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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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鄭眼睜睜地看著宜僚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對班昭道:“女君……九郎來了好幾次,女君……” 班昭打斷阿鄭的話,道:“我餓了?!薄拔疫@就為女君端飯去?!卑⑧嵾B忙道。 宜僚幾乎是狼狽地逃出曹家大門,轉到無人的地方,罵了自己一句。找姑母舉薦,還不如求大兄呢。 天氣悶熱,銹灰色的云厚厚壓在雒陽城的上空,令人喘不過氣起來。 宜僚漫無目地走著,路過一個賣煮餅的小攤前,空空的肚子不肯走嚷著要吃飯。 “來一碗煮餅?!币肆湃〕鍪畟€錢遞過去。 小販接過錢,但手心仍朝向宜僚,滿臉堆笑道:“貴人還差十個錢?!逼矫穸啻┌滓拢椴急旧@位著紅的青年一定出身世家。 這小販忒jian滑了,幾個月前吃他家煮餅才八錢,現在竟然向自己要二十錢。宜僚本要理論,但看到小販身上的麻衣磨得稀疏,忍了下來,這十個錢對于自己不值 什么,給就給了。 宜僚又添了十個錢,站在一旁等待。沒過一會兒,小販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煮餅,宜僚接過來,捧著直接吃起來。 這天氣就是不痛快,熱得人要出汗,但又悶得人把汗憋進去。這時吃上一大碗熱煮餅,汗就被逼出來,痛快之極。 晶瑩的汗珠從宜僚白皙的臉上紛紛滾落,看著仿佛玉人一般。 宜僚吃完,將大碗往案板上一放,道:“又貴又難吃。”說完,揚長而去。 面湯xiele,煮餅粗糙,也不勁道,果然被坑了。宜僚煩躁不已,繼續(xù)往前閑逛。 一碗煮餅下肚,完全沒有感覺。宜僚順著香味又進了一家飯鋪,瞅見一個空位就往里走,不小心撞到正喝酒的客人,趕忙道歉。 “失禮了,我賠老翁一壇……”待宜僚看清那人,臉立馬沉下來,居高臨下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任都護,不,不能這么說了,你現在是戴罪在家?!?/br> 這喝酒的人正是前西域都護任尚,滿臉冷峻,一瞧就不是好相與的人。他抬眼看了下,嗤道:“原來是先定遠侯家的小子,一眨眼就長成大人了。” 宜僚,名勇,全稱班勇,字宜僚,是班超與疏勒王室女所生的兒子。 班勇冷哼一聲,徑直坐在任尚面前,內心燒著一股怨氣。 光武中興,西域與中原原是不通。他的父親班超九生一死,幾乎耗費余生精血,才有西域五十余國臣服大漢的盛況。 任尚倒好,接手沒幾年,西域就反了。 “來兩盤羊rou,一壇酒?!卑嘤陆械?。任尚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這小崽子的不請自來,猶自喝著酒。 班勇伸手拍了下桌案,眼睛盯著任尚,帶著一股怨憤道:“阿父走之前,叮囑你的事,你都忘了嗎?四年還不到,西域就反了。你真……”無能。 任尚一手端著酒,一邊吃羊rou,道:“你小子知道什么。” 班勇咬牙道:“我知道龜茲王是我阿父所立,鄯善王是漢人外孫,疏勒王是我表舅,于闐、溫宿、姑墨皆心向大漢?!?/br> “鏗”一聲,任尚幾乎是將酒盞砸在案上,雙目瞪著班勇,眼睛都是紅血絲,拳頭緊握似乎要打人,渾身的氣勢頓時凌厲起來。 班 勇絲毫不懼,梗著脖子直直地對上任尚。 任尚突然松開拳頭,冷笑一聲,如鷹隼一般的眼睛盯著班勇,道:“你是第一個和我這樣說話的小子。乃翁殺北匈奴單于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br> 班勇的臉冷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熾熱的酒頓時讓他的臉燒起來。 他用手指著任尚道:“你是西域的罪人。你知不知道我阿父為了西域和平花費了多少心血?”最后一句話,班勇幾乎是低吼出來的,猶如失了母親的幼獸。 任尚端起酒往肚里灌,末了對班勇說了一句:“朝廷要放棄西域了?!?/br> “轟”一聲,班勇的腦子幾乎炸開了,渾身顫抖,問道:“為什么?梁校尉是良將,段都護等人都是處理西域事務的老臣,不至于到這個地步?!?/br> 任尚起身,迫近班勇,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先零羌反了?!?/br> 班勇的身子一震,憤怒道:“羌人反了,討伐羌人,西域反了,平定西域。為什么要放棄西域?” 任尚呵了一聲,道:“因為朝廷沒錢。這兩年水災不斷,糧食歉收,物價大漲,國庫不能支持兩線開戰(zhàn)。” 班勇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頹然,憤憤地錘了下桌案,嘴里喃喃道:“西域怎么辦?怎么能放棄西域?” 任尚站直身子,看了眼班勇,一并結了飯錢,然后就離開了,留下失魂落魄的班勇。 班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憤怒地拿劍在校場練了一通,直到精疲力竭。 暮色四合,班勇癱坐地上,抬頭望向夜空,手里握著一塊玉玨。玉玨是他的阿母留給他的。 西域反了,他阿母還好嗎? 班超被人讒毀在西域擁愛妻幼子,貪圖享樂不思國家。他怕被皇帝猜疑,就與妻子和離。 “愛妻”是班勇的阿母,“幼子”就是班勇。班勇母和離后,另嫁他人,組成新的家庭。 西域在班勇心里有著特殊的意義,別人難以理解的意義。 自從劉隆上次在大朝會上連聲叫“要西域”后,鄧綏與群臣這幾日商議事情時,都沒把劉隆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