此一來，平衡難免被打破。

    漸漸的，已經(jīng)沒人關(guān)心天香究竟是死是活，她不過就是各方勢力斡旋的棋子，就這一點上來說倒是跟她活著的時候一樣。那些躲在她背后的人，連她最后一點剩余的價值都要榨干，想到這，蘇硯多少有些唏噓。

    也僅僅只是唏噓，江湖也好、朝堂也罷，再亂都跟她無關(guān)，或者說，她樂見其成。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