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令立馬過來了，是個江平的老熟人，就是曾受江平所托去照看王娥女兒的中年人周懷，周懷這兩年升官做了上林苑令。

    周懷見過禮后，說上林苑確實(shí)有柘，只是需要等到八月份才能喝上新鮮的柘漿。

    劉隆道：“不妨事，朕聽聞柘漿可以用火熬成石蜜，等收柘時，你們試驗(yàn)下?！敝軕褢?yīng)下。

    中午，鄧綏派人請劉隆出來與百官一起用飯。百官看到精神奕奕的劉隆詭異頓了一下，上午的震撼依然在他們心中震蕩個不停。

    這可是能吞蝗的猛人??！公卿大臣對小皇帝既敬畏又敬佩。

    上午皇太后和皇帝走后，有些大臣沒有散去，而是去田地里抓蝗蟲投入沸水中，嘴唇蠕動，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吃完飯，一行人回到皇宮。劉隆和鄧綏坐在一輛車，鄧綏閉目沉思，劉隆悄悄掀開車簾一角向外面看去，目光穿過衛(wèi)士，看見了低矮的黃泥墻和茅草頂。

    馬車前行，茅屋換成了高大的院墻，隱隱露出華麗的樓宇。路上寂靜無聲，僅有馬蹄噠噠和馬車轔轔的聲音。

    鄧綏輕咳一聲，劉隆立馬端坐，一行回到宮中。

    皇太后投蝗入沸水，皇帝吞蝗，以及兩人當(dāng)日在上林苑的誓言都迅速傳播開來。

    百姓愚昧，經(jīng)常把超脫人力的力量歸結(jié)于神明，蝗蟲也是如此。謁者和刺史的滅蝗工作一開始受到很大的阻力，地方豪族不愿得罪神明，讓百姓圍住謁者刺史，寸步難行。

    然而，從雒陽傳來的消息，讓天下人大為震撼?；认x可是神蟲，皇太后和皇帝竟然敢殺他們。

    謁者和刺

    史趁機(jī)宣傳滅蝗，百姓的態(tài)度從猶疑變成堅(jiān)定，連太后皇帝都?xì)⒒认x，他們這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苦百姓怕什么。全國上下瞬間投入滅蝗的行動中來。

    雒陽城，十三四歲的伯姚牽著meimei仲姬的手，到衙門口兌換糧食。

    伯姚雙眼明亮，烏黑柔順的長發(fā)用紅色緞帶束成錐髻，白色深衣外罩了一件圍裙，圍裙上沾著草汁、碎葉和泥土，背著大背簍。

    仲姬衣著容貌與伯姚相似，年歲尚小，身后背了一個精巧的小竹簍。

    衙門口排滿了長長的隊(duì)伍，姐妹二人排在后面耐心等候。這些居民都是抓來蝗蟲換粟錢的。

    到了二人，伯姚放下背后的竹簍，讓人先把仲姬的竹簍量了，一共是兩升蝗子，小吏笑著給仲姬兌粟和錢，眼睛瞥到伯姚身邊的竹簍，贊道：“小女娘真是能干，這怕是有七八斗了?！?/br>
    伯姚笑起來道：“阿翁好眼力，我抓的是蝗蝻，翅膀腿支棱著，壓實(shí)了，怕不到七斗哩。”

    小吏道：“量一下就知道了。”

    六斗八升。

    兌換完，伯姚好奇地看著裝在麻袋里的蝗蟲問道：“阿翁，你們要這些蝗蟲做什么呀？”

    小吏解釋道：“蝗子用火烘熟，蝗蝻和飛蝗沒毒的水煮暴曬或者用火烘干，這些能喂家禽和牲畜。蝗蝻和飛蝗有毒的殺死埋入地下。”

    伯姚聽了，驚呼：“有毒？”

    小吏壓壓手道：“只要不吃就不礙事。這是前些日子太醫(yī)令研究出來的。有毒和沒毒很容易分辨，一群群的就是有毒的，零散的就是沒毒的。你送來的蝗蝻是沒毒的?！?/br>
    伯姚心驚膽戰(zhàn)，又問：“我聽聞圣上吃了蝗蟲？那圣上有沒有事?。俊?/br>
    小吏道：“圣上能和咱們一樣，他老人家有老天爺保佑，自然無事。這蝗蟲不通人性同類相殘，那些群居的蝗蟲怕同類吃自己，才產(chǎn)生了毒素?！?/br>
    伯姚聽小吏喊圣上老人家，忍不住笑出來，見小吏看過來道：“阿翁說的對，他老人家自然和我們不一樣?！?/br>
    伯姚和仲姬帶上換的糧食回到家中，聽到堂屋里有人說話。進(jìn)去一看，竟然是熟人，上林苑令周懷。

    周懷見一大一小背著糧食，趕忙起身接過來，掂了掂，笑道：“哎呀

    ，你們兩個小女娘真能干?！?/br>
    伯姚和仲姬叫了伯伯，二人的父親趙賀也趕忙跟著起身。周懷過來，趙賀打了酒水招待他。

    這些年，周懷經(jīng)常替王娥往趙賀家里送些東西。時間長了，趙賀與周懷稱兄道弟，偶爾還喝上幾杯酒，趙賀自以為二人有了交情。

    兩姊妹一大早就出去抓蝗蟲，進(jìn)了內(nèi)室洗干凈手臉，換了衣服才出來。

    周懷讓二人坐下，說明來意：“我今日來是要給趙兄弟說一件大喜事，你也知道自從圣上即位以來，宮中就甚少采買宮女?！?/br>
    “恰巧我們上林苑前些日子幾個老宮女沒了，正要補(bǔ)上?，F(xiàn)在外面賣兒鬻女，多少人家想要入宮連門道都沒有呢。我就想起了伯姚來?！?/br>
    趙賀吃到女人進(jìn)宮的甜，忙道：“行行行，伯姚還不謝謝你周伯伯。進(jìn)了宮，你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喝?！?/br>
    伯姚沖趙賀冷哼一聲道：“阿父，要去你去，我不去?！壁w賀臉一黑，男子去宮中那是做那沒根的寺人，這死丫頭說的什么話。

    周懷伸手阻止發(fā)怒的趙賀，轉(zhuǎn)頭笑問：“伯姚，你為什么不去？進(jìn)宮還有俸祿可拿呢?！?/br>
    伯姚道：“伯伯，仲姬還小，我去了，她無人照應(yīng)?！?/br>
    周懷聞言嘆息道：“那就罷了?！?/br>
    說完，他對趙賀笑道：“令愛姊妹情深，令人佩服。昨日東街的王大嘴找我反給我?guī)浊уX，求我讓他家的女兒進(jìn)宮。我是看著伯姚長大，又和趙兄弟相與，就沒答應(yīng)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