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拜月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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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林湘才止住了哭聲。 一切情緒發(fā)泄完盡,剩下的,注定成空。 她勉強抬了頭,自未干的淚眼中,從元宵肩頭看不遠處那具血痕累累、胸口尚插著一柄短刀的軀體,一時之間,竟連恨意也沒有了,只是可憐。 林沅要繼續(xù)這樣走下去,她卻是不用了。 秋夜的清寒涌徹肺腑,豈是有人陪伴便可抵消,不再看林沅如何,掙開元宵的懷抱,林湘靈臺那點兒不甘心火徹底熄了,認了人生 命數有定。 唯一還惦念的,是不能讓她的恩怨牽扯旁人。尤其是,陪了她一場、陷得最深入的元宵。 “你是來喚我吃飯的嗎?”收攏心思,她問。元宵搖頭,手指向院門的位置,讓她側耳靜聽。有人正在敲門,一下,一下,不緊不慢,似寂夜里的更漏聲。 正因清楚不該輕易應門放人進來,元宵才來找她自下決斷。 點了頭,林湘起身,臨出屋前問他:“你看過這個人的長相模樣了嗎?” 元宵這才扭頭要去看地上那人,卻被她一下子拉住了手臂,“那就別看他了?!蔽罩氖滞螅窒尕恳谎哿帚潆p眼緊閉的面容,哭后的聲線倦怠而微啞?!坝行┦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br> 元宵頷首,和她一起走進月色如水的庭院。 “你先去盛飯,等見了外面敲門的人,我就去吃?!彼闪怂耐笞?,林湘囑咐。 沒有移步,元宵指著衣袖的血印,眉宇間隆起小小的坡丘。 “不要緊,血已經不流了。”她伸出左手,給滿面擔憂的元宵看自己的傷口,“不痛的,待會兒……吃了飯的話就包扎?!?/br> 聽她此言,元宵這才皺著眉奔向廚房盛飯。 吐一口濁氣,林湘就著月色走到門口。 “敢問,您是?” 若是林沅的手下,斷不會和她講虛禮,尚黎光嗎?他也不像會規(guī)規(guī)矩矩等她出來的人。 “小湘,是我,柳硯青,只有我一個人?!鼻瞄T聲停了,門口那人道。 林湘拉門閂的手一頓。 這是個她意外也不那么意外的答案。 “……柳大夫,對不起,不能請您進來了……你、您,現在看見我不好?!别ㄔ轮拢律掀锬醯难E那么清晰。 “你身上有無傷處——”金屬門環(huán)撞在厚重的榆木板上,門外,柳大夫敏銳地發(fā)問,顯然嗅到了她一身的血氣。 “不是我的?!甭犞鼻械年P懷聲,林湘說,“不是我的?!?/br> 還是遲了—— 聞言,柳硯青心如沉石。 他從藥鋪趕至順文門,尋了幾個左右的風雨樓成員探聽消息,卻一無所獲。無人相幫,小湘如何能與宮內的林沅產生接觸?簡直匪夷所思。 禁軍軍士集體而出、禁街戒嚴之際,他仍然沒有任何頭緒,直至遠遠看見一處燈市內火色的殘?zhí)臁?/br> 直覺告訴他,小湘很可能就在那里。 殿前司的四廂首領他多半認識,輕易用玉牌通了禁軍的設卡,走水的小巷前,他竟遇上了尚黎光。 對方出現在這里只是巧合嗎?憶起小湘對他的奇怪態(tài)度,柳硯青隱隱有種感覺,小湘身上,仍舊有許多未解之謎團。 可時間已經不夠了。 從尚黎光口中問得她的行跡后,柳硯青緊趕慢趕,卻還是遲了一步。 事已至此,去想元宵竟一點兒未拖不住她沒有絲毫用處。 “穆城王……”定定心神,他開口,單刀直入拋出這個封號后刻意停了幾停,等她消化自己知情的事實。 林湘眼睫顫了顫,再抬起眼時,比平日更和緩的語調從門縫里透進來,醫(yī)者沒有說“死”字,只是溫柔的、在洞悉了一切后問她的心: “小湘,你已了結了同林沅的恩怨,是嗎?” “嗯,嗯。對……”連答了叁次,林湘道:“我們的恩怨都已了了。放心,柳大夫,我知道你醫(yī)者仁心,我不對你撒謊,他沒有死,我沒殺他。你……您不要責怨我?!?/br> 恩怨已了,林沅卻性命無恙,這如何能算了結呢?死生的恩怨只能由生死來解,隔門聽她死灰枯木般的話語,柳硯青心登時涼了半截,努力鎮(zhèn)定下來: “我怎會去責怨你。小湘——小湘,你看,我這樣喚你,好嗎?” 點一下頭,意識到柳大夫并不能隔著門板看見,林湘輕輕應了一聲。 “小湘,”柳硯青柔聲道:“你現在抬起頭,對,看看天端,看看院內,今夜這般空明月色,真是如水似練。我想,此刻院落里草木扶疏、暗影浮動,一定秀美極了,對么?” 在他輕柔的引導聲里,靠在門上,林湘眼仁移動,一點點去看這個月下的水晶世界。 仲夕的秋夜,天月將清輝灑滿了人間,也毫無偏頗,撫落在她的眉眼與血衣上。 柳硯青也倚靠著門,看著天邊月色:“這般月景,真如你贈我的畫卷。抱歉,小湘,我提前看了你欲送我的月亮……再沒有比它們更好的禮物了。小湘,你那樣擅畫,能將過去那一天天的月景畫得如此動人,一定愛極了這天地造化之美,想要將它繪于紙端,對不對?今夜的月色、明夜的月色……以后十年、百年——我知道,每一日、每一個時刻,在你眼里、在你心中,都是一幅幅未見過、未落筆的畫卷。 “年輕時我也去過名山大川,這世間奇絕佳秀之景實在不可勝數。十年、百年,小湘,你繪卷,我落墨,尋書姑娘,還有我們,一起去畫遍天地山水的景色好不好?山水有靈,倘能凝于你的紙卷上,一定也視你作它們的知音。” 一字一句,柳硯青向她娓娓勾勒那些無比美好的未來圖景。 “山水有靈……”好一會兒,門內傳來她心灰意冷的話音,“怕也不愿意我做它們的知音?!庇H手把刀捅進人身體里,她哪還有臉再拿畫筆。 “我愿意!小湘,我做你的知音——”急急回身,手掌拍打院門,柳硯青恨不得將自己的心剖給她看,“小湘,你不要做傻事——” “天底下什么才算是傻事呢?!卑V癡用眼睛描繪著月亮的輪廓,想著那個自己回不去的故鄉(xiāng),林湘輕聲喃喃:“有meimei在,爸……家人悲傷一陣,其實也不會多在意我的事。畢竟,從小我就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們交流,仔細想想,我們之間連快樂的回憶也沒多少,我總是不說話。” 奶奶死的時候,父母哭了幾場,也不是依舊如常生活。 她會被遺忘——來到這個世界以后,林湘總是避免去想這個無可爭議的事實。 “應該也有人會為我惋惜,但世上總有人能替代我?!碑吘?,網絡上的畫師何止千千萬萬個。 “尋書有家人、林淮有雙親,元宵什么也不懂,劉老有集秀班照應,而柳大夫,您、你,你是個心中有丘壑的人,經歷的事多了,縱然掛懷,也總有撫平傷痛的那日?!?/br> “天地一逆旅……” 活著當然很好,但死了也沒關系。 或許,世上有人擁有重要到不能被人失去的親密關系,可是,她沒能有這樣的人。 天地一……逆旅。 她這樣想。 “好。” 覆面的垂紗下,柳硯青紅了眼尾,壓不下喉頭哽咽的哭意,他放任了自己并不冷靜的言語—— “小湘,我勸不了你,卻有幾句話要教你知道:” “我能找到你、能洞察你今日所做之事,便不是手段等閑之輩。若你因為林沅去死——” “小湘,我教她給你償命?!?/br> 從來溫言細語、不動聲色的柳大夫似是哭了,卻字字驚雷,崢嶸直露殺意。 “你瘋了!柳大夫——這不干你的事,你怎么能這樣想……”她驚道:“我怎么能讓你去背這樣的危險和罪孽……” 不管以前身份如何,他現在只是個以濟世救人為己任的醫(yī)者,怎能為她再沾染這些不應該的是是非非。 “世上本就沒有能與不能,只看愿不愿做、該不該做罷了。” “少時我總以為,世間種種如夢胡蝶,得失生死可超脫輪轉??珊髞碚嬗錾狭怂郎笫?,才明白自己原來也只是庸人而已。小湘,就算,此世在你心中只是短暫的寓所,”撫摸著離她咫尺之近的榆木門,柳硯青淺淺地笑了。“我也在意你的生死,感念你暫居時的樁樁種種,愿意什么都為你做。” 柳硯青有無數個后悔未曾言說的“她最重要、無可替代”想要傾吐,卻也明白,此刻,說得再多也是枉然——她只會當成善意的安慰。 那么,不會被她忽視的—— 他用自己作纏繞她的命線。 “天地見證,小湘,我說話作數?!?/br> 【若你因為林沅去死,我教他給你償命。】聲聲字字與他無干的業(yè)孽令林湘心臟縮緊,睫羽眨動,她無神的黑眸動起一星苦澀的微光。 *小柳不是完全的溫柔掛啦。他這人很有棱角手段的,只是不到用時罷了。之前有位書友形容他像蟒蛇,很貼切。這一次之所以事事來遲一步,是因為天生的信息差,靈魂轉移加穿書這種事土著怎么立刻猜到啊是不是。